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臉愁容，蘭靜秋能說什么，嘆口氣：“奎子還犯了別的事，你們不必管他了。把自己照顧好就行，找孩子是個漫長又折磨人的過程，沒錢不行，身體差也沒法到處跑著去找，精神有問題更沒法堅持，你們先把自己照顧好，有穩(wěn)定收入身體健康才有可能把孩子找回來?！?/br>
    女人剛擦干的淚又來了，其他人都說再生一個吧，就當那個死了，只這個女警察懂他們。

    蘭靜秋看不得她的眼淚，沒再多留，出去時把自己兜里可憐巴巴的七塊五毛錢拿出來，把整的那七塊放在了窗臺上。

    等她騎車要走，后邊女人才發(fā)現(xiàn)追出來，蘭靜秋沒回頭，回家時心情有點沉重。

    結(jié)果一進門就見家里特別亮堂，燈炮似乎換了高瓦數(shù)的，桌子也換了一張干凈穩(wěn)當?shù)模闹苓€能再支起來大一圈，方便多了，以前桌子上亂七八糟的雜物也不見了，隔開架子床的那塊布都換了個干凈素雅的米色布。

    什么情況，到月底才發(fā)工資，她們姐妹還沒給家里交錢呢，這怎么就開始折騰起來了？難不成是老二談對象了？

    老爸老媽沒在屋里，蘭奶奶穿著干凈的大褂坐在桌邊，一見她回來就趕緊叫老四：“去吧，把人叫過來。”

    老四答應(yīng)一聲就跑了，跟蘭靜秋擦肩而過時還沖她擠擠眼，蘭靜秋更好奇了，“奶，我四姐叫誰去了？今天有客人？”

    “對，有客人，唉，你先別摘帽子，就這么戴著吧?！?/br>
    蘭奶奶興奮地過來替她整整衣服，蘭靜秋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不會要讓她相親吧？

    果然沒一會兒功夫，老四領(lǐng)著個高高大大的年輕男人進來了，然后她到了兩杯水放到桌上，跟蘭奶奶一起去了里屋，蘭奶奶還說：“先聊聊，都是年輕人肯定有話題?！?/br>
    看來這就是相親啊，還是沒通知她的相親，蘭靜秋有點氣，這家看來是真不用回了。

    不過這人長得倒是不錯，也算有點氣質(zhì)，蘭靜秋打量著他的衣著，動作。

    “退伍軍人？”

    那人愣了下，點點頭。

    蘭靜秋就猜道：“在單位開車的？”這人身上還有點軍人的氣質(zhì)，但又有種隨時準備給你開車門倒茶的殷勤傭人感，見蘭靜秋要拿杯子，他馬上把茶杯轉(zhuǎn)了個圈，把茶杯把對著蘭靜秋，這種感覺跟他身上殘存的軍人氣質(zhì)很違和，估計是給領(lǐng)導(dǎo)開車的司機。

    還真讓她猜對了，那人笑了起來：“對，家里都把情況說了吧，那咱們就不用自我介紹了，說說各自的興趣愛好，你說呢?！?/br>
    “行啊，那你的興趣是什么？刮體毛嗎？”

    這人剛拿起水杯，一口水還沒咽下去，立馬嗆住，咳嗽起來。

    蘭靜秋指指他的手背：“體毛濃重吧，手背都刮紅了，其實沒必要，你要自己介意就去看下醫(yī)生，控制下激素，總這么刮皮膚可受不了。”

    那人咳嗽還沒止住，沖著蘭靜秋連連擺手，“不是……咳咳，沒，咳咳，我沒……”

    蘭靜秋就笑：“這有什么不敢承認的，刮毛而已，我以前見過有人直接把人臉皮揭下來，為了保證光滑都是先剃毛，胡子好剃，可臉上細小的汗毛就得跟燙豬皮一樣用火燒，又不能傷到皮膚，打火機按一下燒一處，按一下燒一處，麻煩著呢，一不小心就能聞到焦糊味?！?/br>
    那倒霉鬼不咳嗽了，鼻子里卻好像聞到了焦糊味，他是真沒想到蘭靜秋還辦過這樣的案子，他還以為她是文職，這樣的老婆他可不敢娶。

    “那什么，剛想起來我還有點事要辦，先走了?！闭f完這人落荒而逃。?

