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替身回來了 第56節(jié)
等待時,她從乾坤袋中取出個巴掌大的小匣子,怔怔地看了許久,方才打開蓋子。 錦墊上臥著七顆種子,火色的種子發(fā)出暖融融的光,微弱得好似遠方寒夜里一點燭火,卻似能驅(qū)散人心底的寒意。 她忍不住伸出手觸碰其中一顆種子,可就在觸及的剎那,她的指尖尚未感覺到溫暖,火光已經(jīng)熄滅,離朱草的種子迅速枯萎。 冷嫣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背上的幾道傷口已將愈合,粉色的新rou填滿傷口,即便看過不知幾次,她還是有些反胃。 就在這時,一只修長清瘦的手從旁伸過來,拈起匣中那顆枯萎的種子。 種子重獲生命,在祂指尖倏然亮起,緊接著抽出兩片火紅的嫩葉,莖葉迅速生長,抽條,變成一根赤紅的藤曼纏繞在祂清瘦的手腕上。 藤曼輕顫,一點點花蕾探出頭來,第一朵火焰似的花朵綻放,接著是第二朵,第三朵…… 冷嫣挑挑眉:“你的靈力是多得沒處用?” 說話間,花已紛紛而謝,火星似的花瓣點點墜落,蒂上結出一顆顆朱紅色形似燈籠的小果實,果實旋即干裂,一顆顆火苗般的種子“噼噼啪啪”落了滿榻。 若木從乾坤袋里取出個足有一尺見方、描金畫彩的大匣子,揭開蓋子,衣袖一拂,滿榻的離朱草種子便爭先恐后地飛進了匣子里,不一會兒便裝滿了一匣子。 木神將蓋子一合,把沉甸甸的匣子往冷嫣懷里一塞,抬了抬下頜,不屑一顧道:“什么稀罕東西,拿去玩吧?!?/br> 冷嫣:“……” 她把匣子擱在榻上:“你怎么來了?” 若木見她臉上全無驚喜之意,反倒有些警覺戒備,不由氣悶,恨不得拂袖離去,但一想這沒良心的女子定然毫無反應,到頭來還是來回折騰自己,遂生生憋了回去。 祂忍辱負重道:“你放心,本座設的陣,沒有人能窺探?!?/br> 冷嫣道:“你的靈力還是省著點用吧?!?/br> 若木臉色微微一變:“本座的靈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br> 冷嫣彎了彎嘴角,她要讓世上最后的神明當劍靈,當然不能貿(mào)貿(mào)然就去挑戰(zhàn),在找到出歸墟的方法后,她便開始調(diào)查神木的習性,非但知道祂極愛惜那身漂亮的銀葉子,也知道神木本體是祂力量的源泉,離開歸墟后,靈力便只有消耗而得不到補充。 不過祂是神,非一般凡人的氣??杀取?/br> 若木略一思索便明白過來,惱羞成怒道;“你這膽大包天的凡人,原來早就覬覦本座!” 冷嫣絲毫沒有辯解的意思,點點頭:“我還知道你并沒有自己吹噓的那么高壽,生靈不過兩百多年?!?/br> 若木:“……” 冷嫣淺淺一笑:“還未用晚膳吧?練了一回劍,倒有些餓了。” 若木冷哼了一聲:“你倒是不見外,肇山派的師徒如今是本座雇的,本座請你去了么?” 冷嫣道:“那算了,正好我也懶得動?!?/br> 若木:“……” 冷嫣從乾坤袋中取出銹鐵劍,敲敲劍身:“進去吧,省得被人看見?!?/br> …… 酒足飯飽,肇山派師徒收碗的收碗,刷鍋的刷鍋,里里外外忙個不?!@小門派似乎有套不同于修仙門派的行事準則,許多明明用法術只需動動手指就能做到的事,他們卻執(zhí)意用人力去做,似乎是怎么俗氣怎么來,怎么入世怎么辦。 