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靜秋說：“齊老師診斷他精神分裂的前提是他提到死去的人還在跟他一起生活，可如果這個人根本就沒死呢？”

    齊老師跟另一個專家對視一眼，都愣住了。

    齊老師說：“靜秋確實敢想啊，你說的對，我們的診斷確實是基于他跟死去的人說話?！?/br>
    洛生海說：“不能耽誤時間了，去問問劉卓越，不行就開棺吧，反正沒火化，看一眼就知道了?！?/br>
    左主任為難極了，他看看辦公室掛著的鐘，嘆口氣，現(xiàn)在不管有什么線索都要查，再拖下去的話就算找到孩子們，可能也是十七具冰涼的尸體。

    “好，靜秋你先去審他，我去找人?！?/br>
    有左主任這個公安部的領(lǐng)導(dǎo)在，根本不需要申請，現(xiàn)在這案子也沒時間去打報告，直接就可以開棺。

    蘭靜秋敲門把里邊的同仁換出來，順手又給劉卓越倒了杯水端過去，劉卓越發(fā)現(xiàn)這個女警察雖然嘴上刻薄，但心很軟，對她也露出個好臉，甚至說了個謝謝。

    蘭靜秋干脆說：“這杯子太折騰人了，等我給你拿個大杯來?！?/br>
    她還真就把小杯子拿出來，換了個正常的玻璃杯，喬刑警看著她嘆氣，“萬一試探不出來，咱們之前的心理戰(zhàn)可都作廢了?！?/br>
    蘭靜秋沒理他，熬了這么久也沒見有多大用，肯定要換個方式啊。

    她拿著水杯進去，倒了滿滿的一杯，劉卓越眼睛都亮了，喉結(jié)滾動，眼睛緊緊盯著那杯水，顯然渴望極了。

    他看蘭靜秋端著水又猶豫起來，恨不得撲過去搶過水杯，可他腳下上著銬子，哪里動彈得了，他急切地道：“你想問什么，我都配合你，趕緊把水給我啊?！?/br>
    蘭靜秋馬上問：“那些孩子在哪里？”

    劉卓越臉?biāo)查g沉下來，渴盼的手都縮了回去，“除了這個問題?！?/br>
    “這叫都配合？拿警察耍著玩，你很威風(fēng)嗎？”

    蘭靜秋說著沒好氣地把水杯猛地放到桌子上，潑灑出來的水至少有三分之一，就這也比剛才的小杯子盛的多，劉卓越來不及生氣，端起水杯仰脖就咕嘟咕嘟喝了起來。

    蘭靜秋看著他，長嘆一聲：“今天是除夕，也是劉小榮的頭七吧，劉卓越，他會不會回來看你，陪你過年一起吃餃子？”

    她說到頭七兩個字時，劉卓越仰起的頭就像被釘住了一樣，最后一點水毫無防備地涌入喉管，把他嗆的瘋狂咳嗽起來。?

    第467章 兄弟

    蘭靜秋看著劉卓越狂咳不止, 慢條斯理地道：“所以你大兒子一開始并沒死，是在七天前去世的，然后你就把那些孩子騙出去, 想讓他們給劉小榮陪葬？”

    劉卓越咳得臉都紅了, 錘著胸口半天才緩過神來，他把杯子扔到地上, 摔了個粉碎：“你瞎說八道什么呢？我兒子什么時候死的還能有假嗎？”

    蘭靜秋皺眉看著地上的玻璃碎片, 過去把他兩只手都銬了起來：“你很清醒，你說你跟你兒子一起吃飯一起生活，是不是就想讓我們以為你有精神疾??？借此來逃脫死刑？劉卓越你想得還真遠(yuǎn)?！?/br>
    “我沒精神疾病，就是有時候說錯了話，時間顛倒，我家小榮去年四月就去世了, 你們來來回回的問這問那, 我肯定要找點話敷衍你們, 就把以前給他買餃子的事說了，你們也太異想天開了, 葬禮都辦了, 怎么可能是假的？小榮從水里撈起來的時候, 臉都白了，那么多人都看見了，怎么可能是假的？”

    蘭靜秋道：“窒息造成的死亡最容易讓人產(chǎn)生假死狀態(tài), 沒有呼吸沒有脈搏沒有心跳，古人都要停靈三天再葬, 就是防止這種情況?！?/br>
    劉卓越冷哼一聲：“什么假死真死！小榮反正是死了, 你們想怎么查怎么查！想怎么判怎么判！”