    第34章 弟弟

    外邊聲音不小, 里屋聽得清清楚楚，人還沒出去，老三老四就在里邊哈哈笑了起來, 蘭奶奶氣得罵她們：“笑什么笑, 沒一個省心的。”

    然后那兩個就捂嘴笑，老二跟老大也憋不住笑, 只青青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吃著手指看著媽跟幾個姨。

    蘭奶奶出來就指著蘭靜秋要罵, 蘭靜秋一把摟住她：“奶，今天我看見個老太太在市場偷rou，看她那兒樣家里也不缺錢，居然干這種事，真給兒孫們丟臉。我當時就想，雖然我奶奶事多得不行, 從來不聽別人說話, 但起碼不干這丟臉事, 我就想著回來跟你好好處。哪想到您給我來這一手，就算相親也得提前跟我說一聲吧, 這算什么？這可是您逼我的, 從今兒起我就不回來住了, 每周六回來看你們一眼就算完?！?/br>
    蘭奶奶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正琢磨有老太太偷rou，想問問是誰這么丟人現(xiàn)眼呢, 結(jié)果人家不是要跟她說這事，是想說她就比偷rou的老太太好一點, 還說什么不回來了？

    “老六,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是??！該飛了, 自己飛總比被你們踢出去強吧。”

    蘭奶奶懟上蘭靜秋就沒占過上風, 而且一句句氣得她牙疼。

    她喘口氣，正想著說老六不孝順，就見蘭滿倉跟田巧鳳兩口子推門進來，臉色都很不好。

    “滿倉啊，你們知道了？這是我讓你周嬸子千挑萬選出來的，從人模樣到性子到工作到家里，沒一點不好，結(jié)果你家老六跟人家說什么拔毛，說什么揭人皮，把人給嚇跑了。”

    老四忍不住插了嘴：“是刮毛，我六妹是說他一個大男人還把手背上的毛刮了，這樣的男人我也看不上?！?/br>
    “有你什么事??！”蘭奶奶矛頭立馬又對準老四。

    蘭靜秋卻觀察著老爸老媽的神情，看來這是知道懷孩子了吧。

    “爸，媽，你們?nèi)メt(yī)院了？”

    “??？??！對，去醫(yī)院了。”蘭滿倉有點呆呆的。

    老大問：“我媽怎么回事，是不是胃??？”

    田巧鳳坐在門口板凳上拍著大腿嘆了口氣，臉上神色簡直可以說是生無可戀，可把老三嚇壞了：“媽不會得了胃癌吧！”

    “閉上你的烏鴉嘴！”一直沒氣沒囊的老二發(fā)火了，她最心疼田巧鳳。

    老三就是嘴快，不等別人說自己先沖著地上呸呸呸虛吐了幾下，以表示自己說的話不算話。

    蘭滿倉卻看看蘭奶奶，看看幾個孩子，又招手叫過青青抱在懷里，看著孩子說：“青青，你姥懷娃了，再給你生個小姨好不好?！?/br>
    大家都傻了，‘生個小姨’？啥意思？

    最先反映過來的居然是蘭奶奶，她卯足了勁拍了蘭滿倉一下，激動地問：“照那啥超了？看見娃是男是女了？”

    蘭滿倉搖搖頭，蘭奶奶一直陰沉著要下雪的臉立馬艷陽高照，又拍了下蘭滿倉：“你這孩子，還沒確定呢，怎么說是小姨，萬一是個男娃呢，那就是咱們青青的小舅。”

    蘭滿倉嘆口氣，他都認命了，都是女娃也沒什么不好，誰能想到要過半百了又來一個呢。

    然后蘭家?guī)捉忝貌欧磻?yīng)過來。

    老大：“媽，你懷孕了？”

    老二：“老五都要生娃了，媽你怎么能懷孕呢？”

    老三：“別管小姨還是小舅都比青青小，這叫什么事啊?！?/br>
    老四：“咱們就這么里外間住著，都是架子床，媽你什么時候跟爸……”

