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嵐被她拉得一個踉蹌，惱怒地甩開她的手。

    “是我又怎樣！不就一只破鳥，我陪你就是！”說完，挺著胸，揚著下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沈嵐是幾個姐妹中長得最好的，一身大紅緙絲百蝶裙，頭上左右各一串小指般大的珍珠發(fā)串，胸前掛著八寶瓔珞項圈，雙手各一只纏絲紋獸首金鐲。

    “破鳥？”

    沈熙指指鳥，冷笑一聲，“真是白長了一雙這么好看的眼，看清楚了，赤喙，金爪，白腹，羽灰中帶白，這乃是上古神鳥鳳！一只抵萬金，你陪得起嗎？”

    “就算你賠得起，我到哪再去尋一只去，又怎么拿它的淚給祖母治眼疾！”

    四周一片寂靜，沈嵐憋紅了一張臉，“什么鳳鳥，你瞎說?！?/br>
    “哼！瞎說？瞎說有什么好處？瞎說就能把我的鳳鳥給救活？自己不學(xué)無術(shù)，有眼無珠，偏目塞耳聾，聽不進(jìn)人言！”

    “三哥，四meimei，她，不是有意的，您，大人大量，姑且繞了她這一回。”

    沈燁雖也不信，可她不想把事情鬧大，只得硬著頭皮勸。

    沈熙轉(zhuǎn)頭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得她渾身不自在，這才斜著眼問道，“外頭都說你飽讀詩書，德才兼?zhèn)?，meimei不懂事，不知道非禮勿動，你也不知道嗎？竟還說出不是有意的話來，難不成，在你眼里，只要不是有意，殺人放火便可隨隨便便饒恕？那還要朝庭律法何用？”

    “你今年也十一了，是府里最大的小姐，過幾年便要出嫁，看著meimei做錯事，出事前不能及時制止規(guī)勸，出事后不能公正處理，反而一味包庇寬容，你是真的不知輕重呢，還是有意放縱meimei往歪路上走？前者糊涂至極，后者其心可誅！”

    沈燁被她說的滿臉通紅，渾身發(fā)抖。

    他這話若是傳出去，她這輩子還要不要做人了！

    “三公子慎言！”

    柳姨娘腳步匆忙地從花園另一頭走過來，走的急了，發(fā)髻微亂，氣息微喘，臉上卻依然掛著得體的笑。

    沈熙看了她一眼，端正沖著她施了一禮，“恕在下眼拙，不知，您是哪家夫人?！?/br>
    柳姨娘臉上的笑微微僵了僵，很快又恢復(fù)了溫婉端莊的模樣，她將身子往一旁側(cè)了側(cè)，“不敢當(dāng)公子的禮，妾身柳姨娘，方才聽聞三公子與幾位小姐說話，妾身?！?/br>
    沈熙一聽是姨娘，立刻后退了幾步，“不知是姨娘，既如此，那還容沈熙告退，姨娘若有事，請父親轉(zhuǎn)告?！?/br>
    說罷，如避蛇蝎一般地朝外頭跑，一邊跑，一邊回頭沖著沈嵐喊，“四meimei，你若不服，不若跟我一起去父親那辨說清楚?！?/br>
    “去就去！”沈嵐立刻跳腳回道，毫不示弱。

    見幾人離開，花墻后的秦夫人這才松了手里的帕子，轉(zhuǎn)身回了老夫人的院子。

    沈昀正跟沈玨談他新得的一塊黃石，幾個兒子之中只有這個得他真?zhèn)鳎c金石上有幾分眼力。

    說得正高興，卻被人打斷，還是為了斷幾個孩子之間的一樁公案。

    他看了一邊站著的幾個姨娘和女兒，又看看另外一邊的沈熙以及他身后的沈緲，有些頭疼。

    事情經(jīng)過也簡單，沈熙進(jìn)京途中偶然得來一只鳳鳥，托沈緲照看，沒想到四小姐非要搶過去看，結(jié)果被鳥屎污了裙子，一時氣不過，便將鳥摔在地上踩死了。

    他兩眼盯著桌面上灰不拉幾的鳥兒，看了半晌，也沒看出這鳥有什么神奇之處。

    他又扭頭看了眼一旁的沈玨，見他面上也是一片疑惑，不由得咳了咳，“那個，熙兒，這鳥！”

    “我就知道父親認(rèn)識！都說父親飽覽群書才高八斗學(xué)富五車，果然不假！前朝木齋老人在百鳥志中細(xì)細(xì)描述過鳳鳥幼時的模樣，孩兒只聽人講過，不曾記得全文，父親快跟她們說說！”

    沈昀聽她前半句，只覺得這個兒子還算有幾分眼力，可聽到后面，卻越來越不自在。

    沈玨看了眼柳姨娘，又看了眼沈昀，略帶遲疑地道，“父親，孩兒不曾聽聞這木齋老人，他是哪朝哪代，哪里人氏，又有哪些事跡，還請父親跟我們說說，讓我們也漲漲見識?！?/br>
    沈昀咳了一聲，“那個，他不是什么文人大家，呃，對，他專攻雜學(xué)，我也是在朋友處看過他的一本小冊，時間久了，倒不記得真切了?！?/br>
    “父親果然博聞強(qiáng)記！木齋老人生平最愛花鳥蟲魚，一生妻梅子鶴，最是千古高風(fēng)，因他長隱莫干山中，鮮為外人所知，沒想到父親不僅知道，還看過他的小冊?！?/br>
    沈玨擰著眉頭看向沈熙，就連柳姨娘也狐疑地看著他二人，一時有些拿不準(zhǔn)。

    一旁的邱姨娘卻急了，看著沈熙道，“什么木齋老人，現(xiàn)在不是說這鳥兒嗎？這怎么能是鳳凰呢，都是鳳凰那是天上神鳥，咱們凡人哪能輕易得見。再說，真有神鳥，哪里又會是這幅模樣！”

    聽了這話，沈熙也不回頭，看向沈昀道，“所謂神鳥，確實不能為一般人所見，也常常有不一般的神通，就如這鳳鳥，木齋老人說它泣血啼哭之時的血淚可治眼疾。所以世人趨之若鶩，天下尋鳳之人何其多，不能因自己無知，便說世間無趣?！?/br>
    “至于它如今模樣同日后大相徑庭，這并非鳳獨有，蝶幼時不同樣粗蠢如同蛆蟲，誰能想到破繭而出之后卻脫胎換骨，翩翩若仙，色艷如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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