不過看著他們忙前忙后,冷嫣莫名感到一種久違的安逸。 若木懶懶地靠在榻上,聽著火爐里的柴禾“噼啪作響”,臉上映著火光,竟也添了些許煙火氣。 小銀人若米站在食案上,扛著一把手指長,對他來說卻很大的小金錘,賣力地替主人砸著核桃。 “謝汋該到凌州了,”若木瞥了一眼冷嫣,傳音道,“你打算怎么收拾他?” 冷嫣隨手拈起若葉剛砸出的核桃rou,啃了一口:“這人看著玩世不恭,其實為人謹慎又狡獪,到了凌州一定會先試探虛實。但他也最自大,一旦認定自己是獵人,別人是野兔,便會不管不顧地追上去……” 她忽然一頓,納罕道:“你不是說不管這些事么?” 若木坐起身:“誰說要管你,本座閑著無聊問問罷了?!?/br> 祂一邊說一邊劈手奪過她手里的核桃rou塞進自己嘴里:“本座的核桃,誰準你吃的。” 若米看得目瞪口呆,舉到頭頂?shù)腻N子一個沒拿穩(wěn),直直砸在自己腦袋上,“哐”一聲把自己砸回了葉子。 第49章 殘陽將凌州龍口渡染得一片金紅。 夜市尚未開張, 船肆的主人們?yōu)叩臑?,理貨的理貨,等待著迎接八方來客?/br> 一個白皙俊秀的男子在渡口下馬。 他穿一身絳紅色小花瑞錦衣袍,金簪束發(fā), 手中一把牙骨折扇, 乘的是銀勒雕鞍的棗紅龍馬, 馬上掛著行囊, 馬后跟著個小僮,是凌州市坊中常見的客商打扮。 加上他那副未語三分笑的神氣, 那雙精明外露的眼睛,任誰見了都以為他只是個遠道而來的買賣人,哪里想得到他竟是當世大能之一,天下第一大宗重玄門的玄鏡仙君。 謝汋將馬韁遞給小僮,讓他把馬系在岸邊的柳樹上, 吩咐道:“你在此處看著行李?!?/br> 說罷便沿著漂浮在水面上的木排向坊中走去。 這些木排彼此勾連,構成一條條四通八達的水上小路。 他往市坊中心走了一段,只見坊中行人熙來攘往,雖沒有冥妖作亂前那般摩肩接踵, 卻也十分熱鬧。 冥妖之禍已平, 可以想見用不了多久,凌州城便能恢復原先的繁華。 謝汋向一個正在擺貨的脂粉鋪子主人問道:“敢問老丈, 金相閣怎么去?” 店主人臉上閃過訝異, 打量著他道:“貴客是從遠方來的吧?怕是還未聽說, 前陣子金相閣一場大火,幾艘船都燒沒了。” 謝汋也露出吃驚之色:“怎么突然失火的?” 店主人道:“聽逃出來的人說, 那夜金相閣里先是鬧冥妖, 好在重玄門幾個道君恰在樓中, 將冥妖除了,不知怎么的當天半夜就起了火,幾條大船全燒毀了?!?/br> 謝汋道:“是意外還是有人放火?” 店主人道;“誰知道呢,那天夜里風也大,船上又都是木板,那火燒得特別快。不過倒是有個傳言……” 謝汋好奇道:“什么傳言?” 店主人欲言又止。 謝汋露出了然之色,走進船中,一雙靈活的眼睛在層層貨架上來回打量著。 店主人道:“郎君想找什么?不是老朽夸口,整個凌州水市,要論脂粉,就屬敝店的貨色最齊全?!?/br> 謝汋從貨架上取下一只精美的碧玉小盒,打開蓋子輕嗅了一下,放回去,又換了一盒,再仔細嗅聞,如是反復了幾次,方才將一個白玉小盒拿在手里:“這盒蘭花香甚是清雅?!?/br> 店主人道:“郎君真有眼光,這幾盒都是小店里的貨頭,不再挑幾盒么?” 謝汋搖搖頭:“家中那位甚是挑剔,只愛蘭花香。” 他頓了頓:“再揀最上等的口脂面脂拿個十來盒,一起包起來?!?/br> 店主人眉開眼笑:“郎君放心,敝店的面脂口脂在整個清微界都是首屈一指的,連清微界第一美人,重玄門的瓊華元君都是用的敝店的脂粉?!?