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替身回來了 第46節(jié)
冷耀祖斬釘截鐵道:“休要再提,我絕不會背叛師尊!” 說罷他退出門外,飛快地鎖了門,頭也不回地拔腿便逃。 天狐尖細(xì)的聲音追著他:“你好好想想……” …… 將冷耀祖趕走后,郗子蘭服了安神的丹藥,在榻上躺了好一會兒,仍覺心有余悸。 趕走教了那么久的徒弟自然不好受,何況許是因了相貌相似的緣故,她第一次見到冷耀祖便覺有眼緣,后來順理成章地收他為徒,沒想到他竟膽大包天地在入門試煉中動手腳。 有了玉面狐貍的教訓(xùn),郗子蘭下定了決心不給冷耀祖當(dāng)面糾纏的機(jī)會,不過一時沒忍住應(yīng)了他的傳音咒,還是生了一場閑氣。 她撫著心口躺了會兒,莫名感到一股強(qiáng)烈的不安,似乎心臟先于她感覺到了危險的靠近,心悸的感覺非但沒有消失,心臟反而越跳越快,最后開始一陣陣地抽痛起來。 侍女看出她異樣,忙將她扶起來:“元君怎么了?” 郗子蘭捂著心口,緊蹙著雙眉:“不知怎的,心口好疼……” 那侍女也擔(dān)心道:“這才月初,元君的心疾怎么就犯了……要不要去醫(yī)館請館主來看看?” 郗子蘭搖搖頭:“我的心疾一向是阿爻哥哥幫我醫(yī)治的?!?/br> 那侍女道:“那奴婢叫人去清涵崖傳信,稟告神君?!?/br> 郗子蘭蹙眉:“阿爻哥哥正閉關(guān),為這點(diǎn)小事去打擾他不好,我忍忍就過了。” 那侍女道:“元君別說這種話,誰都知道神君最在乎的就是元君你,若是有什么事不及時稟告,神君一定會怪奴婢們?!?/br> 郗子蘭咬著唇不說話,那侍女慣會察言觀色,知道她允了,便吩咐道僮即刻去清涵館傳信。 謝爻長年避居清寒崖,只每個月望日前后郗子蘭心疾發(fā)作,會出關(guān)親自替她療傷。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郗子蘭聽見遠(yuǎn)處傳來一聲龍吟,不覺露出笑意,那是謝爻的坐騎。 果然,不多時便聽熟悉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郗子蘭坐起身:“阿爻哥哥!” 來人在屏風(fēng)前駐足,卻沒再向前走。 沉如宮弦又冷如寒泉的聲音響起:“怎么了?” 郗子蘭知道謝爻還是不想見她,一陣委屈,只覺心口的抽疼越發(fā)厲害了。 她捧著心口用帕子捂著嘴,忽覺喉頭一甜,冷不丁地吐出一口血來。 侍女嚇了一跳,忙接過帕子繞過屏風(fēng)呈給謝爻:“神君,元君她……” 謝爻接過染血的帕子,冰雕玉琢般的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一點(diǎn)表情。 “難受多久了?”他問。 郗子蘭吸了吸鼻子:“阿爻哥哥別擔(dān)心,只是這兩日有些胸悶氣短,夜里無端覺得心悸不安……” 謝爻從袖中取出一條冰絲帕子,折起來蒙住眼睛,然后繞過屏風(fēng)走到床前,溫聲道:“我替你探查一下經(jīng)脈。” 郗子蘭伸出手腕,笑得凄涼:“阿爻哥哥還是不愿看見我么……” 謝爻將兩根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她手腕上:“別亂想,我只是舊傷未愈,免得再像上次那般傷著你?!?/br> 他讓神識在郗子蘭全身經(jīng)脈中游走了一回,收回手:“沒什么大礙,仍是舊疾,我替你行兩回氣便會舒服些?!?