鄭明磊。

    他們一行有四五個同學(xué)，其中有個女生賀蘭訣之前見過，名字叫汪夏，剩余幾人，好像……都是每次考試霸榜的尖子生。

    可怕。

    賀蘭訣的笑容旋即格式化和僵硬化，往廖敏之身邊縮了下，又硬著頭皮打招呼：“嗨……”

    “你怎么在這？”鄭明磊快步過來，笑意清淺，“我以為你都回家吃飯?！?/br>
    “晚飯時間縮短了，我來不及回家，只能改在學(xué)校吃?！辟R蘭訣露齒一笑，“好巧啊，你們也在這里吃飯？”

    “對，樓下人太多，二樓排隊少，能節(jié)省點時間?！编嵜骼谘凵癫黄灰新湓谂詡?cè)，含笑道，“這位是？”

    “這是我同桌，廖敏之。”賀蘭訣轉(zhuǎn)向廖敏之，“鄭明磊，我小時候的朋友，高二零班的同學(xué)，你可能也知道……年級第一名?！?/br>
    “小時候的朋友？”鄭明磊抱著手，眉頭挑高，佯裝不快，“現(xiàn)在就不是朋友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現(xiàn)在當(dāng)然也是朋友?！?/br>
    “差點傷心了?！?/br>
    鄭明磊恢復(fù)正色，頗有些鄭重地伸出手，跟廖敏之打招呼：“你好，我是鄭明磊。”

    “廖敏之?！?/br>
    音速很慢，但咬字格外的清楚。

    兩個男生略碰了下手，各自認(rèn)真打量著對方。

    從上到下，從頭到尾。

    空氣靜默了那么幾秒，賀蘭訣突然覺得氣氛有點詭異，撓撓頭。

    “那個……”

    “一起吃個飯吧，今天食堂菜色還不錯，有你喜歡的糖醋小排?！编嵜骼谖⑿?，“你要在食堂吃飯可以直接找我，我有二樓的就餐卡。”

    “謝謝，不過我們倆……”

    賀蘭訣有點猶豫地看著廖敏之。

    “一起吧，很久沒遇見，正好聊聊?！编嵜骼谳p推賀蘭訣：“你去找個位子坐?！庇峙呐牧蚊糁募绨颍疽馑黄?，“我和廖同學(xué)去打飯，馬上就回來?！?/br>
    “可是……”

    賀蘭訣望向廖敏之。

    他可以嗎？

    廖敏之抬腳直接跟著鄭明磊走。

    -

    “耳朵上戴著的是助聽器嗎？”鄭明磊笑問，“聽說你有聽力障礙，還是挺嚴(yán)重的那種?！?/br>
    “聽說？”廖敏之目光沉沉，眸光尖銳。

    仿佛被那意料之外的明亮目光刺中，鄭明磊腳步慢了一拍，聳聳肩膀。

    “抱歉，我知道這也算個人隱私，請不要介意，我是從其他途徑偶然聽來的，并非有意打探，小訣也從沒跟我提過你?！编嵜骼谛α诵?，“她從來不跟我聊這些?！?/br>
    廖敏之抿唇，收緊了下頜。

    兩人并肩往窗口走。

    “你用唇語溝通？很厲害啊，毅力和抗壓力很讓人佩服，每門課老師輸出量其實很大，就算是我們，完全吸收其實也挺難的，但我看你成績還不錯。”

    “還好?！?/br>
    “不過小訣應(yīng)該會幫忙的吧，她從小就是個很熱心的女孩子，對身邊朋友都很好?！?/br>
    “不知道小訣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我？我們小時候一起在機關(guān)幼兒園上學(xué)，我倆一直是玩伴和同桌?！?/br>
    “沒有?！绷蚊糁院喴赓W。

    “是么？”鄭明磊苦笑，“她大概不好意思，也是好些年了，小學(xué)和初中我們都不同校，到高中才又聚到一起。”

    “我看小訣最近這幾次考試，物理化成績都升得很快，她其實很聰明的，就是調(diào)皮又愛玩，小心思很多。小時候在幼兒園里，大家坐在一起玩積木，她什么都喜歡，什么都想玩，丟了芝麻又撿西瓜。其實同桌呢，互幫互助很正常，你可以從這幾個方向去引導(dǎo)她，她是興趣型，但熱度不夠，有時候又比較迷糊，物理和數(shù)學(xué)是她的弱式，基礎(chǔ)很重要……”

