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替身回來了 第43節(jié)
老頭哼了一聲。 青溪道:“不過按我們肇山派的規(guī)矩,就算辟了谷,每日一家人也要一起用晚膳?!?/br> 正說著,正房的門扇“砰”一聲向外打開,兩個仙侍抬著個軟兜走出來,楊林西無精打采地坐在兜子里,經(jīng)過庭中時,他瞥見冷嫣,立即縮成一團。 楊林東仗劍走在兜子旁,雖然仍然昂首闊步,但神情活似一只斗敗了的公雞,全然沒了昨日的氣勢。 青溪道:“咦,明日不是還有終選么?兩位怎么急著回去了?” 楊林東漲紅了臉,剜了冷嫣一眼:“看你能得意多久!” 冷嫣連眼皮也沒抬一下,只是抿了一口辛辣的竹葉青。 青溪道:“蘇姑娘能得意多久不得而知,有的人倒是已經(jīng)成了喪家之犬?!?/br> 柏高為人厚道,扯扯師弟的袖子:“阿溪,別落井下石?!?/br> 青溪道:“也是,那樣豈不是跟他們一樣了?!?/br> 楊林東握著劍柄,躊躇半晌終究不敢□□,只憤憤道:“走著瞧!” 青溪抬了抬酒碗:“好走不送。” 楊林東待要說什么,聽兜子里傳出弟弟的呻吟聲,抬手向僮仆道:“我們走!” 出了重玄外門,楊家一行沿著蜿蜒曲折的山徑往山下行。 楊林東安慰他道:“別怕,重玄欺人太甚,我們楊家也不是沒根基的人家,待我們回去將此事稟告祖父,祖父最是疼你,一定不會幫你討個公道?!?/br> 楊林西仍舊渾渾噩噩的:“蘇劍翹……蘇劍翹……好疼……” 楊林東道:“你放心,大哥絕饒不了那藥鼎!就算僥幸通過第一場試煉又如何,憑她這樣的靈根靈脈絕通不過終選,只要她出了重玄,還不是落到我們手里?到時候先扒了她的皮給你出口惡氣?!?/br> 他一邊說一邊走,到得外山一處石梁附近,遠(yuǎn)處傳來清脆悠揚的鸞鈴聲,在飛瀑隆隆的水聲中依然清晰可辨,這鈴鐺顯然不是凡品。 楊林東循聲望去,不一會兒,一隊人馬簇?fù)碇惠v碩大的玉車穿過茂密山林迎面向他們走來。 當(dāng)先開道的是兩頭雪麒麟,接著是十來個騎著翼馬、腰佩寶劍的護衛(wèi),這些護衛(wèi)戴著白玉冠,穿著海澤青錦道袍,衣襟袖口都繡著銀色回紋,腰間系著白玉銀帶,不但衣飾比一般世家子弟還侈麗,連派頭也大得多。 那輛玉車之富麗堂皇,更是楊林東生平僅見,車以碧玉為輪,白玉做軾,頂覆鳳凰羽蓋,垂下重重鮫銷帳幔。拉車的不是尋常的翼馬、鸞鳳或是麒麟,卻是一頭白虎,老虎通體雪白,背上生著一雙雪白的羽翼,從頭到腳沒有一根雜毛,碧藍(lán)的眼睛如昆侖山顛的湖水般澄澈又高貴。 白虎頸項上系著一串九只血玉鸞鈴,楊林東一見那鈴鐺,眼睛紅得簡直要滴血——一只這樣的血玉鸞鈴都稀世罕見,何況是九只!而這人竟將價值連城的法器系在拉車畜生的脖子上。 楊林東怎么也想不到他會在一頭畜生面前產(chǎn)生自慚形穢的錯覺,氣惱之余,不由好奇這白虎拉的玉車?yán)镒氖鞘裁慈?。他掃了一眼來人,不見旗幟族徽,玉車上不見紋記,這奢靡張揚的做派也不像世家子弟。 楊林西也聽到了鸞鈴聲,悄悄探出頭來張望。 楊林東從乾坤袋里取出家傳的應(yīng)靈石探了探,放下心來,對弟弟道:“放心,車中之人沒什么修為,大約是商賈之流?!绷柚莸鹊赜行┟叹拶Z富得流油,不過終究不入流,自家子弟不能入道途,只能花重金雇些修為不錯的散修當(dāng)護衛(wèi)來撐撐場面。 他譏誚道:“前陣子就聽說重玄凌州的歲貢出了岔子,大約是缺錢缺狠了,連這種下九流也請到門上來坐客?!?/br> 正說著,對面一行已向石梁走來。 