/br> 郗子蘭“嗯”了一聲,屏退了侍女,褪下外衫,接著是中衣,然后平躺下來。 謝爻將手輕輕擱到她丹田處,眉宇間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痛苦之色。 勁颯的靈力在郗子蘭體內(nèi)運(yùn)轉(zhuǎn)了兩個周天,他收回手:“舒服些了么?” 郗子蘭道:“多謝阿爻哥哥,好多了?!?/br> “那就好?!敝x爻說著站起身。 郗子蘭顧不得合上衣襟,坐起身抓住他的手:“阿爻哥哥……” 謝爻頓住腳步:“怎么了?”一邊說一邊抽出手,仿佛她的肌膚上生著刺,觸到便痛苦。 郗子蘭道:“明日的試煉終選,阿爻哥哥能陪我去么?” 不等他拒絕,她又道:“阿爻哥哥一直在清涵崖閉關(guān),已經(jīng)很久沒陪我了……” 他們名為道侶,但宗門上下都知道他長年在清涵崖閉關(guān),瓊?cè)A元君也是在玄委宮住得多,招搖宮為了他們合籍新建的宮殿空置著。時間一長,自然有很多猜測。 謝爻薄唇動了動,終究沒說出什么拒絕的話,點(diǎn)點(diǎn)頭:“好。” 第40章 按照重玄立宗兩千多年來的慣例, 入門試煉終選在內(nèi)門的照機(jī)鏡舉行。 照機(jī)鏡名為鏡,形似一泓深潭,位于中峰招搖山腹的大巖洞中。 終選歷來是宗門大事,不比初選在外門舉行, 內(nèi)門的道君們也很少親臨。 終選及隨后的拜師禮, 闔宗上下都會到場觀摩, 連幾位峰主都會親臨, 歷來只有玄淵神君例外——謝爻受傷后離群索居,兩百年來只在終選中露過一次臉, 就是瓊?cè)A元君第一次選親傳弟子的時候。 巖洞中不分晝夜,萬盞鮫燈照得洞內(nèi)煌煌赫赫,雪白巖柱閃爍著細(xì)碎的光芒。 冷嫣生前并未參加試煉,因此從未來過這里。今日她到得早安安靜靜地坐在鏡池畔的石座上環(huán)顧四周,只見巖壁上幾乎繪滿壁畫, 這些壁畫顯然出自不同年代、不同畫師之手。 巖洞最深處的壁畫線條古拙,色彩質(zhì)樸。冷嫣掃了一眼,分辨出畫的是乾坤大戰(zhàn)的傳說。從羲和與夕夜自混沌中誕生開始,終止于雙神身化日月與山川河流, 羲和的靈識孕育出昆侖一族。不過年深日久, 一些地方斑駁脫落,羲和的面容已看不清楚了。 越靠近洞口, 畫的筆法更臻于純熟, 設(shè)色更接近當(dāng)世, 保存得也越完好。畫的是昆侖族和重玄門的歷史,從昆侖宗創(chuàng)立, 到冥妖現(xiàn)世, 再到昆侖宗被迫遷徙、分宗, 最后是其中一脈來到西南,在重玄九山中創(chuàng)立重玄門。 不等她看完壁畫,重玄的弟子也陸陸續(xù)續(xù)到了。 距試煉還有半個時辰,眾人無所事事,便觀賞壁畫消遣。 一個重玄弟子向同伴道:“上回我終選時太緊張,都沒仔細(xì)看這些壁畫,今天仔細(xì)一瞧,怎么覺得那夕冥有些像我們小師叔祖?” 他同伴道:“被你這么一說,還真的有點(diǎn)像?!?/br> 另一人道:“瓊?cè)A元君有羲和血脈,怎么生得像夕冥?” 前一人道:“羲和與夕冥本就是雙生姊妹,自然也生得相似,羲和后人像夕冥,有何奇怪?” 又有一人道“天地初開時的事誰親眼見過?還不是隨便畫畫,說不定就是按著咱們宗門中哪位身具羲和血脈的元君畫的?!?/br> 頓了頓:“我看這畫師大約是偷懶,你們看,連那冥妖后也是差不多的臉。” 其余幾人仔細(xì)一瞧,紛紛點(diǎn)頭:“先時不覺得,仔細(xì)一瞧,還真的有點(diǎn)像?!?/br> 不知是不是受了那些弟子的影響,冷嫣也覺畫中的夕冥和冥妖后的確與郗子蘭有幾分相似,比起她現(xiàn)在這具軀殼,其實(shí)更像她當(dāng)年在玄冰中看到的那張臉。 