    “你可以直接跟她說。”廖敏之直接打斷他的話，“我不認(rèn)為她需要引導(dǎo)，也不認(rèn)為我要引導(dǎo)她?！?/br>
    鄭明磊眉毛往下壓，目光淡掃，臉上仍帶著笑意：“是么？”

    -

    賀蘭訣看著兩人端著餐盤過來，輕輕松了口氣。

    “我看你們倆聊天了?！辈恢罏槭裁矗褪怯悬c緊張忐忑。

    鄭明磊那么優(yōu)秀，廖敏之會排斥他嗎？

    如果他耳朵沒有出過意外，也許會是另外一個鄭明磊……

    “對，聊了幾句。”鄭明磊笑道，“廖同學(xué)挺讓人佩服的，很值得交個朋友?！?/br>
    “是嗎？那太好了?！辟R蘭訣笑盈盈扭頭，轉(zhuǎn)向廖敏之，“我覺得你倆當(dāng)朋友很合適，明磊他很厲害，你們可以一起切磋學(xué)習(xí)?！?/br>
    “嗯。”他把碗筷遞給她，溫聲道，“先吃飯吧?！?/br>
    這頓飯吃得還算愉快，糖醋小排的味道也相當(dāng)不錯。

    當(dāng)然話題

    汪夏幾人過來找鄭明磊，競賽班馬上有答疑課要上，鄭明磊急著走，朝賀蘭訣微笑：“多多聯(lián)系?！?/br>
    “好呀?！辟R蘭訣揮手。

    她看著一行學(xué)霸走遠(yuǎn)，笑盈盈撞了撞身邊人：“你倆剛才聊什么呀？”

    “沒聊什么？”廖敏之突然沉靜下來，低眉順眼地收拾餐盤，起身要走。

    賀蘭訣優(yōu)哉游哉跟在他身后，發(fā)覺自己越來越跟不上他的腳步，才覺得有點不對勁。

    她戳廖敏之的肩膀：“你怎么了？”

    廖敏之沒吭聲，也沒看她，悶頭一路走回了教室。

    第34章

    晚自習(xí), 賀蘭訣偷瞄同桌，時不時戳他一下。

    廖敏之眉眼安穩(wěn)，不為所動。

    她吐舌頭, 扮鬼臉, 擠眉弄眼逗他。

    他靜靜瞟她一眼，又低頭做題。

    她給他傳小紙條講冷笑話, 畫喪氣火柴小人。

    他毫無笑意，毫不配合。

    十八般武藝都用盡了, 賀蘭訣托著腮幫子回想。

    晚飯之前還好好的，吃飯的時候氣氛也挺融洽的，鄭明磊一走，廖敏之也跟著冷了。

    失落了嗎？

    其實她看見鄭明磊身邊那群學(xué)霸也瑟瑟發(fā)抖。

    可是沒關(guān)系呀，又不是每個人都要成為鄭明磊、汪夏……

    當(dāng)普通人也很好。

    【鄭明磊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啦, 他膽子小, 特別害怕毛毛蟲, 小時候我拿毛毛蟲嚇?biāo)?，他被我嚇哭了?！?/br>
    【他成績比你好, 可是你比他帥，比顏值一點也不輸。】

    【他戴眼鏡, 你戴助聽器, 都一樣啦, 瑕不掩瑜。】

    【……】

    廖敏之臉色越來越冷。

    賀蘭訣用零食逗他。

    她畢生最愛的話梅, 放在他桌上。

    廖敏之不要。

    再推近一點, 挨著他的手。

    廖敏之胳膊挪開。

    直接塞進(jìn)他手心里——他把手松開，藏在桌下, 低頭做作業(yè), 巋然不動。

    賀蘭訣生氣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

    老娘哄你這么久, 你矯情個屁。

    她捏起話梅，直接糊他嘴上，堵著他的嘴。

    指尖擦過又薄又軟又涼的東西。

    賀蘭訣心里就有那么一股躁動又紛亂的勇氣，像喝酒后的心跳，一蹦三尺的暈眩。

    這種暈眩助紂為虐。

    摁著話梅，用力擠進(jìn)他嘴里。

    給我吃??！

    廖敏之濃眉皺得深深的，一股嫌棄又忍耐的神色，最后實在躲不開，啟唇叼住了話梅，含進(jìn)嘴里。

    ——表情僵住，緊緊抿著唇，眉皺得更深，甚至連臉都皺起來了。

    ——太酸了。

    賀蘭訣趴在桌上吃吃地笑。

    她就喜歡看他自亂陣腳，面具破裂，崩潰難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