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抱歉，賀某眼拙，未曾見到老先生從拐角處來?！辟R知秋彬彬有禮，蹲下身，伸出一只修長白皙的手去撿拾丹藥。

    朱紅色的丹藥只有拇指大小一丸，散發(fā)出一股清淡的異香，賀知秋捻著那顆丹藥，正要細細看來，老術(shù)士卻滿面憂色道：“使不得使不得，仙丹乃圣物，賀大人摸不得??！”

    賀知秋再次道了聲‘抱歉’，將丹藥放回了術(shù)士的托盤。

    正巧李心玉的輦車到了跟前，老術(shù)士匆忙放下托盤，攏袖作揖道：“殿下?！?/br>
    賀知秋聽到了動靜，也轉(zhuǎn)過身來，卻并不行禮，直到一旁的侍從低聲提醒道：“賀大人，此乃襄陽公主殿下?！?/br>
    賀知秋恍然點頭，拱手道：“臣太史令賀知秋，見過公主殿下?！?/br>
    李心玉挑開紗簾，含笑頷首道：“賀大人，好久不見。還好你今日出門帶了侍從，不至于又迷路了?！?/br>
    賀知秋淡淡點頭，疏離道：“勞煩公主記掛，臣告退?！?/br>
    “……”

    這冷淡的反應顯然是沒認出，李心玉就是之前在沁心宮給他引路之人。

    李心玉有些挫敗地想：約莫臉盲是絕癥罷，若沒有侍從提醒，賀知秋怕是一輩子也不認得自己。

    我這傾國傾城之姿，就這么沒有存在感么么么么么？

    李心玉望著賀知秋離去的背影，小小的傷感了一番。見術(shù)士還躬身候在一旁，李心玉回神，淡淡道：“老仙師，起身罷。”

    “謝殿下。”

    “本宮正要去見仙師和父皇呢，可巧在這兒碰上了?！崩钚挠裢闲g(shù)士手中的托盤，狀似無意地問，“近來父皇服食丹藥的速度過快，距離上次煉丹不過一旬，這又有了新藥?！?/br>
    老術(shù)士道：“陛下近來失眠多夢，要靠仙丹才能安睡?！?/br>
    “既是失眠多夢，為何不請?zhí)t(yī)？”李心玉瞇了瞇眼，從紅紗中伸出一只手道，“不是讓你按照本宮給的方子煉丹么？”

    “這……”老術(shù)士為難道，“公主給的方子藥味太重，皇上一聞便知不對勁，因此老夫擅自做主調(diào)整，減了藥味，去了水銀，增添幾分安神的藥材……”

    李心玉打斷他道：“本宮不通岐黃，仙師不如直接給我一份丹藥嘗嘗?！?/br>
    “呃，公主有所不知，這每月的丹藥顆數(shù)都是按陛下旨意來的，一顆不多，一顆不少，若給了公主殿下，則陛下就會減一分修為，到時龍顏大怒，老夫可承擔不起啊?！?/br>
    李心玉覺察出了異常，面上卻仍笑吟吟道：“既是如此，本宮便不強求了，仙師去忙吧，勿要耽擱了正事?！?/br>
    老術(shù)士道了聲是，捧著托盤躬身退下。

    待老術(shù)士走后，李心玉懶洋洋倚在輦車上，眸色深沉，似乎在凝神思索著什么。

    “公主。”一旁的裴漠好像看出了她的心事，朝李心玉伸出一只拳頭，淡淡道，“公主是否想要這個？”

    說罷，他將拳頭打開，露出了掌心的一顆朱紅色藥丸。

    李心玉見之大喜，眼睛一亮道：“行啊，小裴漠，你何時拿到的？”

    見到李心玉展露笑顏，裴漠心里也高興，強忍住笑意道：“方才丹藥滾落一地，我趁機拾了一顆，老道士未曾發(fā)現(xiàn)。”

    李心玉捻起丹藥，柔嫩的指尖從裴漠的掌心劃過，如同一片羽毛劃過他的心間，帶起一陣酥麻的癢意。

    裴漠眸若星辰，情不自禁多看了李心玉幾眼。

    白靈見輦車久久停滯，忍不住出言提醒道：“公主，還去養(yǎng)生殿么？”

    李心玉將視線從指尖的丹藥上收回，紅唇勾起，緩緩道：“不了，回清歡殿。”

    不多時，日落西山，夜幕席卷大地，家家戶戶點亮了燭火燈籠，在富庶的長安城中燃起一片火海。

    而在城中某處僻靜的府邸內(nèi)，上等瓷器碎裂的清脆聲打破了寂靜。

    “你說什么？丹藥少了一顆？”黑影中，一個威嚴的男聲傳來，又是一盞茶杯被摔碎。

    一個身穿道袍的白須老者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在地上，伏地道：“確實是少了一顆，老夫事后去長樂門前尋了個遍，連地磚縫里也勘察過了，未曾找到那遺失的一顆?！?/br>
    男人沉吟，強壓著怒意道：“當時何人在場？”

    “襄陽公主和太史令賀大人……對了，老夫記起來了，賀大人碰過丹藥，還有過一瞬的遲疑，似乎對丹藥很有興趣！”

    “賀、知、秋！”男人咬牙，幾乎是將這個名字磨碎了，從齒縫中擠出來，又對術(shù)士道，“你退下，嘴巴給我縫緊些，若走漏了風聲……”

    “是，是，老夫知道！”老術(shù)士慌忙退下。

    “來人！”男人揮手，深紫色的衣袍劃過一道弧度。隨著他的一聲召喚，數(shù)個黑衣人如鬼魅般從陰影中鉆出，單膝跪在地上候命。

    “賀知秋不能留了，尋個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做掉。”男人坐在椅子上，威嚴如山，“必要時斷尾求生，連那姓吳的道士一同殺了。記住，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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