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瑨撇撇嘴，哼了一聲：“生氣？你是小祖宗，我哪敢氣你啊。”

    李心玉將腦袋湊到他面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頑劣模樣，道：“還說沒生氣呢，嘴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

    “是，我就是生氣！”李瑨破罐子破摔道，“你說那姓裴的有什么本事？也就是一張臉生的好看些罷了！倒讓我疼了十五年的親meimei胳膊肘往外拐了，連朝鳳樓的柳拂煙都要將帕子丟給他！”

    李心玉一怔，問：“柳拂煙？你也見著她了？”

    “長(zhǎng)安絕色，我自然是要見上一見的。難不成只有你能見不成？”說到這，李瑨滿眼閃著興奮的光。方才的陰霾一掃而盡，他興致勃勃地問李心玉：“哎，心兒，你覺得那柳拂煙如何？美不美？”

    “唔，只比我差那么一點(diǎn)罷。”

    “可惜了，那樣的美人不該成為欲界仙都的金絲雀?！闭f到此，李瑨用折扇敲著手心，認(rèn)真道，“終有一日，我要讓她成為我的女人?！?/br>
    李心玉猛地瞪大眼，不可置信道：“皇兄，你瘋了！”

    第十八章 夜談

    今夜，李心玉失眠了。仿佛只要一閉眼，眼前就有一條嫣紅的軟帕飄來飄去，輕輕的，落在裴漠的頭上。

    欲界仙都，不夜之城，畫樓之上的美麗金絲雀，讓她想起了前世諸多紛雜的回憶。

    李心玉換了無數(shù)個(gè)睡覺的姿勢(shì)，依舊難以入眠，干脆掀了被褥披衣下榻。

    “公主，您是口渴了嗎？”值夜的宮婢雪琴揉了揉眼睛，進(jìn)門問道。

    “不是，我睡不著，想去院中走走。”

    “啊，那奴婢陪您一起散心罷。外頭更深露重，冷著呢。”

    “不用了，我想一個(gè)人待會(huì)兒?！崩钚挠翊┐髡R，接過雪琴遞來的珍珠色兔絨斗篷披上，吩咐道，“給我點(diǎn)一盞琉璃燈，再熏些安眠的香料，我走走便回來?！?/br>
    雪琴福了福禮，很快提了一盞八角琉璃燈過來。

    李心玉接過燈提在手中，推門去了庭院。

    今夜月明星稀，夜色深沉，遠(yuǎn)處隱隱傳來了宦官打更的聲響。不知為何，李心玉突然想去看看裴漠。

    白天在斗獸場(chǎng)，他似乎傷的不輕，雖然已命白靈賜了藥，也不知他有沒有按時(shí)涂抹。

    腦中亂七八糟地想著，李心玉已穿過中庭到了后院，偏間的燈是滅的，寂靜而黑暗?？磥硭缫阉拢约阂粫r(shí)興起白來這一趟了……

    正打算轉(zhuǎn)身回去，卻忽的聽見膳房處傳來了幾聲刻意壓抑的低咳。

    李心玉嘴刁，挑食挑得厲害，御膳房要伺候的嘴太多了，難免有些兼顧不過來?；实坌奶叟畠?，便特意準(zhǔn)許她在清歡殿另開小灶，養(yǎng)幾個(gè)稱心如意的廚子……只是這么晚了，廚子也該歇息才對(duì)，怎么還有人在？

    好奇地湊近一瞧，隔著門縫瞧去，里頭的背影十分熟悉，不是裴漠是誰？

    他沒有在偏間睡覺，跑到膳房去做什么？

    李心玉滿腹疑惑，提著燈悄聲靠近，伸出一根手指戳開了門。

    裴漠依舊穿著白天的那件玄青色的武袍，黑護(hù)腕，黑腰帶，黑布靴，將他瘦削修長(zhǎng)的身軀勾勒得淋漓盡致。此時(shí)他曲起一條腿坐在蘆葦編成的團(tuán)蒲上，面朝著灶火，手里捧著一本書看得正入神。

    聽到李心玉進(jìn)門的聲音，他猛地轉(zhuǎn)過頭，眼中充滿了戒備。而當(dāng)他看到來人是李心玉，眼中的戒備又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窘迫，就像是一個(gè)做壞事被當(dāng)場(chǎng)抓住的孩子。

    他起身，下意識(shí)將手中的書卷往身后藏了藏，而后大約覺得這么做沒有意義，他的手在身后僵了片刻，又垂了下來。

    他一向沉穩(wěn)自負(fù)，仿佛做什么都游刃有余，這是李心玉第一次見到無措的模樣，頓覺新奇萬分。

    裴漠站直了身子，用略微沙啞的嗓音喚了聲：“公主?！?/br>
    “你在看什么？”李心玉走過去，將琉璃燈擱在柴堆旁，然后朝裴漠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勾了勾，命令道，“拿來?！?/br>
    裴漠低下頭，將手中攥得發(fā)皺的書卷交到李心玉手中。

    李心玉隨手翻了翻書卷，忽的輕笑一聲。灶臺(tái)里暖黃的火光打在她的眼睫上，仿佛連每一個(gè)毛發(fā)都在發(fā)光。

    她說：“《演武兵策》，我記得，是我書房里的書。”

    “是我撿來的。”似乎怕她誤會(huì)，裴漠立刻搶著說，“你的宮婢將一筐舊書清出來扔在墻角，雜役嬤嬤命我扔掉，我覺得丟了可惜，便拿了兩本……”

    李心玉瞇著眼，也不說話，就這么笑吟吟地看著他。

    “……四本，我不騙你，再?zèng)]有多藏了?！备目谕?，裴漠又神情認(rèn)真的重申了一遍，“真的是我撿來的。自那日之后，我再?zèng)]有私入你的書房?！?/br>
    “我知道你沒撒謊，是我讓紅芍將書房的舊書整理出去的?！迸崮幌蚯趭^好學(xué)，從前世開始就是如此。

    李心玉四下環(huán)顧一番，尋了條干凈的板凳坐著，哪怕是在雜亂的廚房中，她的坐姿也帶著李唐皇室渾然天成的貴氣。她問，“你怎么不在自己房中歇著，偏要跑膳房來看書？”

    “天冷，偏間沒有炭火也沒有點(diǎn)燈，只有到膳房來才有光。”頓了頓，裴漠又道：“廚子睡了，讓我?guī)兔φ湛丛罨穑项^燉著公主明日要喝的參雞湯?！?/br>
    李心玉眼睛瞟過灶臺(tái)，上頭果然是砂鍋慢火燉著雞湯，得熬上一夜不能斷火。想必是廚子偷懶，讓裴漠替自己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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