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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等著看他今天的笑話嗎? 李遠山忽然想起那些瑤南人之前對他的詛咒:李遠山,你濫殺無辜,以戰(zhàn)攬權(quán),你早晚會落得一敗涂地、無人可求的地步! 一敗涂地、無人可求…… 應(yīng)驗了。 冰冷的刀片刮在了他的傷口上,李遠山發(fā)出痛苦的悶哼,十指抓緊了樸素粗糙的床單。 以前傻奴睡得都是最頂級的緞被,這樣粗糙磨人的料子,她嬌嫩的皮膚能受得到幾時? 他的下場她看到了,她很快就會走的。 李遠山瞳孔一散,陷入了黑暗。 傻奴捧著饅頭跑了過來,看到李遠山面色慘敗地躺在那里,一點反應(yīng)都沒了,她的心又是一疼,小心地問:“他怎么了?”沒有人回答她,郎中在刮rou和骨,老夫人早就看不下去了,站在門口和周管家一起哭著。 傻奴把饅頭塞進了李遠山的嘴里。 郎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這是做什么?” 傻奴嚇了一跳,磕磕巴巴回他:“我、我怕相公哭……咬上饅頭哭就沒聲了?!?/br> 他很要強的,她知道。 郎中把饅頭摳了出來,轟她:“不是讓你出去?你用饅頭堵他的嘴,他要是喘不上氣了怎么辦?凈會添亂,出去!” 傻奴悻悻地?fù)炱痧z頭,走了出去,把饅頭喂給了小黃狗和小黃鴨。 天氣漸漸冷了,眼看著就要過年,她真希望他能快點好起來,跟她一起過年。 她會乖的,不會再讓他抱著走路了。 月色慘淡得像是隨時會消失,傻奴的眸子里映出月亮的模樣,美艷的臉上盡是擔(dān)憂。 不知過了多久,傻奴從小盹中驚醒,她聽到一陣雜亂的聲音,似乎是有人在摔東西,她撐著僵硬的腿站起,緩緩地走進了屋子。 李遠山正高高地舉著一個湯碗,而地上,已經(jīng)布滿了碎片。 他見傻奴進來,神情僵了一下,慢慢把碗放在了手邊。 “你是來看我的腿還剩下多少的?” 他薄唇輕掀,眼神嘲諷。 傻奴愣了一下,然后點點頭,“嗯……” 李遠山扯著唇角冷笑,“我就知道……” 他猛地掀開被子,讓那條幾乎消失的殘腿露出,冷颼颼的空氣將他的傷口刺痛,他皺著眉,顫聲說:“現(xiàn)在你看到了!可以滾了嗎?” 傻奴呆呆地站在原地,忘記了呼吸——她從沒見過這樣的腿,如果那還能叫“腿”的話——大腿只留下三寸左右的長度,這之下,全都沒有了…… 她的相公,以前經(jīng)常抱她在這條腿上坐著,還總是讓她光腳站在他的腳掌上玩耍,而現(xiàn)在,他只有一條腿,也只有一個腳掌了! 傻奴空洞的表情讓李遠山暴怒,他近乎殘忍地罵道:“你滿意了?滿意了嗎?現(xiàn)在你可以走了!永遠不要再回來!” 傻奴抬了抬頭,那雙漂亮的眼睛充滿了水光,她就是哭起來也是美麗的。 她遲鈍地轉(zhuǎn)身,摸著門框慢慢地邁出。 李遠山的眉頭松開,不可置信地望著傻奴的背影,“你真的要走……” 他逐漸感受到一種來自內(nèi)心的痛苦,那種疼比傷口上的疼更難過,比他落在瑤南人手里備受折辱的時候更難熬。 他咬緊了牙關(guān),一個脫力,摔躺在床上。 他戰(zhàn)敗后被引入了瑤南人的陷阱中,甕中捉鱉,當(dāng)場被射下馬,然后,敵人的長刀砍在了他的那條腿上,他沒有難受。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小腿被砍飛,血濺了他一臉,他沒有難受。 他成了戰(zhàn)俘,每天都被瑤南人用盡各種刑罰,他們在他的身體上刀割、火點,在他的臉上撒尿,他沒有難受。 但當(dāng)他們拿著傻奴的東西來嘲笑他時,他第一次張開了嘴,求他們不要再折磨他了,他寧肯去死。 ——如果蘇偉沒有來救他就好了。 那樣,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傻奴背棄他的樣子。 他絕望地盯著房頂,想,如果蘇偉沒有來救他就好了。 他又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卻沒有力氣去看。 嘴里被塞入綿軟的東西,他的眼球轉(zhuǎn)了轉(zhuǎn),看到傻奴嘴里也咬著半塊白饅頭,哭成了小花貓。 她指了指饅頭,又指了指眼淚,模糊地說:“相公,你哭吧,我不看?!?/br> 她背過身,瘦弱的肩膀在顫抖,她似乎很傷心,但沒有發(fā)出一點點聲音。 他依稀記得走之前傻奴明明胖了的,怎么現(xiàn)在又這么瘦? “傻奴,你過來。” 他動了動手指,看著傻奴轉(zhuǎn)過身來,撲進了他的懷里。 “對,就是這樣?!?/br> 他抱緊傻奴。 就是這樣,就是現(xiàn)在的樣子。 就是這種幻想支撐著他活了下來,沒有咬舌自盡。 他取出傻奴口中的饅頭,傻奴奪了過去,帶著哭腔說:“別扔呢,還要喂狗……” 李遠山扯開一個苦澀的笑容,這都什么時候了,她還想著狗? 她什么時候養(yǎng)狗了? 傻奴瘦弱無骨,李遠山的手指摸到了她的嘴唇,深深地吻了進去。 無數(shù)guntang的思念和怨恨被偏執(zhí)地導(dǎo)入她的身體中,傻奴的呼吸都被霸道地掠奪,她忽然身子一輕,背部接觸到了床褥。 衣領(lǐng)被扯開,李遠山忍著腿上的疼,嘶啞地警告:“你既然留下來了,就別想再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