/br> 謝汋聞言輕輕一哂。 店主人接著道:“郎君這樣一表人才又這樣體貼,尊夫人一定很歡喜?!?/br> 謝汋接過包好的脂粉,輕佻地一笑:“夫人倒是夫人,不過是別人的夫人?!?/br> 店主人一愣。 謝汋笑道:“是舍妹。” 店主人露出恍然大悟:“郎君真是嚇了小的一跳?!?/br> 謝汋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將那堆脂粉裝進檀木盒里,再包上錦緞,系上絲繩,仿佛那是世上最有趣的事情。 他從百寶囊中取出數(shù)枚上等靈石會了帳:“老丈方才話說了一半,倒弄得我心癢。” 店主人訕笑道:“郎君莫怪,小的在這水市上做買賣,實是不敢亂說話。” 謝汋撫著匣子道:“做買賣便是交朋友,如今我們也是朋友了,朋友之間閑聊兩句誰管得著?!?/br> 店主人忙點頭:“郎君說的是,小的也是聽旁人說的,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言,郎君聽過一笑就算了?!?/br> 謝汋道:“這是當然,老丈別擔心,我不是多嘴的人。” 店主人這才道:“聽說金相閣失火那夜,有人看見一男一女兩個古怪的修士和閣主一起從火里走出來?!?/br> 謝汋目光閃動:“哦?許是閣中的客人呢?” 店主人道:“郎君有所不知,那天夜里金相閣里鬧冥妖時,人就逃空了?!?/br> 謝汋道:“這倒是萬幸。” 店主人接口:“誰說不是呢。按理說起火時金相閣里不該有人,而且……” 謝汋道:“怎么了?” 店主人道:“而且好幾個圍觀的人都說那閣主出來時模樣古怪,脖子耷拉在胸前,像是被人扭斷了似的,手腳關節(jié)也是僵硬的,不像活人,倒像死尸。” 謝汋奇道:“哦?死尸怎么會走路?” 店主人道:“有人說那對男女有古怪,許是控尸的魔修?!?/br> 謝汋道:“怎么凌州城里如今還有魔修么?” 店主人搖搖頭:“這就不知道了,按理說是沒有的,當年重玄的妘道君和郗道君聯(lián)合九大宗門將魔修驅(qū)逐到赤地,九大宗門聯(lián)手立下格殺令,至少凌州已有幾百年不曾聽說有魔修出沒。” 謝汋道:“許是嚇呆了呢?” 店主人道:“有相熟的人喊他,他也不應,只跟著那對男女往前走,失魂落魄似的,然后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br> 謝汋撫了撫下頜:“有意思?!?/br> 他頓了頓道:“不瞞老丈,我是從西部洲來的,好不容易來凌州一趟,久聞金相閣大名,正想來開開眼界,哪知出了這等事……” 店主人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那郎君來得真是不巧。” 謝汋道:“金相閣雖燒了,人不是還在么?那些人總得有地方去吧?這么大個水市,難道只有金相閣一家?還望老丈指個路?!?/br> 店主人苦笑:“郎君想必知道咱們凌州城是凌虛派的道君們管著吧?” 謝汋點頭:“在下雖然孤陋寡聞,這還是知道的?!?/br> 店主人道:“宋掌門前日下了禁令,整個凌州水市都不許再做這些買賣。” 謝汋道:“凌虛派的掌門不是姓孟么?怎么是宋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