    蘭靜秋強忍著笑推了老四一下，這個口無遮攔勁啊，就算七老八十了，合法夫妻，啥事不能干啊，何況爸媽還不到五十。

    姐幾個長得都有點相似之處，現(xiàn)在四個一臉震驚，表情十分一致，只老六看著還挺淡定，眼里還有笑意，是嘲笑嗎？

    蘭滿倉也有點尷尬，解釋道：“你媽生老七時身體傷著了，現(xiàn)在孩子五個月了，醫(yī)生說不能打掉只能生下來?！?/br>
    說完他就抱著青青要去給孩子買糖吃，其實是躲出去了，這兩口子在外邊轉(zhuǎn)半天才回來，都覺得丟臉，外孫女都有了，又懷上孩子，先別管外人怎么說，家里孩子們恐怕就接受不了。

    蘭靜秋卻說：“媽又懷孩子了是喜事，醫(yī)生都說不能打掉，那就好好生下來吧?！?/br>
    蘭滿倉出門前看她一眼，蘭靜秋居然在老爸眼里看出了感激，其實她只是覺得他們有了這孩子就不會再折騰自己了，這才高興，現(xiàn)在看蘭滿倉這樣，她還真有點不好意思，老爸老媽也不容易。

    不過她可不想勸幾個jiejie，估計也用不著她勸，蘭奶奶正跟田巧鳳說呢：“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們怎么還問人家能不能打，打什么??？必須得好好生下來，萬一是個兒子呢！”

    老二臉立馬耷拉下來了。

    隔了這么多年沒準巧鳳真能生個兒子出來，蘭奶奶想想就激動，早忘了讓蘭靜秋相親還為此吵架的事，更顧不上哄她的寶貝老二。

    蘭靜秋跟大姐說了聲要值班這幾天就不回來了，蘭招娣正琢磨著自己的事，隨口應(yīng)著。

    離婚的事青青爺爺插手了，問清楚她確實不想過了，就讓青青爸跟她離婚，不準再鬧，按月給孩子生活費，青青爸雖然不樂意，但他怕青青爺爺，肯定不會再拖著。

    本來以為離了婚能在家住上一段時間，叫她緩一緩，可現(xiàn)在家里再添個孩子，哪還有她們娘倆的地方，得趕緊找地方住，能不急嘛。

    蘭靜秋知道蘭招娣他們學(xué)校很快就要拖延發(fā)工作了，到時候她就會下海做生意，所以一點不擔心大姐。

    她把自己的兩身警服和洗漱用品收拾了，其他的就沒必要帶了。這次估計就輕松了，蘭奶奶肯定盼著生兒子，老二還得鬧脾氣，等孩子生下來是兒子，一家子圍著轉(zhuǎn)，更沒人有空理她。

    哪怕天天晚上睡辦公室呢，就說這幾次回家，哪次能順利吃口飯，到床上躺一躺吧，真還不如辦公室呢。

    蘭靜秋下樓騎上車，就見蘭滿倉抱著青青在花壇邊溜達，臉上愁容滿面，她嘆口氣，本來幾個女兒都工作了馬上要給家里交錢，結(jié)果又來一個。夫妻倆工作都被女兒接班了，現(xiàn)在都是打零工，能不愁嘛。

    “爸，下邊蚊子多，趕緊抱青青上去吧，我去單位了，隔幾天回來看看你們，沒事不用過去找我，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危險的事肯定躲。”

    “哦，住單位啊？有地方嗎？”

    “有宿舍！”沒宿舍也不在家住了，這個亂勁！

    蘭滿倉伸手招呼她過去，硬給她塞了五塊錢：“住宿舍也跟搬家一樣，免不了少什么短什么，買個飯盒買個暖水壺，別虧著自己，發(fā)了工資也不用給你媽交錢，先顧著自己，沒事，我們還能干?！?/br>
    蘭靜秋心里酸澀，老爸雖然平時少言訥語的，但對幾個女兒都挺好，從來不像奶奶一樣偏心，她嗯嗯地應(yīng)著，蘭滿倉還追著叮囑了幾句：“吃完飯把自己碗筷單獨收起來，我聽說有地方一個單位都傳染了乙肝。”

