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上岸的好位置，他甚至可以把干凈衣服，準備好的證件跟錢放在這里！”

    洛生海說著，本來想查看一番蘭靜秋的情況，看看她有沒有受傷，可眼神在她身上一掃，馬上移開了，然后他脫下身上的短袖警服披到蘭靜秋身上：“穿上?！?/br>
    蘭靜秋皺眉，心說你衣服也濕漉漉的，還滴著水呢，有必要嗎？

    “用不著?！?/br>
    “披上!”洛生海的語氣有些生硬，蘭靜秋看他表情十分不自然，低頭看看自己，才發(fā)現(xiàn)問題，她的衣服濕透了，貼在身上，曲線必露！

    她趕緊把衣服穿上，不過回頭看看洛生海寬寬的肩膀和八塊腹肌，她忍不住說：“咱們這樣，好像更曖昧了，要是鉆進這青紗帳，肯定會被人懷疑不干好事。”

    洛生海更尷尬了，兩人鉆進青紗帳？這話聽著確實曖昧，還引人遐想。

    蘭靜秋看看西斜的太陽，又把短袖脫下來遞給洛生海：“你穿上吧，這里沒別人，你別看我不就行了，咱倆得趕緊把衣服曬干，免得被人發(fā)現(xiàn)了太狼狽，順便在這附近找找線索。如果小劉在這里上岸了，沒準會留下痕跡?！?/br>
    洛生?？纯此闹?，還真沒人，只得接過衣服，穿在身上用體溫烘著，太陽烤著，干得會更快。

    “好，我不看你。”

    蘭靜秋自然相信他，開始低頭在河岸上觀察有沒有腳印，不過前兩天下過雨，就算有腳印可能也被沖掉了。

    洛生海正系扣子呢，玉米地里悉悉索索的，蘭靜秋嚇了一跳，馬上躲到了洛生海身后，洛生海也愣住，想脫掉衣服再給蘭靜秋披上吧，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從青紗帳里出來的是位大爺，干瘦黝黑，一看就是勞動人民，他看看兩人，又著重看了眼洛生海身上的警服，皺眉說：“警察同志也干這事??？”

    洛生海此刻恨不得光膀子，也不想給警察抹黑，他趕緊解釋：“大爺，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我們什么也沒干。”

    大爺打量躲在他身后的蘭靜秋，那眼神好像在說‘我都懂別裝蒜’。

    洛生海急忙道：“大爺，您真想多了，我們是同事，這是誤會，我剛才想把衣服給她穿，才脫下來……”

    蘭靜秋聽他越解釋越亂，不由皺眉，這可不像平時的洛生海啊，簡直蠢死了，這不是此地無銀嘛，越這么說，大爺越會多想，還會覺得他們死不承認。

    “大爺，我們在追捕犯人時落水了，您有沒有地方可以讓我們把衣服弄干，要是有干凈的毯子就更好了，我一個女同志，衣服濕了不好意思見人。我同事把衣服給我，我怕他光著上身讓人誤會，又還給他了?！?/br>
    大爺一聽，看看洛生海一看就正氣十足，又滿是尷尬的臉，又看看他們濕漉漉地頭發(fā)跟身上沾著的樹葉，倒是信了：“哦，是這么回事?。课艺f呢，耍朋友怎么掉水里了，這河可不淺，掉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br>
    洛生海馬上道：“我們順流飄過來的，剛從河里上來?！?/br>
    大爺把手里的袋子遞過來：“女同志確實不方便，拿東西擋一擋，我領(lǐng)你們?nèi)デ斑叺母C棚，給你們生堆火，衣服一會兒就干?！?/br>
    蘭靜秋松了口氣，洛生海也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慌亂的解釋更像是掩飾，倒是蘭靜秋實話實說來得痛快，他接過袋子遞給她，連聲跟大爺?shù)乐x。

    大爺擺擺手：“跟我走吧。”說完也不看他們，轉(zhuǎn)身就鉆進了青紗帳。

    蘭靜秋接過那個化肥袋子舉在胸前，覺得這姿勢好笑又尷尬，見兩人都走在她前邊，她干脆用袋子去擋不斷打到臉上的玉米葉。

    玉米葉子兩邊都有鋸齒樣的小刺，不小心劃到臉上就是一道劃痕。

    她一只手拎著還有一個底的化肥袋子，另一只手不停拉起胸前的衣服呼扇著，等到了地頭，看見窩棚時，蘭靜秋的衣服雖然沒干，但不會再緊貼在身上了，她松了口氣。

    不過那一老一少顯然都是很規(guī)矩的人，還是沒看她，大爺讓她趕緊進窩棚，他去生火。

    “我這兒也沒衣服，給你們生堆火，一會兒就干。”

