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歸隊

    蘭靜秋看著田森, 心中感慨萬千，起碼他是被逼的，起碼他曾經(jīng)努力想要變好。

    “那身警服和那幅畫都是你留下的？”

    “沒錯, 我想告訴你我走了, 我不配穿這身衣服，雖然你當時并不知道我是誰, 可我還是想要跟你說一聲?！碧锷f著苦笑, “靜秋，我以為你我從此就成陌路，你不會發(fā)現(xiàn)我來過，也不會發(fā)現(xiàn)我走了，可沒想到你居然追到了這里，是因為彭勇嗎？你早就知道他是誰, 你來抓他了？”

    蘭靜秋點頭：“一開始我們都以為你已經(jīng)兇多吉少了, 只是我們沒有找到尸體。我也確實是因為彭勇來臥底的, 但派我來的領導盯上的是你的小弟巖光。第一次見你，我就確定了你是小周！聽到你的名字我又開始猜測你是田森, 可想不到你跟孟小豪一家是這樣的糾葛。”

    田森苦笑：“現(xiàn)在你知道了, 很失望吧, 你覺得我是警察隊伍里的恥辱，想殺了我對嗎？”

    蘭靜秋搖搖頭：“我想你以小周的身份回去把事情說清楚，做錯了事就該接受懲罰?！?/br>
    田森笑了起來：“靜秋, 你經(jīng)歷過的事也不少了，怎么還這么天真？回去受審？我就是不想受審更不想坐牢才跑出來的！我了無牽掛, 你放我一馬, 我承諾不往國內(nèi)運毒品, 你不肯放我, 那就你死我活好了?！?/br>
    “你死我活？你既然這么不想面對我，那剛才為什么不開槍呢？”蘭靜秋問。

    田森苦笑：“我對你的感情很復雜，我自己恐怕都說不清楚，我欠你的，我希望你可以平安順遂，但我絕對不會跟你回去！所以還是我死你活吧?！?/br>
    他說著把手里的槍扔給蘭靜秋。

    蘭靜秋接過來放到桌上，皺眉道：“你知道我不會對你開槍，你在逼我接受你成了毒販的事實，你還想一直盤踞在這里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靜秋，你怎么就這么執(zhí)迷不悟呢？沒有我也會有別人，我可以保證不再往國內(nèi)發(fā)展，別人可能嗎？國內(nèi)現(xiàn)在市場有多大你不知道嗎？九零年了，沒人再為了填飽肚子發(fā)愁，有錢的沒錢的，他們總會找點消遣，以后的市場會更大，有需才有供，沒有金三角也會有銀三角銅三角，很快他們甚至都不需要再種植罌/粟，直接用化學藥品就可以合成毒品，更快成本更小，毒是禁不完的?！?/br>
    蘭靜秋見他又拿出這套理論，更加失望，他真的變了，徹底變了！

    她語氣堅定地道：“天下無毒確實做不到，可在華國的土地上，一定可以，那是每個緝毒警的使命。”

    這時外邊又有人敲門，田森被蘭靜秋失望的眼神看得有些惱羞成怒，沖門外喊：“什么事，不是說了嗎？別來打擾我！”

    話音沒落，一聲巨響，把屋子都震的搖晃起來，蘭靜秋皺眉：“你們還有炮嗎？”

    田森罵了一聲：“媽的，一定是彭勇的人來了，你把他的手下都殺了，他哪里肯罷休！他肯定是想跟著我的伙計運次貨，再把我的伙計給賣了，這人陰得很，我一開始還以為阿興殺人的事是他捅出去的?！?/br>
    “阿興倒臺是我干的，我想借此打入你們內(nèi)部，一開始我以為阿興和巖光包括你都是彭勇的手下?！?/br>
    又是一聲巨響，蘭靜秋說：“起碼現(xiàn)在我們是一邊的，對吧？”

    田森苦笑：“你在這里等著，我出去看看，放心，這里很安全?！?/br>
    蘭靜秋卻皺眉道：“我想跟你并肩作戰(zhàn)！田森同志，請問你可否立即歸隊！”

    田森愣住，看著她鄭重的表情，期盼的眼神，他眼眶差點就濕了。‘歸隊’？上輩子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歸隊，這輩子他再也無法歸隊了。

    他沒說話，把槍插到后腰上朝外跑去，蘭靜秋緊跟著他，又在他身后說了句：“老田，歡迎歸隊！”

