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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閣臣夫人日常在線閱讀 - 閣臣夫人日常 第25節(jié)

閣臣夫人日常 第25節(jié)

    “叔父什么時候騙過你?!毙煅芨戳斯词种?,放下她道:“叔父還要去見祖母,晚點兒再去見蓁姐兒可好。”

    徐元蓁點了點頭,跑到鄭氏身邊,捏著鄭氏的衣角很乖巧的和徐衍揮手。徐衍朝徐元蓁笑了笑,連看一眼都沒有看鄭氏,轉(zhuǎn)身走了,青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下,鄭氏望著那一道高大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中,神色晦暗不明。

    她身邊的高mama是陪嫁來的,鄭氏毀了和徐四爺?shù)挠H事,又如何嫁給徐三爺,來龍去脈高mama都是知情的,她遲疑的喊了一聲‘太太’。

    鄭氏就看向高mama,嘆了口氣:“……這么多年,我還以為他不會成親了呢?!?/br>
    高mama自幼看著鄭氏長大,對于她心中所想是再清楚不過的,輕聲道:“太太,都是過去的事了,您如今是徐家長房的三太太,有些事可莫要再想了。”

    回了留榭院,鄭太太派來的仆婦已經(jīng)在院子里侯了一個多時辰了,鄭氏讓乳娘把徐元蓁抱走,才叫了那位仆婦進(jìn)來說話。

    “……媛姑娘聽聞徐四爺和傅長宜定親的事,在家中大鬧了一番,如今誰人都不理,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已經(jīng)有七八日了,夫人說請您過去一趟,她沒臉再來這邊了?!?/br>
    孫婆子偷偷瞟了鄭氏一眼,見她面色不動,心中有些著急。

    鄭氏早就知道這門親事成不了,二嬸娘非說要試一試,她原也是存了試探的意思,方應(yīng)了二嬸娘,時常帶著鄭媛齋在徐太夫人面前露臉,可徐太夫人和徐衍卻是無半點心思在上面。

    她也勸過二嬸娘別抱太大的希望,看到如意的人家就把媛齋的親事定下來,如此拖了兩年,卻還妄想著嫁過來。

    鄭氏正心煩著,又一想這幾年父親母親都不在京中,唯一親近的還是二叔父一家,只得道:“我今日磨不開身,明日一早再過去?!?/br>
    孫婆子得了話方才走了。

    徐家和傅家定下十月二十三日來下聘,長宜這些日子一直待在閑月軒,除了偶爾府上有哪家的太太前來拜訪,傅老夫人會讓她去壽寧堂見人。

    也不知怎的,這些日子她越發(fā)心定了下來。

    冬至過后幾日,就到了下聘的日子,徐府來人送了五十金的聘禮,五十抬盒擔(dān),裱著繡綾的大紅柬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各樣禮單。

    偌大的院子里擺滿了朱漆紅木擔(dān)盒,青竺在前院打聽了一番,回來跟長宜說:“……十六樣羹果,金銀玉石,布匹綢緞,聽說老夫人看到禮單眼睛都直了?!?/br>
    長宜正坐在羅漢床上練字,聞言不由抬起了頭,聽到前院傳來嘈雜的聲音,不由皺了皺眉,傅老夫人跟她說了開列的聘禮單子,可沒這么多。

    掌燈時分,傅老夫人方才得了閑空,坐在燈下發(fā)愁的望著禮單,徐家給了這樣重的聘禮固然是好,可她準(zhǔn)備的嫁妝卻有些單薄了。

    若真按著徐家的禮單添妝奩,還得再添上二十擔(dān)。

    傅老夫人忙寫信給傅仲儒,讓他來大興商量嫁妝的事宜,最后定下來八十抬的嫁妝。

    盛氏倒沒有說什么,她掌府中中饋,過手了這些物件,明面上雖說是八十抬,實則傅家送來的五十抬盒擔(dān)也在里面,傅家不過出了三十抬嫁妝,倒有二十抬是沈氏陪嫁過來的。

