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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才知道,原來這就是相思之苦。 今夜夜深人靜,她暗暗下定決心,手刃仇敵之后,無論裴漠想要什么,她都會滿足他。 六月初十如期而至。 驕陽似火,李心玉眼底一圈暗青色,一襲青碧色的上襦配團花石榴紅裙,手挽湘色綢緞,行動間步搖微顫,映著身后巍峨的宮殿樓閣,頗有幾分婉皇后當(dāng)年的風(fēng)采。 宮門口,李常年一身紫檀色的常服,頭戴翼善冠,身形消瘦,正要上車,忽聽聞李心玉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他回首,一怔,隨即笑道:“心兒今日怎穿得如此鮮妍?” “父皇難得出宮,我來送送您?!崩钚挠裼锨?,伸手替父親正了正發(fā)冠,笑道,“去韓國公府須穿過市集,魚龍混雜,雖已提前命禁軍開路,但還是小心些為好?!?/br> 一旁的忠義伯兼禁軍統(tǒng)帥的趙閔青即刻道:“公主放心,臣已聽從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安排,布置好了一切。” 李心玉若有所思地頷首:“那便請忠義伯先行開路罷。” 而此時的韓國公府,前庭賓客往來不絕,熱鬧非凡,而后院卻是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隔開般,一片死水般的凝重。 裴漠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脖子上系著蒙面的三角巾,手持長劍,做刺客打扮,靜靜地站在書房外的密室前。 伴隨著咔嚓咔嚓轉(zhuǎn)動的機括聲,韋慶國低沉的嗓音穩(wěn)穩(wěn)傳來:“禁軍前來清場了,還請世侄躲在這密室中,按原計劃行事?!?/br> 裴漠滿目決然地走了兩步,在即將走入密室之時,他又停了腳步,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世侄?”韋慶國出聲提醒。 裴漠收斂情緒,回頭,很平靜地問:“行刺之時,我該如何打開這密室出來?” “這個簡單,世侄請看?!表f慶國指了指密室墻上一塊顏色稍深的磚塊,啞聲笑道,“那塊磚便是機關(guān),你瞧準(zhǔn)時機往下一按,門自然就開了。” 裴漠點頭,又道:“我為大業(yè)殉死之后,萬望國公將我的遺骸葬入裴家祖墳?!?/br> 他說得悲壯又從容,不知為何,韋慶國竟有些惋惜起來。這樣聰慧又強悍的少年,本該有大好前程抱負(fù),可惜,今日要折在這兒了…… 韋慶國拍了拍裴漠的肩,又深鞠一躬,道:“世侄放心,當(dāng)日之諾,老夫必當(dāng)踐行!” 裴漠灑脫一笑,淡墨色的眼睛像是夜色暈染而成。他盯著韋慶國,慢慢地說:“如此,我了無遺憾?!?/br> 不知為何,韋慶國覺得裴漠的目光有些令人發(fā)憷,待他仔細(xì)看來,裴漠又沒事人般掉開了視線,轉(zhuǎn)身走進了密室之中。 機括聲再次響起,裴漠站在陰冷的密室中,望著兩扇墻緩緩合攏,視線越來越窄,越來越窄,最終變成一條縫。 趁著韋慶國轉(zhuǎn)身離去的一瞬,裴漠反掌掏出一枚棗核大小的銅球,屈指一彈,銅球飛出,剛好卡在密室即將合攏的縫隙中。 因有銅球卡住,兩扇墻并未完全合攏,留了一條極細(xì)的縫隙,既可有空氣流入,又可窺探到室外的一切。 借著外頭漏進來的這一線天光,裴漠打量著密室內(nèi)的一切:空蕩蕩的,什么東西也沒有,只有角落的墻上掛著一盞油燈。 有那一條縫隙透風(fēng),裴漠也不怕自己被悶死,抬手取了油燈,有隨身攜帶的火折子點燃了,視線這才漸漸清明起來。 裴漠走到墻邊站好,摸了摸那塊顏色深沉的磚塊,頓了頓,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按下。 咔噠—— 機括轉(zhuǎn)動的聲響在密室中清晰可聞,甚至還帶了微微的回音。 可那聲音實在是太小了,與方才墻面打開的機括聲完全不同,小得像是暗器啟動的聲音…… 果然,幾乎在裴漠跳開的同時,咻咻幾抹寒光閃過,鋒利的鐵箭從密室的四面八方射來。 還好裴漠心思警惕,忙伏地就勢一滾,躲過第一批鐵箭的襲擊。才剛站起來,第二批鐵箭又至! 密室空蕩,沒有可以躲避的地方,裴漠只能一邊閃躲一邊拔劍擋去多余的殘箭。 等到暗器射完,饒是身手矯健的裴漠也是氣喘吁吁,連衣裳都破了好幾個地方,好在并未破皮流血。 滿地殘箭,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裴漠危險的瞇了瞇眼,望著墻面上的磚塊:果不其然,這是間閻羅密室,只進不出,根本沒有生門。 “老夫從未相信過裴漠,將他騙至密室中,只是為了殺了他,為老夫的大業(yè)掃平最后的障礙?!表f慶國坐在空蕩的廂房中,望著墻上姜妃的半幅畫像,嘴角彎成一個嘲弄的弧度,“他在李心玉身邊待了半年有余,在我身邊卻不過短短三個月,教我如何信得過?呵,終歸是年少魯莽,他以為他掌控了我,實則是被我玩弄于鼓掌?!?/br> “他來找我,或許是真心投誠,又或許是與李心玉串通一氣詐降。不管真相如何,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會放過一個,這句話,還是娘娘您告訴我的?!?/br> 韋慶國癡迷地凝望著畫像,聲音陰冷,像是毒蛇嘶嘶吐信,“其實,我倒希望他是李心玉派來的jian細(xì),這樣,他才能將錯誤的行刺信息傳遞給李心玉,讓她的布防竹籃打水一場空?!?/br> 說罷,韋慶國轉(zhuǎn)身,視線緩緩掃過房中跪拜的十余名黑衣死士,沉聲道:“你們?nèi)巳硕际前倮锾粢坏母呤?,聽著,此番計劃,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