    她的語氣輕松又堅定，像是在歡迎迷途歸來的戰(zhàn)友，田森心中酸澀不已，想回頭說我沒答應歸隊，想說我永遠也無法歸隊了，可張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危機吧。

    門外是剛才帶蘭靜秋進來的人，叫查萊，他焦急地用當?shù)氐恼Z言跟田森說：“是沙坤那邊的人，他們?nèi)パ琶艏野蚜硪粋€抓走了，現(xiàn)在他們叫我們交出他?！?/br>
    查萊說著看了眼蘭靜秋，“老大，給他們吧，這次就算了，只是用一個向導，他們卻把人都殺了！不講規(guī)矩啊?！?/br>
    他以為蘭靜秋聽不懂，蘭靜秋卻用普通話問田森：“沙坤是彭勇的人？他們怎么這么快就知道我殺了那四個人，我只跟你說了?。∷麄兺滴覀兊穆肪€，違規(guī)在先吧。”

    蘭靜秋才不管田森想不想歸隊，語氣里就把田森當成了一伙的。

    田森嘆氣：“他們一定有人在山口等著，只見你們兩個下來，沒有向導，他們一定會上去查看。而且古柏村不歸我管，里邊的人太復雜，也或許是你那位朋友說漏了嘴?！?/br>
    蘭靜秋覺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查萊見兩人交談，就期待地看著田森，“老大，把他送給沙坤嗎？要不然咱們跟沙坤合作吧，我覺得他上次來談判誠意很足了?！?/br>
    蘭靜秋皺眉，沙坤跟彭勇是什么關系？她想到彭勇看過深市器官買賣案的資料，皺眉道：“沙坤不會是涉案的那個毒梟吧?！?/br>
    田森點點頭，“回頭說，等我先把他們打發(fā)走?！?/br>
    幾人已經(jīng)出了大門，蘭靜秋看到院子西邊停著兩輛車，是敞篷的軍車，上邊漆著她從末見過的旗子。雅敏跟其他小弟都拿槍對著這兩輛車，有的還拿著手榴彈。

    車上人也全幅武裝，坐在后排的幾個滿臉緊張，左邊那輛前排的兩個人倒是淡定得很，駕駛位上的人還帶著墨鏡抽著煙。

    蘭靜秋看這人很眼熟，可陽光太晃眼了，根本看不清，她用手搭起涼棚，瞇眼看過去，這才發(fā)現(xiàn)墨鏡男居然就是李華子，果然他是逃出境了。

    李華子顯然是那邊的領頭，看見田森出來就喊道：“田老板，他們一直讓我等著，可我等不及了，在你院子里扔兩個雷玩玩，沒問題吧。”

    這囂張的語氣，蘭靜秋都忍不了，田森卻心平氣和地說：“剛才你們不是來過一撥人了嗎？有事讓彭勇來見我，我跟你說不著。”

    “就是勇哥叫我來的，你們那個殺豬匠已經(jīng)被我們抓了，乖乖交出另一個，這事就算完了，不然的話，勇哥可要不高興了，大過年的都別找不痛快?！?/br>
    蘭靜秋剛要說話，田森冷哼一聲：“我不交你想怎樣？是彭勇先不地道，找人跟著我的人，想占便宜，死了也就死了，你們還想討回公道？”

    他說著擺手沖雅敏他們揮手，“行了，該干嗎干嗎去，別在這兒守著了。不就是放炮仗嗎，過年呢，隨便放，就當他們給咱們驅邪了?！?/br>
    蘭靜秋皺眉，對這兩邊的關系更看不懂了。

    雅敏特別聽田森的話，馬上把沖鋒/槍收了起來，那些小弟也把槍收了，退到了田森身后，田森還真就不管那些人了，大聲道：“行了，散了吧。”

    他一吆喝，蘭靜秋才發(fā)現(xiàn)房頂上，涼亭里都是人，連窗戶口都朝外伸著黑洞洞的槍口，顯然這里人不少。

    車上那幾個人一見田森真就不管他們了，立馬急了，李華子朝門口這邊又扔了顆雷，那距離拿捏得十分有分寸，傷不到田森半根毫毛。

    蘭靜秋更覺得有意思：“怎么？難不成你們有協(xié)議，過年的時候不開火？”

    田森苦笑：“一兩句說不清楚，一會兒再慢慢跟你說?！?/br>
    他說著朝李華子喊道：“我的人你最好好吃好喝地招待著，早點給我送回來，我可不想再興師動眾地談判。”