    周氏看著一抬抬的擔(dān)盒,心中卻很不好受,也不知到時霍家可出得了這么多的聘禮,若是沒有五十抬,那真真是樣樣輸給了三房,這叫她怎么咽得下這口氣。

    長宜聽說傅老夫人給她準(zhǔn)備了八十抬的陪嫁,也嚇了一跳,她身上還有一千五百兩銀子傍身,這是母親臨逝前給她的,祖母和父親都不知道。

    長宜起身出了閑月軒,廡廊下掛著紅縐紗燈籠,風(fēng)吹的燈籠來回?fù)u晃,一粒一粒的雪霰子從黑漆漆的天空落下來,在空中打著旋兒。

    今年的雪來得倒是要早些。

    長宜回屋練了會字熄燈睡下了,二日一早,莊子里的方婆子冒雪前來,說薛姨娘昨夜發(fā)動,生下了一個男孩。

    屋子里靜了片刻,傅老夫人皺眉問道:“孩子可好?”

    方婆子回道:“生下來足有六斤七兩,哭聲洪亮?!?/br>
    第38章 “薛姨娘可是有什么事,非要……

    哭聲洪亮, 那就是健康的。

    傅老夫人點了點頭。

    方婆子見傅老夫人沒有說話,猶豫了一下,弓著身子詢問道:“那孩子……”

    傅老夫人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安靜的長宜, 因是三房的事,她并沒有讓她回避。自打長宜和徐家的親事定下來, 傅老夫人就越發(fā)看重這個孫女,此事又涉及到三房, 她想了想還是詢問長宜的意思:“宜姐兒, 你覺得呢?”

    薛姨娘再有罪, 孩子卻是無辜的, 既生下來了那就是傅家的孩子, 不能坐視不管。何況還是三房的長子……絕不能流落在外。

    不過薛姨娘卻是不可能放出來的,那孩子也不能養(yǎng)在莊子里, 留在薛姨娘的身邊才是毀了他一生。

    傅老夫人年紀(jì)大了,也沒有精力再撫育一個孩子, 何況還是庶出的。

    長宜想了想道:“芳荷在父親身邊服侍多年,心性也是好的, 不如抱到她膝下教養(yǎng), 多找兩個乳娘照看好了。”

    傅老夫人也正是此意,不過她如今還有一事?lián)模呛⒆拥降资茄σ棠锼? 以后長大了, 難免會問起他生母, 不過這事還是得一步一步的來。

    男孩抱到保定,傅仲儒取名為傅長守。

    過了沒多久,方婆子又過來回話,說薛姨娘想見傅三爺一面, 傅老夫人想都沒想道:“叫她死了這條心?!?/br>
    三子最容易心軟,如今薛姨娘剛生下孩子,只怕幾句話就能哄的他回心轉(zhuǎn)意,她自然不會讓薛姨娘見傅仲儒。

    長宜在廡廊下遇到方婆子,問道:“薛姨娘可是有什么事,非要見父親不可?!?/br>
    方婆子就把這些日子薛姨娘在屋子里喊的那些話都告訴了長宜:“……薛姨娘聽說姑娘和徐家定了親事,日日哭喊四姑娘無辜,還說都是三姑娘您陷害的?!?/br>
    長宜聽了沉思了片刻,看樣子不抓住把柄,薛姨娘是不肯承認(rèn)的。

    正好快到年下了,傅老夫人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去莊子里走一趟,一來散心,二來見見莊子里的佃戶,以防底下的人弄虛作假。

    雪剛化了,天氣清冷,傅老夫人叫趙五媳婦套了馬車,帶著長宜去了大興和東安交界的小郭莊,傅家的莊田大都在那里。

    馬車慢悠悠行了一個半時辰方才到了小郭莊,郭莊頭領(lǐng)著佃戶們早就在村口侯著了,傅老夫人先到宅子里洗了臉,換了身衣服才見了他們。

    這時候已經(jīng)過了農(nóng)忙,佃戶們也都歇了下來,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烤火聊天,木槿和青竺不知從哪里找來了一些花生和紅薯,在院子里生了火烤著吃。

    長宜很少出來,大部分時間都在屋子里繡花練字,對這樣的農(nóng)趣也很好奇,披了一件斗篷在院子里跟小丫頭們一起烤火。

    剛烤出來的花生外皮黑黢黢的,剝開了卻有一股濃厚的香味,和平日里吃的花生不大相同,木槿搬了個小板凳過來,長宜就坐在火堆旁吃花生和烤紅薯。

    郭莊頭膝下有一個六七歲的姑娘,站在屋檐下看著她們卻不敢走過來,長宜就招了手讓她過來,問她叫什么名字,分給她花生和紅薯吃。

    小姑娘怯怯的望著她道:“我娘都叫我三丫。”