    跟玉米地挨著的是瓜田，這窩棚就在瓜田里，大爺還先砸開了一個熟透的西瓜，一半給洛生海，一半放到窩棚口，“先吃著?！?/br>
    蘭靜秋哪有心思吃瓜，她跟洛生海說：“剛才進來的時候我忘了觀察一下，玉米田里有沒有異常痕跡。”

    “一會兒問大爺吧，這玉米地跟瓜田都是他的，問問他五天前有沒有人從這里過，他也許還記得。”

    蘭靜秋點點頭，也不管他看得見看不見，又問他：“你是在跟蹤我？就不怕再來個目擊者，看見你把我逼下橋嗎？”

    洛生海笑了起來：“然后下一個是誰？我再去橋上張望，李隊在跟著我？”

    蘭靜秋也哈哈大笑：“肯定不會是李隊，沒準會是高隊，他一直就很針對咱們兩個?！?/br>
    洛生海把兩半的西瓜又掰成小塊，往窩棚里推了推：“吃點吧，挺甜的，補充補充水份?！?/br>
    蘭靜秋拿了一小塊嘗了嘗，真得很甜，她想起洛生海跟自己基本是前后腳到達的漩渦，不由道：“為什么要跟著我跳下來，你不怕危險嗎？”

    外邊沉默片刻，洛生海想起當時他心跳加速，血往腦門沖的瞬間，又想罵人了，只是想到蘭靜秋那毫不猶豫地一躍，他嘆口氣：“靜秋，我不是不相信你，我知道你絕對不會有意去害人，不會去做違法違紀的事，但我也知道你有事瞞著我們。我，李隊長，東子跟老付，還有派出所的曹所長跟老陶，甚至省城的齊老師都來過電話詢問案情進展，李主任接到我的電話，馬上帶著測謊儀趕了過來。我們都在第一時間選擇相信你，站在你這邊，也在幫著你查找真相，可你卻還有隱瞞，你說你讓我怎么相信你？”

    蘭靜秋無奈極了，她沒想隱瞞，只是說出來太駭人聽聞，容易被人當瘋子。

    “因為我太相信我的直覺，所以很多事沒法解釋，我很感激大家?guī)臀遥抑廊绻徊榍宄寱恢崩p著我，測謊后我的處境還是沒有改變，所以我有些沖動有些意氣用事。但我今天選擇跳下來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小劉墜河后我馬上就下去了，但我不認為他會順水沖走，因為當時水流并不急，所以我只在附近找了，這次我想試試放松全身，會不會被水流帶到下游去，事實上只要不害怕，是可以做到的，口鼻會隨著水流起伏露出水面，根本不需要潛水，只需要放松身體就可以?！?/br>
    洛生海說：“你有這種想法可以跟我們說，咱們可以做實驗，用假人也好真人也好，就算用真人來做實驗，也可以找特警隊里水性好的同志，下游還可以派船跟蹤攔截，你倒好，什么防護措施都沒有，直接往河里就跳?！?/br>
    “我都被停職了，你們?nèi)疾幌嘈盼?，萬一我提出這么做，最后還是無用功，那大家不是更埋怨我了？”

    洛生海無奈道：“警察查案只要有一點疑點就都得去查，最后才能確定真正的查案方向，其他的線索跟方向都叫做無用功嗎？說白了，你就是太自信太自大，覺得自己不會有事，覺得靠你自己就行！萬一出點事，你后悔都來不及。”

    蘭靜秋只好說：“好了，我知道錯了?！彼X得自己唯一沒考慮的是上岸后的尷尬，這身衣服確實不適合下水。

    洛生?？床灰娝谋砬椋运麑λ牧私?，不由道：“知道錯了，下次還敢是吧?！?/br>
    蘭靜秋笑了起來：“看情況吧?！?/br>
    洛生海被她氣得狠狠咬了兩口西瓜。

    大爺也不知道從哪兒搜集來一堆柴禾，還真在窩棚邊生起了火，還在旁邊插了幾根棍子，“衣服晾到上邊，一會兒就干，雖然天熱，可穿著濕衣服也容易得病?！?/br>
    窩棚有草席當簾子，蘭靜秋也就放心地把衣服遞給洛生海，讓他幫忙烤干。