那些壁畫仿佛蘊(yùn)藏著一股力量,她盯著羲和斑駁難辨的面容看了一會兒,便覺有些頭暈?zāi)垦!?/br> 她收回視線,那眩暈的感覺不久便消失了。 參選者和內(nèi)外門的弟子到齊后不久,幾位峰主也陸續(xù)駕鶴、乘鳳或御劍到來。 峰主們的座席在正北,高高的石壁上突起新月形的石臺,上設(shè)九張玉石蓮花座,覆以七星寶帳。 九個寶座對應(yīng)九位峰主,兩位峰主空缺,七星寶帳便換成了白幔。 剩下六位峰主中,掌門、三位長老和玄鏡仙君謝汋都已到場,只剩瓊?cè)A元君郗子蘭與玄淵神君的座位還空著。 與往年不同,九個蓮花座旁還另外設(shè)了一個黑玉北斗座,與其余座席隔著段距離,座上用寶石明珠鑲嵌二十八宿,上張羽蓋,竟比峰主的神座還華麗。 有重玄弟子好奇道:“那座位是留給誰的?好生侈麗?!?/br> 同伴中有人知情,答道:“聽我?guī)煾刚f那是給長留姬氏一位道君的?!?/br> 另一人問:“是哪位道君這么尊貴,能和九大峰主平起平坐?” 先頭那人答道:“是姬家主的堂弟,前任家主的獨(dú)子。” 眾人恍然大悟:“哦,原來是他?!?/br> 許多人都知道長留姬氏有個身份尊貴的病秧子,母親是前任姬氏家主,小時候天分不俗,但是十幾歲上就身中奇毒修為盡失。 “他怎么會到我們重玄來?”一人問道。 “聽我?guī)煾刚f,是那位道君陰毒發(fā)得狠,他堂兄姬家主便將他送到我們重玄來,說是借我們的重黎泉蘊(yùn)養(yǎng)。那泉水陽氣重,能緩解陰毒?!?/br> “嘖,姬氏不是以醫(yī)道見長么,怎么自己家里人中毒反而要送到我們宗門來養(yǎng)?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話音未落,那弟子只覺后背上被一物重重一抽,差點(diǎn)一個趔趄從石臺上栽倒下去,他正想罵人,轉(zhuǎn)頭卻看到馮真真御劍站在半空中,右手拿著把戒尺,拍打著左手手心。 那弟子心虛不已:“小師叔……” 馮真真道:“再亂嚼舌根小心我送你去執(zhí)法堂吃鞭子!” 那弟子忙哭喪著臉告饒:“小師叔饒命,小侄再也不敢了?!?/br> 馮真真待要說什么,那弟子朝遠(yuǎn)處一指:“小師叔你看,姬師叔和沈師叔來了。” 馮真真順?biāo)阜较蛞煌?,果見姬少殷和沈留夷并肩走來?/br> 她挑挑眉道:“且饒你這一回,不許再胡說八道。” 說罷將戒尺往腰帶里一插,踏著劍山電似地向兩人飛去,一邊揮著手:“小師兄,沈師姐,你們來啦!” 問候沈留夷:“沈師姐的身子可好些了?昨日夜里練完劍想去玄委宮看你,哪知道臨時被師父逮住,要我主持今日的試煉終選。” 沈留夷道:“回宗門后好多了。恭喜小師妹?!?/br> 馮真真擺擺手:“這種事又煩又累,我情愿練劍?!?/br> 頓了頓道:“對了,蘇劍翹也進(jìn)終選了你們聽說了么?” 姬少殷頷首:“自然。” 沈留夷抿唇一笑:“我們都替蘇姑娘高興。” 馮真真道:“我就說她很厲害,引氣入體一教就會?!?/br> 她往池畔的人群中掃了一眼,恰巧對上冷嫣的目光,笑著向她揮揮手,冷嫣也報以微笑。 馮真真回過頭,目光不經(jīng)意落在姬少殷臉上,詫異地睜大眼:“咦,小師兄,你的臉色怎么不太好?” 姬少殷目光閃了閃:“沒什么,許是燈火的緣故。” 馮真真湊近了些,指指他眼眶:“才不是,眼下都發(fā)青了,嘴唇也很干,是沒歇息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