    長宜這才知道她上頭還有兩個jiejie,都已經(jīng)嫁人了,三丫吃了一口紅薯說:“還沒有熟透,得再焐一會才好吃?!?/br>
    她挑了兩個不大不小卻均勻的紅薯扔進(jìn)了火堆,用樹枝扒拉著焐在灰下面,弄好了才跟長宜道:“得等會子才能吃。”

    長宜見她身上穿了一件粗布的棉襖,才剛留了頭,臉蛋有些紅紅的,一雙眼睛卻黑白分明,清澈澄明,長宜笑著朝她點了點頭。

    三丫看著她道:“你長的真好看,比我們村里的念姑還要好看。”她想了一會,認(rèn)真的道:“是不一樣的好看,你比念姑好看多了?!?/br>
    青竺笑著逗她:“小丫頭倒是有眼光,你說我們姑娘怎么個好看法?”

    這倒有些為難三丫了,她皺著眉道:“人好看,衣服也好看,像年畫里的仙姑一樣?!?/br>
    長宜今日穿了一件淡青色蘭草紋襖裙,披著白狐貍毛的湖綢斗篷,瑩潤白皙的臉頰泛著羊脂玉的潤澤,三丫從來沒見過閨閣中的小姐,只是聽同村的玉娘說過,閨閣的小姐吃了不動,都是又矮又胖的。

    她下回一定要和玉娘說,閨閣的小姐長得都像天上的仙女一樣。

    郭莊頭的老婆從屋子里出來,就看到三丫站在一堆丫頭婆子中間,連忙上前行了一禮:“姑娘,三丫她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了?!?/br>
    長宜倒是很喜歡三丫的這份淳樸,說道:“郭娘子,三丫替我們烤紅薯,還要多謝她呢?!?/br>
    郭娘子才松了口氣。

    傅老夫人午歇后醒來,方婆子過來回話,說薛姨娘磕破了頭,哪怕見傅老夫人一面也行,傅老夫人自然不會見薛姨娘,她連看一眼薛姨娘都覺得臟,長宜正在服侍傅老夫人漱口,聞言道:“不如孫女去見見姨娘,她興許是真的有事。”

    長宜還沒有嫁進(jìn)徐家之前,傅老夫人也有些怕薛姨娘再使什么手段,攪黃了這門親事,畢竟那薛坤是趙王帳下的幕僚,還是有些手段的。

    “你去看看也好,小心別讓她傷了你?!备道戏蛉说?。

    長宜跟著方婆子去了關(guān)押薛姨娘的院子,薛姨娘還在坐月子,坐在大炕上呆呆的望著窗外,身上穿了一件半新不舊的杏子紅綾棉襖,松花綠的襕裙,頭上圍著抹額,身形消瘦,眼神有些渙散。

    薛姨娘看到長宜進(jìn)來,連忙起身跪下行禮,長宜坐到炕上,才讓薛姨娘起來。

    薛姨娘卻道:“姑娘還是讓妾身跪著吧,妾身沒能約束好宛姐兒和兄長,都是妾身的過錯?!?/br>
    長宜瞥了一眼薛姨娘,見她額頭上纏著紗布,透著血跡:“你說要見祖母,有什么事,不妨說給我聽聽?!?/br>
    薛姨娘叩頭道:“妾身死不足惜,姑娘把孩子抱走也無可厚非,可宛姐兒實在無辜,她不過丟了張帕子,都是程家公子引來的禍?zhǔn)拢导茵B(yǎng)她一場,姑娘也不忍心瞧著你meimei在尼姑庵青燈古佛了卻一生吧?”