    她只脫了上衣，下邊是粗布褲子，濕點也無所謂，洛生海想讓她把褲子也遞出來，但這話想想都覺得曖昧，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靠近火堆的原因，他臉上都有點燒。

    大爺一看，更覺得這倆沒有那種事了，這一看就是沒經(jīng)過事的，他說：“查案子怎么就掉到水里了？這多危險，是抓賊嗎？”

    洛生海搖搖頭，順便把他腦子里那些不該有的遐思甩開：“不是抓賊，是有人從東拐橋掉下來，我們順著水到了這里?！?/br>
    蘭靜秋在窩棚里說：“大爺，五天前有沒有人從你的玉米地經(jīng)過？“

    大爺皺眉：“五天前？我也記不得有幾天了，反正那天有人把我玉米推倒好幾棵?！?

    第336章 敬佩

    蘭靜秋一聽有人來過, 忙問：“在哪個位置，靠近岸邊嗎？”

    “差不多吧，我猜著可能是有人從玉米地里過被拌倒了, 發(fā)泄的踢打, 才把那里弄得一片狼藉?！?/br>
    蘭靜秋皺眉，彭勇不太可能會踹玉米桿來發(fā)泄吧。

    洛生海卻說：“也許就是小劉。”他問大爺, “那天還有沒有其他異常情況？”

    “其他異常？”大爺搖搖頭, “想不起來了，我就住在瓜棚里，不只西瓜，這玉米也有人偷著摘，據(jù)說城里有人買嫩玉米，有些人就跑來玉米地里偷幾袋子去城里賣錢, 太缺德了, 不看著不行啊。那天我看有一片倒了, 還以為有人偷玉米，過去一看, 玉米棒子一個也沒少。能為什么, 肯定是被葉子劃破臉了或是被玉米根絆倒了, 在那踹倒一片出氣?！?/br>
    洛生海又引導(dǎo)著大爺詳細說了五天前他都做過什么，暫時看不出什么問題。

    夏天氣溫高，再加上篝火, 衣服很快就干透了，蘭靜秋穿好衣服, 說：“咱們還是去哪兒看看吧?！?/br>
    大爺不解地問：“那兒什么好看的？我都扶起來, 扶不起來的也都砍了, 要不然有倒著的, 風(fēng)一來往旁邊一壓就倒一大片?！?/br>
    洛生海也穿好衣服：“沒事，您領(lǐng)我們過去看看，也許能找到點線索?！?/br>
    大爺不滿地站起身，嘟囔著：“我剛?cè)隽嘶剩瑴蕚渥詈蟠咭徊?，還沒澆水呢，你們就來了，能看出什么來？就是玉米地?！?/br>
    大爺對他的玉米地十分熟悉，又領(lǐng)著兩人鉆進田壟中，拐了兩拐，就指著一處略顯稀疏的玉米桿說：“就那里，我砍了三四根吧，能扶起來的我都扶起來了。”

    蘭靜秋在地上認真看著，腳印雜亂，還撒著化肥顆粒，確實沒什么好看的，可她還是不死心，把一根根秸稈看了個遍，又掃描一樣在地上慢慢搜索。

    大爺看得不耐煩：“姑娘，找螞蟻洞呢？”

    洛生海說：“那人在這里拳打腳踢，也許會有東西遺落下來，我們找找看有沒有不屬于這里的東西?！?/br>
    大爺哦了一聲，又擔心地說：“我是抽河水澆地，有時候也會抽上些垃圾跟樹葉子，這算不算不該有的？”

    洛生海應(yīng)付著大爺，也一寸寸掃視著，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蘭靜秋嘆口氣，“我居然還期盼著能發(fā)現(xiàn)警徽肩章之類的東西，也許他早就把干凈衣服藏在河岸邊，上岸換了衣服，把警服扔下水沖走了。”

    洛生海也有些失望，擋開打到臉上的玉米葉，跟她說：“走吧，先回隊里再說?！?/br>
    天已經(jīng)快黑了，蘭靜秋嗯了一聲，起身前還是不死心地掃了眼地面，有螞蟻在匆忙躲避著地上的化肥顆粒尋找回家的路，蘭靜秋瞥了一眼，那螞蟻正好翻過一段泥地里的玉米葉，玉米葉上一截短短的黑色頭發(fā)分外顯眼。

    她蹲下身細看，又問：“大爺，您這幾天抽過河水澆地嗎？”

