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他們順著長洛縣主街道逛一日，玩了個(gè)七七八八，夜幕拉下時(shí)，又去看了場皮影戲，這才滿足地散了。

    回到家時(shí)，紅門薄里又多了兩張拜年飛帖，無不是平日光顧食肆的老熟客，莫輕輕收好帖子，翌日做好糕點(diǎn)親自送去了回禮。

    游逛、踏青、寺廟祈福，年初三日玩得很是盡興，以至再忙到正事上，竟覺得疲憊不堪，提不起勁?？粗鴿u漸又變得熱鬧的食肆，莫輕輕坐在柜臺前，打著哈欠，杵起下巴，不得不念叨一句“玩物喪志”。

    關(guān)陽陽也好不到哪里去，聽說從年初一開始，家里門檻都快被媒婆踏爛，因不想聽爹娘嘮叨，于是同幾個(gè)好姐妹一起經(jīng)常不著家，三日這么折騰下來，人乏了不少。逮著空，便也靠在她跟前嘆氣。

    “所以，最后定下了嗎？”莫輕輕好奇問。

    關(guān)陽陽沮喪地?fù)u頭：“沒有，我爹娘倒是相中了幾個(gè)，可我連面都沒見過，也不知人家到底長什么樣?！?/br>
    莫輕輕若有所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

    雖然很想勸一句，婚姻大事該由自己做主，可到嘴邊的話終還是咽下。時(shí)代不同，她說的未必真能幫到人，還是不要管這閑事為好。

    想通，拍了拍關(guān)陽陽的肩。

    “來客人了?！?/br>
    關(guān)陽陽打起精神，拖著沉重的步子將入內(nèi)的婦人迎到桌前坐下。婦人衣著不凡，身后還跟著個(gè)嬤嬤，似是大戶人家。

    關(guān)陽陽恭敬問：“夫人，您想吃點(diǎn)什么？”

    婦人不回聲，卻是將她好一番打量，直至身旁嬤嬤提醒，才霎地回過神。

    “要……來碗豬油拌飯吧。”婦人像是隨口點(diǎn)了一道，說完又問，“小姑娘，你們食肆有幾個(gè)姑娘??？”

    關(guān)陽陽一愣，覺得好生奇怪的問題，可還是如實(shí)回道：“只有我和掌柜的?！?/br>
    說罷示意了眼柜臺方向。

    婦人循著看，瞧見正專注扒拉算盤的乳黃色衣衫姑娘時(shí)，眸子頓然一亮。

    樣貌真好，性子看著也溫順，再加上食肆生意不錯(cuò)，想來還是個(gè)有頭腦的，難怪……

    婦人與身旁嬤嬤對視了眼，不約而同點(diǎn)點(diǎn)頭。

    第62章

    “掌柜的, 這位夫人明明是第一次來，點(diǎn)的吃食竟也不在點(diǎn)菜牌上?！标P(guān)陽陽走到柜臺前，撅著小嘴一臉無奈道。

    不按點(diǎn)菜牌點(diǎn)菜, 通來都是常光顧食肆的老熟客才知曉，頭次來的, 大多習(xí)以為常，以點(diǎn)菜牌為據(jù)。

    莫輕輕淡淡一笑, 卻不抬頭，白皙的五指依舊輕盈打著算盤, “許是聽人說的吧，她點(diǎn)的什么？”

    “豬油拌飯?！?/br>
    算好賬，在簿子上添下一筆，莫輕輕才緩緩抬頭, 有些驚訝, “豬油拌飯？”

    望向食桌，正好與盯著這邊的婦人對視上，兩人皆頷首微笑, 以作招呼。

    她遂地想了想, 合上賬簿。

    “算了, 你招呼好客人，我來備吃食吧。”

    與后世不同，在當(dāng)下, 豬rou被視作“賤rou”, 價(jià)格低廉，以為“俗”, 多是尋常百姓食用。至于達(dá)官顯貴, 崇尚昂貴的羊rou, 自然是不屑食豬rou的，更別說是豬油。

    看婦人衣著，家境也非一般，張口要的卻是豬油拌飯這般稍顯寒陋的吃食，倒是讓她詫異了下。

    莫輕輕洗凈手，入廚房，拎出今早剛送來的新鮮rou段，片下最肥膩的那部分，冷水下鍋，焯水后撈出，仔細(xì)洗凈再切成小塊。

    鍋里淋些許油，倒入肥rou塊，小火慢煸，直至rou塊煸縮成焦脆香噴的豬油渣，才盛起濾出。豬油渣二次下鍋，再合著蔥蒜末翻炒出香。

    剛熟的米飯，一揭開鍋蓋便撲出陣陣沁人的米香，粒粒晶瑩潔白透著亮，蓬松又飽滿，盛起滿滿一碗，再從豬油罐子里挖一勺凝過的豬油蓋上。

    彌漫的熱氣里，豬油漸融至不見，滲入白米飯中，裹在表層，越發(fā)油亮剔透。此時(shí)再鋪上煸炒好的豬油渣，淋上兩勺醬汁，拌勻。

    一碗樸素簡單的豬油拌飯便完成。

    配上一碟清冽脆甜的腌胡瓜條，莫輕輕端著吃食到外堂，含笑送上。

    “夫人請慢用?！?/br>
    婦人好奇問起：“這胡瓜條是？”

    “夫人若覺得吃得油膩，可食上一根胡瓜條緩緩?！?/br>
    婦人聽罷含笑。

    “掌柜的周到，不過啊，當(dāng)年起家之際，這豬油拌飯我可常吃，倒也用不上。”

    原來是個(gè)創(chuàng)業(yè)人！

    莫輕輕當(dāng)即明了，趕忙致歉：“夫人雍容，一身貴氣，我這才……到底是我眼界狹隘了，望夫人見諒?！?/br>
    婦人笑著擺手，哪里有放在心上。

    撲鼻的香卻容不得她再多說，拿起勺子便舀了些拌飯送入口。

    熱乎乎的米飯，粒粒分明有嚼勁，每顆都充分浸滿了豬油和醬香，豐腴潤滑，再搭上焦脆的豬油渣，隨咬破，鮮咸食感頃刻覆上全部味蕾。

    這哪里會膩，只怕是會越吃越有味，讓人欲擺不能。比之她記憶中的豬油拌飯，味道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掌柜的，這是你做的？”婦人驚訝問。

    莫輕輕微笑點(diǎn)頭，“不知合不合您的胃口？”

    她對自己的廚藝倒是自信，可聽這位夫人適才所言，猜著大抵是奔一個(gè)情懷而來，這卻恰恰是珍貴的、她又難以掌握的東西，不免便有些顧慮。

    好在婦人驚訝之后，揚(yáng)起滿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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