    蘭靜秋看著他的表情皺眉：“所以你是承認(rèn)劉小榮當(dāng)時并沒有淹死了？那為什么要隱瞞呢？難不成是他殺了陶老師, 而不是你？”

    劉卓越干脆閉眼往墻上一靠, 不再開口。

    蘭靜秋也沒逼他，出了審訊室，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十分佩服，喬刑警沖她豎起大拇指：“這還真是想不到啊，居然真沒死？這事當(dāng)時很多人都見了，警察都有筆錄，怎么可能是假的?！?/br>
    洛生海說：“當(dāng)時一定很混亂，發(fā)生過沖突，有管這事的人來要求火葬，劉卓越兒子死了，大家都同情他，幫著應(yīng)付，反而沒人會去看孩子的尸體?！?/br>
    胡組長說：“可以去開棺了，里邊要是空的，劉卓越就沒法抵賴?！?/br>
    齊老師拍拍蘭靜秋的肩膀，“多虧了你，不然我們都被這家伙給騙了，誰能想到辦過葬禮的劉小榮居然是假死。”

    蘭靜秋說：“他假死后還跟劉卓越一起生活，難道就沒人看見過他嗎？以鄰居對他的熟悉程度，只要看見肯定會認(rèn)出來，必須好好查一查這個劉小榮假死后的身份還有住址。”

    喬刑警皺眉：“為什么要假死呢？就算是劉小榮把陶老師殺了，也沒人有證據(jù)啊?！?/br>
    蘭靜秋也奇怪道：“是啊，劉小榮是落水后假死，劉家父子當(dāng)時并沒有報復(fù)任何人，是不是說明是他自己不小心落水的？那又何必假死藏起來？”

    洛生海翻著卷宗，把一處記錄指給他們看，“也可能是為了錢，河道管理處賠償了兩百塊錢，還有善心人士的捐款。劉卓越單位雖然處罰了他，但同情他成了孤寡，也給了他一部分喪葬費，這些錢加起來小一千了?！?/br>
    “為錢就讓兒子隱姓埋名生活？他給大兒子起名榮，一定希望他是劉家的榮耀吧，就這么假死偷生，太不可思議了?！碧m靜秋還是很不解，“還得去問他。”

    這時左主任回來了：“我們用儀器探測過，劉小榮的棺材里確實是空的，正在開棺，看看里邊能不能找到線索?！?/br>
    他嘆了口氣：“這事要是早點發(fā)現(xiàn)就好了，不過現(xiàn)在也不晚，趕緊部署，一定要找到劉小榮假死后的生活軌跡，他可能又跟這些孩子起過沖突。”

    蘭靜秋道：“有沒有可能是這些孩子發(fā)現(xiàn)了假死的劉小榮，才被殺人滅口的？”

    大家愣住，誰也不想承認(rèn)孩子們兇多吉少了，洛生海趕緊說：“不一定殺人滅口了，沒準(zhǔn)只是關(guān)了起來，都別急，不管劉小榮現(xiàn)在是生是死，找到他就一定能找到孩子?！?/br>
    蘭靜秋馬上點頭：“沒錯，劉小榮肯定跟孩子們在一起，劉卓越說了好幾次讓這些孩子給他兒子陪葬。”

    大家緊鑼密鼓的布置再次搜查，蘭靜秋卻又去審劉卓越了。

    劉卓越聽見門響，眼皮都不抬，有剛才那半杯水，他已經(jīng)沒那么渴了，神情都淡定下來，坐在那里跟老和尚入定一樣。

    蘭靜秋看著他，嘆口氣：“我同事說你可能是為了錢才讓劉小榮隱姓埋名，不過我不這么覺得，那是什么原因呢？那些孩子一直在追查陶老師的死因嗎？”

    劉卓越一動也不動。

    蘭靜秋又道：“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劉小榮是假死的？做為父親當(dāng)時你一定欣喜若狂吧，這么大的喜訊，不趕緊奔走相告，居然幫著他做了場戲，讓他假死，當(dāng)時你們一定受到了威脅對不對？”

    “被十一二歲的孩子威脅是什么感覺？”

    “陶老師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劉小榮害的？”