    蘭靜秋答應(yīng)著蹬車子走了，可奔向自由的心又被蘭滿倉拽回來點，要不怎么說清官難斷家務(wù)事呢，有時候真掰扯不開，他們做的事再不合她的意也是家人。

    等到了單位，又是小劉值班，他見她來了就笑起來，親熱地說：“你怎么來了？曹所長說你立了功，這幾周先不給你安排晚上值班。”

    “家里停水停電，我過來看會書洗洗臉，在辦公室湊合湊合?！?/br>
    “你們家不是家屬院嘛，應(yīng)該跟廠里一個線路，怎么老停水停電？”

    蘭靜秋不耐煩地說：“我說個理由你就聽著，問什么啊?！?/br>
    “咳，你這人，這不是關(guān)心你嘛。”

    “用不著，我家里人就夠煩的了，你還來，趕緊值你的班去吧。”

    小劉好奇地跟著她到辦公室：“跟家里人吵架了？”

    蘭靜秋擺擺手，“別問，讓我清凈會兒?！?/br>
    小劉走后，蘭靜秋煩躁的臉色才恢復(fù)正常，她把辦公室門先用力撞上，門反彈回來她卻順勢打開，悄沒聲地到了走廊里，豎起耳朵聽著外邊的動靜。

    小劉回了大廳值班位，沒跟搭檔說什么。

    反而值班搭檔問他：“怎么了？看著她臉色不好啊，你得罪她了？”

    小劉這才說：“沒有，她家沒水沒電，臉色能好嗎？”

    這就很可疑了，她來的時間短，其實跟誰也不太熟，別人對她客氣是因為她連著破了兩個大案子，不一定是真的佩服她接納她，就算接納她了，她剛才那語氣很沖的話也會讓人反感。

    正常人應(yīng)該會去吐槽：辦了幾個案子就拽起來了或者被領(lǐng)導(dǎo)賞識就不把他們放在眼里。又或是吐槽她跟家人關(guān)系不好，估計不是停水停電是跟家里人吵架了。

    小劉平時話很多，現(xiàn)在卻沒有主動吐槽她兩句，搭檔說起來，他也一筆帶過不想討論她。

    反常即為妖，可蘭靜秋暫時不想主動去試探，敵暗我明時最好的辦法就是按兵不動，不過先讓大家以為她跟家里人關(guān)系都不好，應(yīng)該可以減少家里人的連帶危險。

    第二天吃過早飯，蘭靜秋只跟老陶說了聲有案子要查就走了，老陶也沒敢攔她，昨天他送那老太太回去被人家給耍了，那老太太裝著肚子疼要方便，路邊又找不到公廁，老陶見她一把年紀了捂著肚子哎呦，就心疼了，帶著她到路邊胡同里想給她找戶人家上個廁所，哪知道這老太太說來不及了，非要去一個小胡同里方便。

    老陶那個氣啊，又怕把老太太憋壞了，就想算了，大不了一會兒從附近找點工具給她收拾了，他也不能盯著人家啊，就在胡同口給她看著人，結(jié)果那胡同看著窄居然不是死胡同，老太太從另一頭跑了。

    他可是老民警了一直負責東城區(qū)，他也一直覺得自己對東城區(qū)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結(jié)果打臉了，想想人家蘭靜秋的能耐，他決定把這事瞞下來，而且下定決心把東城區(qū)沒去過的地方，后來改造過的地方都走個遍。

    于是本來不該單獨行動的蘭靜秋自己跑去了錄像廳，李奎的錄像廳在正在蓋的商場附近，一條老胡同里的民宅后門開了道小門，門口掛著錄像廳的牌子，不大的門臉，里邊卻別有動天，這里平時從半下午才開始營業(yè)，可今天早就已經(jīng)開始熙熙攘攘了。

    蘭靜秋一去，李奎就讓那些女孩趕緊按個頭大小排好隊，他一臉笑著迎過來：“蘭同志，你來了，我還給你準備了早飯，要不先吃了再工作？”

    蘭靜秋笑了起來，這家伙昨天肯定沒閑著，居然知道自己姓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