    李華子氣急敗壞，想扔雷又覺得自己跟小孩扔炮仗一樣在虛張聲勢，不由怒道：“田老板，我們勇哥是給你面子，才叫我來要人的，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田森冷哼一聲：“你要真槍實刀地干一場，我沒準會怕你，就你這慫包樣兒，也配跟我談條件?！?/br>
    李華子倒沒在意人家貶低他，而是聽出了端倪：“田老板，你的意思是說交不交人，需要談條件？你們殺了我們的人，其中兩個還是我好兄弟，不該把兇手交出來嗎？什么偷你們的路線，那山是野山，哪條路走不得，不問青紅皂白你就殺人，無法無天了！”

    蘭靜秋心中好笑，這里本就無法無天啊。

    田森不跟他吵，只說：“想要人，叫彭勇自己來?！?/br>
    說完他領著蘭靜秋往回走，雅敏見兩人看起來很熟悉的樣子，不由皺眉，她追著田森說：“老板，他們闖進我家把那個男的帶走了，還跑到咱們門口來示威，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啊。”

    田森擺手不讓她跟著：“我知道了，放心，會解決的。雅敏，你也好好想想你那幾個哥哥有沒有問題，我記得你幺哥一直覺得彭勇那邊更威風，想去他那邊開好車?！?/br>
    雅敏嚇了一跳，忙說：“不會的，田老板，我們家都是跟你干的，怎么會吃里扒外呢！”

    “會不會，我自會查?！碧锷f完沒再理她。

    外邊李華子其實就是想見田森，現(xiàn)在終于見到了，轉達了老大的話，也沒再搞破壞，開車走了。

    蘭靜秋跟著田森回到房間，急切地說：“你這生活還真是豐富多彩，你這老大怎么當?shù)?，居然有人敢把車開到你院子里，還在那兒玩‘炮仗’！老田，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他們這么囂張，可又不敢跟你開戰(zhàn)？”

    “我不如他們規(guī)模大，但后臺硬。他們看不慣我，我也搞不死他們?！?/br>
    “你從哪兒來的后臺？”蘭靜秋更加好奇。

    田森苦笑：“說來話長，我還差點成了上門女婿呢。”

    蘭靜秋失笑，不過看著他尷尬的表情，卻說：“其實挺好的，你遇到過鮮活靚麗的人，感受過除了恨以外的感情，如果能把握住機會就好了?！?/br>
    田森無語極了，瞪她一眼：“我把握什么機會，那位小公主喜歡女人，現(xiàn)在大部分人理解不了，我能理解，她就對我很信任，甚至想過讓我做假駙馬，不過后來我?guī)退f服她父親了?！?/br>
    “喲，老田，你這嘴也太厲害了吧，這種事都能說得通？”

    田森擺手道：“那些事不必提了，我?guī)湍惆雅碛伦セ厝?，你放我一馬怎么樣？”

    “不怎么樣？老田，我想讓你歸隊?！?/br>
    田森嘆口氣：“你明知道那不可能了，歸隊？怎么歸？去監(jiān)獄里喊號子唱紀律歌嗎？”

    “你可以留在這里繼續(xù)當臥底。”

    田森氣笑了：“我當臥底抓誰？抓我自己？還是抓我的后臺？知道這邊為什么罌/粟泛濫嗎？高額的利潤不只流向毒販手里，懂嗎？”

    蘭靜秋了解地點點頭：“我明白，我叫你歸隊，不是為了我自己，我是為了你，老田，總有一天你會后悔，可這世上沒有后悔藥吃?！?/br>
    “要后悔我早后悔了！”田森不以為然。

    蘭靜秋嘆口氣，還想做最后的努力：“我相信你還是你，只是誤入歧途，什么成魔入魔，你再怎么用那些禪語來催眠自己，也沒有用。因為這不是虛幻，不是一場夢，雖然我們到了另一個世界，可你還是田森，禁毒還是你的使命，不管你以什么身份都不可以為惡，更不能當毒販！除非你是臥底！老大為什么不能當臥底？就像你說的抓了一個又會冒出一個，那干脆就讓自己人把這個位置占了?！?/br>
    “然后呢？我派小弟運毒，順便把路線跟小弟照片都給你是吧？一次可以，兩次也沒問題，三次四次，次次如此，我的小弟吃什么喝什么？沒吃沒喝沒錢賺，人家為什么要聽我的？靜秋啊，我說你天真你還不認！”