    “你們擔(dān)心劉小榮的罪行被揭發(fā)出來，干脆趁機讓他假死脫身，順便還能拿到各單位給你的撫恤金，他們給你這些錢是因為你兩個兒子都死了，你卻用這些錢跟你大兒子吃香喝辣，劉卓越，比你們困難的人多得是，你不覺得羞愧嗎？”

    蘭靜秋各種質(zhì)問，劉卓越都不為所動，她嘆口氣：“你大兒子最后還是死了，怎么死的呢？你一直在說這十七個孩子害了你兒子，到底怎么害的？能不能給我解解惑？”

    劉卓越十分沉得住氣，也許他真的心如死灰了。

    “如果當(dāng)初你沒讓劉小榮隱姓瞞名，會不會他現(xiàn)在還活著？劉卓越你與其說恨那十七個孩子不如說恨你自己吧，兩個兒子都死了，你一點責(zé)任都沒有嗎？你對得起你早逝的妻子嗎？”

    蘭靜秋一提他亡妻，劉卓越馬上睜開眼睛，“我有什么責(zé)任！是陶老師把孩子帶出去卻沒看好，他活該去死，我家小榮又有什么錯，他只是替弟弟報了仇！要不是那些小崽子陰魂不散地纏著他，他能落水嗎？他們居然說是小榮害死了小瑞，你說可不可笑，我是為民除害，少了他們幾個，以后社會上會少幾個禍害?！?/br>
    蘭靜秋馬上問：“幾個？也就是說這十七個孩子里，大部分是無辜的了，你說的是哪幾個？班長副班長，還有誰？”

    “沒一個無辜的，全都是小畜生，全都該死。”劉卓越狠狠地罵著，“我小瑞最聰明，肯定是他們嫉妒他，把他害死了，居然還說是小榮害了他弟弟，呵，全都該死?！?/br>
    蘭靜秋皺眉：“孩子們說是劉小榮害了劉小瑞，有什么證據(jù)嗎？”

    “他們就是瞎說八道的壞孩子，他們學(xué)校組織看了小兵張嘎就想跟著電影里學(xué)，我呸，就他們那腦子，除了瞎說八道還會干什么？”

    “這些孩子一直盯著劉小榮？還害他落水了？他落水跟這些孩子有關(guān)系的話，你們父子倆個當(dāng)時為什么不報復(fù)？”

    劉卓越冷哼一聲：“他們又沒推小榮，不過是總?cè)┧?，我?dāng)時也不想跟孩子們一般見識，我看到他們就想到小瑞，不過是不懂事的孩子?！?/br>
    他說著長嘆一聲：“不信的話，你去我們單位問問，我的人品口碑如何。你居然還說我下放到這里會不會有怨言，我在這里兢兢業(yè)業(yè)的工作，還遇到了我媳婦，我很知足！我媳婦去世了我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把兩個孩子拉扯大，整天又累又煩，可我也很知足。我媳婦的死讓我想開了，只要兩個孩子健健康康的，我就滿意，從沒有偏愛懂事的偏愛學(xué)習(xí)好的！要不是這群小混蛋，我們家還好好的，你說我能不恨嗎？”

    他說著瞪著蘭靜秋：“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別再試圖評判我?！?/br>
    蘭靜秋也冷笑：“我自己有很棘手的案子要辦，還真沒空評判你。你說他們是不懂事的孩子，不會跟他們計較，可現(xiàn)在你又說他們以后會為禍社會，還把他們騙走囚禁起來，這中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你不是很有本事嗎？那就去查吧，總之他們該死?！?/br>
    “劉小榮到底是不是被這些孩子殺的？怎么殺的？尸體在哪兒？棺材里是空的，你不想讓你兒子入土為安嗎？”

    劉卓越苦笑：“人死如燈滅，入不入土有什么關(guān)系？再說萬一他又醒過來呢?！?/br>
    “也就是說他溺水時確實是假死了？說說當(dāng)時的情況?！?/br>
    “有什么好說的?！?/br>
    “這有什么不能說的嗎？”