    大爺搖搖頭：“這不是剛?cè)龊没剩閱?，結(jié)果就碰見你們了，還想著搜哪兒？我?guī)銈內(nèi)ィ业共皇桥侣闊?，就是還是頭一回有警察同志上門呢，要不要我去把我小子叫來幫著你們找，話說你們到底在找什么人？”

    蘭靜秋來不及回答，她俯下身把那段玉米葉撿起來，跟洛生海說：“有頭發(fā)，你帶證物袋了嗎？”

    洛生海搖搖頭，他在跟著蘭靜秋，又不是去案發(fā)現(xiàn)場，怎么會帶那東西。

    不過他分析道：“這頭發(fā)全黑有光澤，主人應(yīng)該很年輕，而且被踩過，還帶著泥粘在了玉米葉上，應(yīng)該在這里有幾天了，絕對不是我的頭發(fā)，還真有可能是小劉的！”

    “沒錯，就算找不到他，跟他父母比對一下dna，也能確定是不是他的頭發(fā)，如果他上過岸，我的猜測成真的可能性就很大?！碧m靜秋興奮道。

    洛生海也一掃陰霾：“對，只要他上過岸，卻不報警不回家，就說明他心里有鬼，他在有意逃避我們的搜查?！?/br>
    大爺見他們拿著個臟兮兮的玉米葉子當寶貝，十分不理解，聽他們說得熱鬧還湊過來看了眼，“不就是根頭發(fā)嘛，這能幫你們找到人？”

    蘭靜秋問：“您這里還來過其他人嗎？”

    大爺搖搖頭：“就我自己?！?/br>
    “這不會是您的頭發(fā)，也不是洛隊的更不可能是我的，您最近又沒抽過河水澆地，所以這頭發(fā)很有可能是在這里拳打腳踢的那人留下的?！?/br>
    最后大爺貢獻出他孫女的廢棄作業(yè)本，那是他放在窩棚里卷煙用的，蘭靜秋拿了兩張紙把那根頭發(fā)連帶玉米葉一起包了起來，折騰半下午，也不算是全無收獲。

    洛生海問清了大爺他們村落的位置，就說：“這里離最近的汽車站只有三四里地，步行最多半小時，你說得沒錯，也許他從這里上岸走了?！?/br>
    可惜兩人沒帶畫像和照片，只能先回去再派人來這里找。

    他們順水漂流了六七分鐘，已經(jīng)出了鳳安城，到了跟鄰縣的交接處，要是去當?shù)氐呐沙鏊?，估計到哪兒人家都已?jīng)下班了，還好這大爺熱心，叫了他兒子開著拖拉機把人送回去。兩人身上都沒帶錢，只好以后再找機會來感謝大爺。

    大爺?shù)膬鹤娱_著車，蘭靜秋跟洛生海坐在后邊車斗里，吹著風(fēng)，想聊案子拖拉機太響了，還得扯著嗓子喊，不過就算是沉默，蘭靜秋也覺得安心，她用口形對洛生海說：“謝謝你。”

    謝謝你跟我一起跳下來，謝謝你還沒有放棄我。

    洛生海沖她笑笑，下意識地想伸手拉住她的手，但想到兩人的關(guān)系，還是忍住了。

    測謊時她說過對他沒有私情，只是佩服跟敬重而已，自己也答應(yīng)過不會再表白再試探，不會讓她感覺困擾，答應(yīng)了就得做到。

    大部分是鄉(xiāng)下的土路，拖拉機也沒有減震，車很顛簸，但因為有洛生海在身邊，蘭靜秋居然有了些許困意，她好幾天沒睡好了，頭漸漸往后靠，洛生海忙把肩頭送過去，免得她磕到生硬的車體。

    大爺?shù)膬鹤右彩菬嵝哪c，直接把人送到了刑警隊門口。等停車時蘭靜秋才從半睡眠狀態(tài)蘇醒，見洛生海衣服上潮濕一片，不知道是汗還是口水，不由尷尬極了。

    洛生海倒是毫無異樣，扶她下車，又邀請大爺?shù)膬鹤舆M刑警隊，不只要表示感謝，起碼油錢得出吧，結(jié)果人家擺擺手，直接走了。

    蘭靜秋看著拖拉機冒著黑煙跑了，嘆口氣，突然說：“其實守護好他們就是我們存在的意義吧?！?/br>
    洛生海愣了下，看看她：“是啊，守一方平安，維護社會秩序本就是我們的職責?！?/br>
    一方平安哪里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