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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瑨望著面前空空如也的案幾:“……”好罷,沒菜就沒菜,多喝點酒也可。 可他才剛把手伸出去,李心玉就將酒壺也放進(jìn)了食盒當(dāng)中,對雪琴道:“給裴漠送過去,讓他先喝點酒暖暖身子?!?/br> 此刻,李瑨內(nèi)心涌上一股憤恨和滄桑,深刻體會到了自家白菜被豬拱了是怎樣一種痛徹心扉的感受。 若不是此刻皇帝李常年進(jìn)了殿,他非得沖出去宰了那奴隸不可! 天子入場赴宴,百官收斂了姿態(tài),一個個正襟危坐,朝李常年叩首跪拜。 李心玉行了禮,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父皇的面色有些疲倦滄桑。 他兩鬢秋霜,滿眼血絲,顴骨突出,竟是比上一次見面又瘦削了不少。李心玉心中難受,生怕父親又如前世一般不明不白地死在龍榻之上…… 她持了酒樽起身出列,接著敬酒的機(jī)會靠在李常年身側(cè),擔(dān)憂道:“父皇精神不太好?!?/br> 李常年遲鈍了一會兒,方伸手撫了撫李心玉的發(fā)頂,聲音暗啞道:“父皇是老了?!?/br> “您才四十二,春秋正盛,如何就老了?”李心玉舉杯,與父親碰了碰,道:“吳懷義給您的丹藥中有碧落草草籽,吃多了上癮不說,還會危及性命。如今死了一個吳懷義,還會有張懷義、劉懷義……我不知道您的身邊還埋藏著多少根毒刺,隱藏著多少雙眼睛,只是每每想起父皇身為一國之君,竟遭此等小人暗算,便寢食難安?!?/br> 李常年將酒樽送到了嘴邊,又頓住,放下酒樽望著李心玉:“心兒,你想說什么?” 李心玉抬眸,依舊帶著頑劣的笑意,緩緩問道:“您告訴我,吳懷義是誰舉薦到您身邊的?” “心兒,你還不到十六歲,能改變什么?”李常年滄桑的面色倏地變得凝重起來,他掃視了一眼座下百官,壓低聲音道,“不管吳懷義做過什么,他已經(jīng)死了,此事就當(dāng)過去。即便朕要追查,也不該由你插手。” 李心玉不再笑了,“自從母后仙逝,您就一心想要隨她而去。細(xì)細(xì)想來,若沒有您的消極縱容,那人又怎能輕而易舉地將吳懷義安插到您身邊?您貴為天子,九五之尊,卻一心求死任人擺布,豈不叫人笑話李家人窩囊?” “心兒,你可知此話大逆不道!”李常年終于不再溫吞,憂憤道:“看來是朕太縱容你了,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活脫脫像極了你母親當(dāng)年??呻薏幌M阍俳?jīng)歷一次你母親當(dāng)年的那場劫難,明白嗎?” “我只是希望您能好好活著,活長一點,再長一點,看著我長大,教皇兄守住長安這片千年如一日的繁華?!?/br> 頓了頓,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笑著致意:“您不方便做的事,女兒替您做了吧?!?/br> 李常年看著她,渾濁的眼中滿是疲憊之色。他嘴唇動了動,良久方道:“吳仙師并非別人舉薦而來,他本是民間得道的真人,游散于欲界仙都一帶。四年前你母親遇刺身亡,朕憂思成疾,太醫(yī)束手無策,是他自己揭了皇榜入宮,煉丹治好了朕的病……” “欲界仙都?”李心玉心中咯噔一聲,仿佛于漫無邊際的黑暗中窺見一縷天光。 她點點頭,從容淡然地退回自己的位置。 小半個時辰后,李常年便推脫累了,提早離開了宴會。父皇一走,李心玉一心掛念裴漠,沒興趣再欣賞歌舞,便悄悄拉了拉李瑨的衣袖,道:“這里勞煩皇兄應(yīng)付著,我先回清歡殿啦?!?/br> 李瑨正沉浸在‘妹大不中留’的郁卒中,聞言登時將眼睛瞪得老大,醉醺醺道:“你……你去哪兒?不行,哥哥得跟你一起,免得你……你被那奴隸拐跑!” 李心玉酒量小,只飲了一杯酒便暈乎乎的,此時看到這醉鬼哥哥鬧事,只覺得頭更暈了。 兩人拉拉扯扯地出了殿,正好撞見殿前兩名武將在寒暄。一人是忠義伯趙閔青,另一人則是腿腳落了殘疾的韓國公韋慶國,見到李心玉和太子出門,兩人停止了交談,退至一邊行禮道:“太子殿下,公主殿下?!?/br> 李心玉心中一緊,心道這可有意思了:兩人都是她黑名單上的嫌疑人,這大晚上的聚集在一起聊什么呢? 如此想著,她神態(tài)如常地笑笑:“外頭天寒地凍,二位大人怎的不進(jìn)去喝酒?” 韋慶國挪動略微僵硬的腿,嘆道:“唉,近來下雪,臣這條不爭氣的殘腿又犯了痛,只能先行告退了,怕掃了大家的雅興。” 李心玉看了看忠義伯:濃眉大眼,一身正氣;再看看韓國公:身落殘疾,卸甲隱退,其表妹還是當(dāng)今太妃…… 怎么想,都是李硯白和王梟的嫌疑最大。 正思忖著,忽聽見李瑨鬼魅一般從身后冒出,打著酒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心兒,心兒,你找了小白臉就不要哥哥啦!” 有外臣在場,皇兄這副尊榮也太有損東宮顏面了!李心玉來不及試探這兩名肱骨武將,匆匆拉著哭哭啼啼的李瑨出了大殿。 走到半路,李瑨卻是死死抱著漆柱,哭喊道:“別碰我!我要去欲界仙都,我要見拂煙娘子!” 聽到柳拂煙的名字,李心玉有些訝然。她以為以皇兄那頑劣的性子,過了一個月,早該將柳拂煙淡忘了,卻不料皇兄醉酒之后仍會哭著喊著要見她,都說‘酒后吐真言’,可見多少是上了心的。 可柳拂煙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