    蘭靜秋皺眉琢磨著：“要不你就干脆把這塊地方占了，整合一下，種點別的能賣錢的東西?！?/br>
    她記得后來政府之間好像互幫互助過，希望能用別的農(nóng)作物來取代罌/粟，但很快又有了新型合成毒品，雖然罌/粟少了，但毒品沒少。

    田森聽見她的主意，都氣笑了：“蘭靜秋，你可真瞧得起我啊，還整合一下，你怎么不說讓我把金三角全占了，自己建個國啊?！?/br>
    蘭靜秋笑道：“可以啊，不怕敢做就怕敢想，反正這里是三不管地帶，勝者為王嘛，你那個后臺有多少兵多少武器？”

    田森見她的笑意并沒有達到眼角，眼神里滿是痛惜之色，就明白她在想什么了。

    “是啊，我犯的錯，只有把金三角掃平了，罌/粟全連根拔了燒了，才能彌補對吧。”

    蘭靜秋嘆口氣，無奈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讓你活著，心安理得地活著！我知道一個真正的好人永遠變不成真正的惡人，哪怕他給自己找無數(shù)的理由，哪怕他干盡壞事，心底的善惡觀念也不會改變。別人看他是惡人，他心里也明白自己是惡人，這樣的人活得最痛苦。真正的惡人從不覺得自己在作惡，比如彭勇。”

    田森聽懂了她想表達什么，痛苦嗎？以為成了惡人就不會再做惡夢，以為殺了彭勇就可以放下仇恨，可他殺不了，這才是他的痛苦！

    “我那些字是寫著玩的，別老跟我提什么魔與道，善與惡！太矯情！你很清楚我不可能跟你回去，不過我可以幫你解決掉彭勇！他的地盤是我的幾倍，原來的老大是沙坤，但現(xiàn)在彭勇已經(jīng)慢慢把沙坤架空了?！?/br>
    蘭靜秋問：“沙坤是不是曾經(jīng)逃離過金三角，后來又打回來了？”

    “你猜的沒錯，他就是彭勇通過你辦案的案卷找到的人，所以他輕易就取得了沙坤的信任，據(jù)說以前沙坤很厲害，在金三角很囂張，現(xiàn)在嘛，沉溺于酒色，一切全都交給彭勇了?！?/br>
    蘭靜秋忍不住道：“看來你比彭勇厲害啊，起碼這是你自己打下的地盤，彭勇是靠手段迷惑了那邊的老大！”

    田森面色古怪，嘆口氣：“我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是靠后臺，他們不會讓一家獨大，我們互相沖突，互相搶生意，他們才安全，所以他們不會讓我們抱團，彭勇想擴張，我就是用來制衡彭勇的?！?/br>
    蘭靜秋知道他說的這個他們是誰，這邊是三國交接，亂得很，有自立的軍閥，有官方的軍隊，一些將軍在這里都能當土皇帝了。

    “好，你說要幫我抓到彭勇，怎么幫？”

    “不要急，這事得慢慢來，要等！”

    “等什么？”蘭靜秋問。

    田森說：“這事本來是他理虧，不打招呼就跟著，是他們自己找死。不過這種事我以前也做過，而且你把四個人都殺了還包括向導，彭勇為了服眾一定會找我的事，要求我認錯服軟，給他們買命錢，咱們就等一個談判的機會吧。”

    田森叫人來給蘭靜秋安排房間：“你帶來的那個人暫時不會有事，談判的時候他會帶來，以命抵命是不可能的，就是談錢談地盤談生意，你不用擔心他?！?/br>
    說完，他又小心地問：“他也是臥底嗎？”

    蘭靜秋搖搖頭：“老江以前算是巖光的手下，身上有人命案，我想出了事也不可惜就帶他來了?！?/br>
    田森聽到她的話苦笑：“哦，是這樣啊?！?/br>
    蘭靜秋瞬間明白了他的感受，他身上也有人命案，還是三條，自己這話肯定刺痛了他，她馬上說：“是你讓我必須帶一個人來，我能找誰？再找臥底來不及啊，臨時上的話太容易露馬腳，只能矬子里拔矮子，找了他來。他也挺想賺大錢的，我本來想把那四個人生擒，哪知道他嚇了一跳，直接突突幾發(fā)子彈，把那兩個領頭的給滅了，我能有什么辦法?！?/br>
    “你說的命案是這事？是老江殺了他們？我還以為你是假意殺人，其實人已經(jīng)被警方帶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