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都沒有鄭重其事的告別。

    “別哭了?！?/br>
    廖敏之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碰了碰她濕漉漉的臉頰。

    她用力的揪著他的衣角。

    “其實她平時說了很多話，就是要走的意思，但我好粗心，全都忽略了?！?/br>
    “我完全不知道，一點都沒察覺出來?！?/br>
    廖敏之彎下腰，和她平視，手指抹去她連綿不絕的淚。

    “她昨天晚上……給我發(fā)消息，讓我好好照顧你，讓你開心一點，讓你不要哭?！?/br>
    “她說你很喜歡哭，所以不想提前告訴你?！?/br>
    賀蘭訣哭得愈發(fā)洶涌。

    廖敏之把她攬進懷里，緊緊擁抱她，撫摸她的頭發(fā)和肩膀。

    青澀的少年穿黑色舊t恤，眉眼清俊，身形單薄，肩背嶙峋，聲線模糊又堅定。

    “賀蘭訣，她走了。我會留在你身邊?！?/br>
    “我陪你?！?/br>
    她緊緊環(huán)住他的腰，悶悶埋在他胸口流淚，感受他胸腔的震動。

    綿綿熱淚透過衣料，沉甸甸地黏在心口。

    第44章

    唐棠走后, 賀蘭訣的確有些失落。

    少了一個每天陪她沖向小賣部、每天叨叨絮絮分享八卦、每天尋找校園帥哥的同伴——是別的朋友、甚至廖敏之都無法替代的。

    至少她不能跟聊廖敏之探討姨媽巾的香味和包裝這種傻x問題。

    他跟她再心照不宣，估計也會給她甩個“蠢到措手不及”、“尬到石化”的表情。

    不過，感謝網(wǎng)絡時代的便捷, 她和唐棠還是能聊天視頻, 分享一下彼此的新動態(tài)。

    鄭明磊看見賀蘭訣發(fā)在□□的心情感言，慘兮兮說再也沒人陪她逛校園云云, 知道唐棠轉(zhuǎn)學的事情，主動問賀蘭訣需不需要他作陪。

    語氣很雅正, 但賀蘭訣搖頭。

    物理競賽在八九月份開始啟動，至十月份落幕，鄭明磊每天都在實驗樓刷真題，賀蘭訣有一次去實驗樓給他送趙玲做的雙皮奶，賀蘭訣看見鄭明磊書桌上攤著一大堆高等數(shù)學、微積分和大學物理教材。

    那一瞬間她發(fā)誓大學要挑個不學數(shù)學和大物的專業(yè)。

    鄭明磊摘下眼鏡, 捏了捏高挺鼻梁, 微帶歉意：“這一陣強化訓練, 我都暈了，日子過得不知魏晉, 都不知道你的事情?！?/br>
    “沒什么?！毕鄬τ谒屈c傷春悲秋，還是他的學業(yè)更重要。

    “有空跟我聊兩句吧?！彼旒绨? 似乎也累了很久, “題做久了, 我也想給腦子喘口氣?！?/br>
    賀蘭訣看他那疲憊神色, 說不出是佩服還是同情, 每天抽空跟他聊個三句兩句，發(fā)個冷笑話之類。

    當然, 沒告訴廖敏之。

    同性排斥, 廖敏之不喜歡鄭明磊。

    補完課后接著是暑假, 只有十天的假期，大家都異常珍惜。

    最后一天收拾東西回家，賀蘭訣問廖敏之：“你暑假干嘛呢？”

    他想了想：“守店、看書、做作業(yè)?！?/br>
    “你呢？”

    “可能會去外婆家住一兩天，剩余時間，嗯……在家呆著？好無聊，我也不知道要干嘛?！?/br>
    廖敏之對她的言外之意毫無反應：“別忘記做卷子，要是不會，可以問我?！?/br>
    賀蘭訣抽抽嘴角。

    不分班，當然也不換任課老師，各科老師毫不客氣，使勁給他們?nèi)}，就光英語和數(shù)學就各發(fā)了幾套卷子，其他任課老師也各有饋贈，絲毫沒有手下留情。

    -

    天氣太熱，賀蘭訣在家穿著清涼小吊帶，吹空調(diào)吃西瓜看小說，順帶玩手機，跟朋友聊天。

    趙玲中午趕回來給她做飯，看她四仰八叉那懶樣，在她白嫩脆弱的大腿上啪一下：“家里有剛煮的綠豆湯，你送一碗去學校給明磊?！?/br>
    賀蘭訣痛得齜牙咧嘴：“他們伙食可好了，還有零食和餐后水果，這么熱的天，我不想出門?！?/br>
    自打上回鄭明磊來家里吃過飯，趙玲時不時會問兩句，賀蘭訣近來和鄭明磊聯(lián)系也多了些，有時候嗯嗯啊啊回老媽，誰知趙玲都聽進心里。