那石梁本來還算寬闊,奈何那輛車著實闊大,他們一走,楊氏兄弟一行便不能通過了,那隊人又走得極慢,仿佛車?yán)镙d的不是人,而是一碰就碎的豆腐,偏生那道石梁特別長,如一道長橋橫駕在兩山之間,以那群人的速度,少說也要一炷香的時間才能通過。 楊林東橫行霸道慣了,是個不肯吃虧的性子,轉(zhuǎn)頭向個僮仆使了個眼色。 那護衛(wèi)快步上前,向來人道:“我們家公子急著趕路,勞駕讓一讓?!?/br> 對面打頭的護衛(wèi)抬手示意同伴停車駐馬,挑著下頜道:“我們家公子也急著趕路?!?/br> 楊氏家仆道:“我們家公子身體不適受不住,你們?yōu)楹尾伙w過去?” 那護衛(wèi)也道:“我們家公子心情不佳,偏不飛?!?/br> 正說著,車?yán)飩鞒龅楞紤械穆曇?,竟比那鸞鈴還清越,又飄渺又空靈,說出的話卻不是那么回事:“前面是什么東西擋道?” 因了姓名的緣故,楊氏兄弟平生最恨“東西”兩字,那楊氏家仆是他們親信,自然也同仇敵愾,氣憤道:“你可知道我們家公子是什么人?” 那護衛(wèi)嗤笑了一聲:“什么人?” 楊氏家仆昂起頭道:“羅浮山楊氏的大名你們可聽過?威震東西部州的平海劍伏波真君便是我們楊氏家主,這兩位正是楊老家主嫡親的孫子?!?/br> 說起家世,楊林東也露出自矜之色,孰料那護衛(wèi)并未露出驚惶之色,反而笑道:“區(qū)區(qū)楊氏也敢攔我們家公子的車,你們可知道我們公子是誰?” 楊林東心頭一突,隨即傳秘音安慰弟弟:“那些人一定是在虛張聲勢?!?/br> 話音未落,便聽玉車中的人又道:“我道是什么東西,原來不是東西,是兩條喪家犬?!?/br> 楊林東冷笑道:“這位朋友,在下不曾得罪于你,為何出言不遜?” 車中人輕笑了一聲,那護衛(wèi)道:“我們公子的意思你們聽明白了?” 楊林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么意思?” 那護衛(wèi)道:“我家公子的意思是,看見你這張丑臉就嫌礙眼,聽見你喘氣就覺刺耳?!?/br> 車中人道:“與他廢什么話,殺了?!?/br> 他說出這句話時語調(diào)仍舊懶洋洋的,仿佛殺人只是件乏味的瑣事。 楊林東簡直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但下一刻他便知不是說笑,因為那護衛(wèi)已拔出佩劍,锃亮劍身在日光下放出懾人劍芒。 楊林東知道自己遇上了惡人,不由脊背發(fā)寒:“只是狹路相逢就要殺人,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車中人道:“本公子就發(fā)發(fā)慈悲,讓你做個明白鬼。” 那護衛(wèi)接口道:“我家公子出身長留姬氏?!?/br> 楊林東頓時松了一口氣:“不知閣下是姬氏哪位公子?長留姬氏與楊氏是世家,姬氏家主嚴(yán)陵道君與家翁更是知交……” 車中人有些不耐煩:“怎么還不動手?” 那護衛(wèi)道了聲“遵命”,便即手執(zhí)長劍飛身而下。 不等楊林東回過神來,冰冷的劍鋒已刺穿了他的咽喉。 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 楊林西在兜子里縮成一團。 楊氏家仆道:“你們殺我家小主人,不怕姬、楊兩家結(jié)怨么?” 車中人懶懶道:“不怕?!?/br> 楊氏家仆打了個哆嗦,這山里寂無人跡,只要這些人將他們滅口,有誰知道人是姬家人殺的? 楊氏眾仆都以為自己在劫難逃,像鵪鶉似地擠作一團瑟瑟發(fā)抖,誰知那侍衛(wèi)卻不來取他們的性命,只問主人道:“那個傻子要不要殺?” 