    劉卓越嘆了一聲：“我不舍得當(dāng)天埋，也不舍得釘上棺材蓋，半夜守著棺材跟小榮說話，結(jié)果聽到里邊有聲音還以為他詐尸了，可那是我兒子就算變鬼我也不怕，沒想到他根本就沒死，我欣喜若狂，小榮卻說他害怕，只要他活著那些孩子就會糾纏著他，他想死，你說那些孩子有多可惡吧，才十一二歲就把我家小榮嚇得不敢再跟他們碰面?！?/br>
    蘭靜秋皺眉：“他為什么這么害怕？是心里有鬼吧，難不成小瑞的死真的跟他有關(guān)系？他當(dāng)時在不在現(xiàn)場？”

    “不在！小瑞的死怎么可能跟他有關(guān)系？他就是害怕那些孩子因為陶老師報復(fù)他?！?/br>
    “所以確實是小榮殺了陶老師？”

    “我殺的跟他殺的有區(qū)別嗎？陶老師就是該死，連個孩子都看不住。”

    “我還是不理解，為什么要假死呢？”

    “他覺得這樣才能擺脫那些小惡魔，你說他們有多可怕吧！”

    “小榮究竟是怎么落水的？”

    “他說他在河邊看見了陶老師，嚇了一跳，以為見鬼了，這才不小心掉到了水里?！?/br>
    “這就更奇怪了，他知道陶老師死在那里，為什么還要去，他在那里害死了人，不應(yīng)該躲的遠(yuǎn)遠(yuǎn)的嗎？難不成他有連環(huán)殺手的潛質(zhì)，是去回味做案過程的?！?/br>
    劉卓越怒道：“別他媽的瞎說，小榮怎么可能是連環(huán)殺手，他殺的是該死的人。”

    “你說他以為自己看到陶老師，才摔下河，又說那些孩子一直在糾纏他，說是他害了弟弟小瑞，有沒有可能孩子們說的是真話，只是你不想相信?！?/br>
    劉卓越更怒，憤怒地朝蘭靜秋撲過來，把手銬跟鏈子拉扯得嘩嘩響。

    “放屁，他們兄弟兩個親著呢，小榮怎么可能害小瑞？”

    “我可沒說小榮害小瑞，也許是意外呢，小榮把小瑞帶到了深水區(qū)，或者打鬧時不小心把他推下水了，可你卻不想承認(rèn)?！?/br>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劉卓越痛苦地吼著。?

    第468章 意外

    齊老師看到劉卓越的反應(yīng), 說：“他在心虛，看來是被靜秋說中了，他曾經(jīng)懷疑過孩子們說的是真話?！?/br>
    洛生海翻翻筆錄：“如果孩子們確認(rèn)是劉小榮害死了劉小瑞, 肯定會說出來吧, 但老師還有這些孩子家長的筆錄里，都沒有提到這件事?！?/br>
    小何說：“也許這是孩子們的秘密, 他們想自己解決這事?！?/br>
    蘭靜秋道：“還真有可能, 看了嘎子的英勇跟機智，他們也想跟著學(xué)，或者一開始的時候他們說過，但大人們都忽視了，他們覺得不受重視，于是不再跟大人溝通?！?/br>
    左主任說：“看來劉卓越一定還隱瞞了不少事, 靜秋你去接著審,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吐口了, 我們也已經(jīng)知道劉小榮一開始是假死，盡量讓他把事情經(jīng)過還原出來?！?/br>
    蘭靜秋再進去時, 劉卓越看她一眼, 居然主動問：“找到他們了嗎？”

    “總會找到的, 他們跟劉小榮在一起對嗎？他們覺得是劉小榮殺了劉小瑞，可你們卻報復(fù)陶老師，把他殺了, 所以他們想替陶老師報仇，開始纏著劉小榮, 甚至把劉小榮煩到假死脫身, 然后呢, 又發(fā)生了什么？他以什么身份繼續(xù)生活在你身邊？朋友？親戚？那些撫恤金花在哪了？是不是在別的地方給他買或租了住處？你們有錢花有地方住, 又?jǐn)[脫了那些小孩，應(yīng)該不會再去主動挑釁他們，后來發(fā)生了什么才讓你綁架他們的？還是說他們發(fā)現(xiàn)劉小榮并沒死了？”

    劉卓越冷哼一聲：“你既然都自己把故事編出來了，干嘛還要問我?！?/br>
    “我不解啊，你說你要給兩個兒子報仇，你也已經(jīng)報了仇，你不說他們在哪兒我能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有什么不能講的？你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