    競賽組沒放假，每天都在學校題海訓練呢。

    該說不說，先不論別的，鄭明磊要是保送去了清北大學，多這個朋友，對賀蘭訣百無一害。

    小孩子不懂事，大人最懂的是利益。

    “怎么不去，你去觀摩一下。人家這么熱的天都上課呢，你一放假就在沙發(fā)上躺著，跟你爸一樣，吃了滿桌的垃圾也不知道收拾?！?/br>
    老媽又開始和尚念經(jīng)，賀蘭訣恨恨甩著胳膊進了房間：“你把我打疼了?！?/br>
    她受了委屈，去sao擾廖敏之。

    【天好熱，好煩?！?/br>
    廖敏之發(fā)了兩張照片，一張是高高摞起的食品包裝箱，另一張是吃一半的綠豆冰棒，捏著冰棒的那只手蒙了一層細汗。

    賀蘭訣看明白，超市小老板上線了，搬完貨吃東西呢。

    【送貨上門嗎？我家缺幾支綠豆冰棒?！?/br>
    【……】

    【可以，不過要等明天，今天我媽帶可可出門?！?/br>
    賀蘭訣掐算了下兩家的距離，再想想他自行車的車速，這么熱的天，估計冰棒都化成湯了。

    【開玩笑啦，樓下也有超市，買起來很方便。】

    過了會，手機有消息。

    【試卷做了嗎？】

    【沒有?！?/br>
    【打算什么時候做？】

    【無心學習，我回校抄你的就好?！?/br>
    【要么……找個地方一起做作業(yè)？】

    賀蘭訣眼睛一亮，從床上蹦起來。

    【去市圖書館？那邊清凈人少，還有空調(diào)?！?/br>
    趙玲聽她說要去圖書館自習，連眼皮都不抬：“讓你去趟學校你都嫌熱，你能跑那么遠去上自習？唐棠也走了，你跟誰出去鬼混？”

    “就是學習，不是鬼混?！辟R蘭訣振振有詞，“在家看不進書，我只想躺著?！?/br>
    “那你去書房，書房沒地讓你躺?！?/br>
    “我可以把手機留在家里，沒手機我怎么玩，連朋友都找不到?！?/br>
    “我上午出門，下午回來，中午你也不用頂著太陽回來給我做飯?！?/br>
    真難得她能主動上繳手機，還能體貼老媽做飯。

    趙玲瞅她一眼：“你跟誰去圖書館？”

    “跟……”賀蘭訣不小心咬舌頭，“方純，還有班上好幾個同學也在?！?/br>
    -

    賀蘭訣如愿出了家門。

    市圖書館是座三層小樓，建了有些年頭，賀蘭訣小學在這里辦過借書卡，知道這里有自修室，很安靜。

    廖敏之在圖書館門前的樹蔭下等人。

    賀蘭訣從公交站過來，像蝴蝶一般飛了過去。

    “等很久了嗎？”

    她今天穿一條輕盈又清新的白裙子，露出纖巧白皙的手臂和小腿，裙上印著綠色橢圓形葉和黃色檸檬圖案，像生機勃勃的春夏之交，那種甜美又清涼的氣息。

    還是酸的，那種酸讓人格外愉快，光想一想就能刺激腦垂體，調(diào)動唾液分泌。

    廖敏之看著她的裙擺在明晃晃的烈日下劃出個漂亮的弧度，笑容生機勃勃又明媚燦爛，像一陣涼風轉(zhuǎn)瞬至眼前。

    屬于他的安靜無聲的夏也有了具象，心底有聲響回蕩，是隨著模糊聲音跳躍的、節(jié)奏性波動起伏的……音樂。

    “怎么在發(fā)呆？”賀蘭訣看他盯著自己的裙子，拎了拎裙擺，“好看嗎？我新買的?！?/br>
    廖敏之挪開眼，低低嗯了一聲，甩著書包就走。

    賀蘭訣蹦蹦跳跳跟上他的腳步。

    七月酷暑，鮮有人來陳舊的圖書館看書看報，兩人去了頂樓一間空蕩蕩的自修室，挑著靠窗的位子坐下。

    廖敏之說做作業(yè)，那就是真做作業(yè)，依次擺開了書本文具。

    賀蘭訣還帶了水果和零食，隨便扒拉了幾張卷子，連草稿紙都忘記了。

    “先做題，做完了我們對答案?！绷蚊糁〞r，摁住她的手，“一個半小時結(jié)束，這里不能吃東西?！?/br>
    ok……

    賀蘭訣怏怏癱在椅子上。

    兩人各自做題，自修室里偶有旁人的低聲交談和腳步聲，賀蘭訣精力還沒專注起來，一會皺眉，一會偷瞄，廖敏之攔了條三八線，把她湊過來的小腦袋摁回去。

    后來陽光過濾掉炎熱，慢慢灑進自修室，大片的通透、寧靜、明澈映在眼前，賀蘭訣聚精會神，筆下唰唰唰飛馳。

    全卷刷完，把筆擱下，扭頭一瞧，不知廖敏之何時停筆的，正默默凝視著她的筆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