車中人道:“不必,送回去給楊伏威逗逗悶子?!?/br> 那侍從道聲“遵命”抖了抖劍上血珠便還劍入鞘。 為首的楊氏家仆道:“你們……你們不殺我們?” 那護衛(wèi)一笑:“殺了你們,誰回楊家通風(fēng)報信?” 他頓了頓道:“回去告訴楊伏威,殺他孫子的是我們家公子,長留姬氏的天樞道君?!?/br> 第38章 夜幕低垂, 玄委宮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猶如白晝。 謝汋走到郗子蘭的寢殿凝香殿前,夜風(fēng)送來一股如蘭似麝的香氣,他深深吸了一口,讓這股特有的馥郁香氣充滿肺腑。 郗子蘭愛香, 尤其是珍稀的香草, 無論她住哪里, 四周總是芷蘭環(huán)繞, 這股香氣也如影隨形。 不過今日這熟悉的香氣中夾雜了一絲血腥氣,給醉人花香添上了一點罪惡的腥甜, 讓謝汋格外喜歡。 血腥氣是從玉階下跪著的人身上發(fā)出的。 謝汋瞟了眼那人的背影,不用看臉也知道是冷耀祖。 試煉結(jié)束后他去執(zhí)法堂自領(lǐng)了一頓鞭刑,謝汋一算時辰便知他是受完刑便馬不停蹄地趕來玄委宮請罪。 謝汋悠然走上前去,俯下身拍了拍冷耀祖的肩:“去過執(zhí)法堂了?嘖,怎么連血衣也不換一換?” 冷耀祖對此人又恨又怕, 但不敢顯露分毫,低眉道:“三師叔……” “怎么跪在這里?”謝汋明知故問,“你師父呢?” 冷耀祖咬了咬腮幫子:“師尊她不肯見小侄……三師叔一會兒見了師尊,能否為小侄美言幾句?” 謝汋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你還是繼續(xù)跪著吧, 苦rou計使到一半不好收場, 說不定你跪上一夜師妹就心軟了呢?” 他一邊說一邊揚長而去。 冷耀祖怨毒地盯著他風(fēng)度翩翩的背影,心道你別落在我手上。 正想著, 謝汋忽然轉(zhuǎn)身, 在高高的臺階頂上俯視他, 冷耀祖來不及掩飾,怨恨的神情盡收他眼底。 謝汋嘖聲道:“本來師叔還想替你求個情的, 不過看來你對我意見不小么。” 冷耀祖待要說什么, 謝汋已三步并作兩步向殿內(nèi)走去。 除了郗子蘭外, 殿中還有夏侯儼和幾位長老。 夏侯儼瞟了眼滿面春風(fēng)的師弟,皺起眉頭:“怎么到得這樣晚?” 謝汋道:“路上見到只小耗子,忍不住逗了逗。” 夏侯儼輕斥:“又說怪話,成天沒個正形?!?/br> 謝汋看向郗子蘭,只見她眼眶微紅,嘴唇卻發(fā)白,看著十分憔悴,便上前溫聲道:“小師妹,誰惹你了?” 許青文道:“還不是冷筠那個逆徒,阿汋來時也看見了吧?” 謝汋點點頭:“小師妹不必為這種人傷心,瓊?cè)A元君還怕收不到徒弟?明日試煉終選,你揀看得順眼的收上十個八個。” 郗子蘭忍俊不禁,“撲哧”笑出聲來:“三師兄又逗我,哪里教得了那么多?!?/br> 許青文道:“還是阿汋有辦法,我們勸了半日也不能叫子蘭展顏,你一來就逗得她破涕為笑。” 謝汋向夏侯儼道:“師兄叫我來是何事?” 夏侯儼道:“一來商量一下如何處置冷筠?!?/br> 凌長老沉下臉:“我們重玄入門試煉舉行了幾百次,還從未出過這種紕漏。這種人心術(shù)不正又氣局狹小,當(dāng)初就不該將他收入內(nèi)門?!?/br> 郗子蘭垂下頭:“都怪我識人不明?!?/br> 章長老道:“話不能這么說,他在宗門大比中脫穎而出,子蘭見他是可造之才,這才著力栽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