    薛姨娘抬頭看向長宜,見長宜在炕上坐著,面無表情,她不由流下淚來:“大姑娘,你如今都和徐家定下了親事,何苦還要難為宛姐兒呢,就是把她接出來,她也比不上姑娘您的?!?/br>
    長宜靜靜地望著她狡辯,等她說完才看向青竺,青竺把從傅長宛房里搜出來的信件香膏扔在薛姨娘的面前:“舉頭三尺有神明,姨娘,且睜開眼瞧瞧再說吧?!?/br>
    薛姨娘愣了一下,翻開信件看完,臉色果然一變,她一直以為女兒沒有和程淮私下有往來,甚至以為是傅長宜使的手段栽贓嫁禍,沒想到直到最后,宛姐兒都沒有和她說實話。

    青竺面無表情的道:“姨娘,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知道是誰害了你吧?!?/br>
    長宜從院子里出來去見了傅老夫人,傅老夫人正坐在炕上喝參湯,讓劉嬤嬤給長宜盛了一碗,問道:“都說了什么?”

    長宜就把薛姨娘的措辭和傅老夫人說了一遍,隨即笑了笑道:“薛姨娘向來是個不見棺材不掉眼淚的人,她這樣哭喊,叫看守的人也心煩,不如把證據(jù)擺在她面前,鐵證如山,她也沒什么好辯駁的了?!?/br>
    只是她也不明白為何傅長宛沒有和薛姨娘說真話,若是說了,只怕未必是今日這樣的局面。

    “和她有什么好說的,叫她哭破了嗓子就不喊了?!备道戏蛉它c了點長宜的眉心,道:“外頭這樣冷,喝點參湯暖暖身子?!?/br>
    天色將晚,傅老夫人才讓仆婦收拾了一番,打道回傅府。

    道路兩側(cè)的樹木都落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枝干和幽藍(lán)的天空相映,遠(yuǎn)處的村莊冒著裊裊的炊煙,倒是極具意境。

    馬車骨碌碌駛出小郭莊不久,突然停下了下來,過了一會趙五媳婦過來傳話:“前面來了一隊人馬,老夫人說咱們先避開讓他們過去。”

    鄉(xiāng)間的小路不比官道,行不開兩隊車馬,出門在外以和為貴,能避則避,長宜點了點頭,剛要放下簾子,卻見一隊人騎著高頭大馬奔馳過來,卷起陣陣塵土,領(lǐng)頭的男子身穿深藍(lán)色曳撒,眉心有一道疤痕,看上去戾氣很重。

    長宜不由蹙了蹙眉,男子也朝車窗看過來,正對上一雙烏黑清亮的雙眸。

    長宜心中一驚,此人她在舅舅家中見過。

    英國公府的長孫,一個外室之子……他怎么來了這里?

    不過一面之緣,長宜并未放在心上,回到傅府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

    傅二爺正在壽寧堂等著傅老夫人,母子倆去了東次間,等傅老夫人坐到羅漢床上,傅二爺方把皇上下令明年二月北征的詔書和傅老夫人說了:“皇上親自北征,趙王和皇長孫隨行,太子監(jiān)國。”

    雖說北征的事和傅家沒多大關(guān)系,但到底關(guān)系著派系爭嫡:“皇上雖有廢太子之意,可這次還是讓太子監(jiān)國,也不知皇上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傅家不參與奪嫡,也得明哲保身,傅老夫人蹙了蹙眉道:“徐家可有動靜?”

    傅二爺想起來道:“這次北征,徐四爺也是隨行的。”皇上讓徐四爺給皇長孫講學(xué),如今又任少詹事,那必是太子的人。

    徐二爺居高官之位,徐四爺被選入文淵閣侍奉多年,對于皇上的心思就算是拿捏不準(zhǔn)十分,也能猜測個七八分。

    “母親的意思是,咱們隨徐家?”傅二爺恍然大悟道。

    傅老夫人道:“如今趙王雖有奪嫡之意,但太子卻是早就冊封的,廢儲也不是容易的事,何況太子又沒犯過什么錯?!?/br>
    當(dāng)年西北靖王奪嫡,也就是當(dāng)今的皇上打著清君側(cè)的口號奪了悼慧太子的皇位,朝廷中那么多文臣武將遭殃,流放、株連,徐家卻安然無恙,那必然是有些手段的。

    況且傅家和徐家有了姻親,那就是綁在一條船上的。不過徐四爺隨行北征,怕是婚期要往后推了。

    長宜聽說后倒沒覺得什么,本來徐衍就答應(yīng)了她守孝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