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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京城報(bào)娘在線閱讀 - 第38頁

第38頁

    胡儀在幕阜山中精研圣人經(jīng)典,著書授徒,名重天下,世稱幕阜先生,生平最重禮儀規(guī)矩。朝廷延請他任祭酒,多半是想要整治太學(xué)一貫放誕風(fēng)流的學(xué)風(fēng)。

    今日顧瑀這番折騰,便是先聲。李若谷若是坐實(shí)了行虧孝悌、隱憂匿服,那可比顧瑀招妓胡鬧嚴(yán)重多了。

    兩人頭挨著頭,緊緊盯著外面。

    胡儀正跟女子說話:“你所言若是屬實(shí),那么,一個柔弱女子,夫君不在,獨(dú)力料理家中喪事,又為家翁戴孝,千里報(bào)喪,種種孝行,足堪為女子表率。可你現(xiàn)在不肯道出你夫君姓名,我們難知你話中虛實(shí)?!?/br>
    頓了一下,原本溫和的話聲轉(zhuǎn)為嚴(yán)厲,“太學(xué)是研讀圣人學(xué)問的地方,不能由著你這么不明不白跪下去。既是今日叫我碰上了,你若愿意與我陳說,無論何事,我自能替你做主。若你不愿說,只好請你去京兆府衙門,讓官府來問你。”

    女子動了一下,終于慢慢抬起頭來。

    朔風(fēng)之中,笠帽之下,一張臉刀痕交錯,傷口向外一一翻開,紅rou結(jié)痂,如田間粗粗犁過的土埂。

    恒娘一聲驚呼到了喉嚨口,被仲簡快手快腳捂住,差點(diǎn)一口氣沒提上來。翻了個白眼,努力把那聲驚呼吞回肚子。

    仲簡收回手,她壓低聲音,問道:“她是,是,怎么回事?”驚嚇太過,一顆心砰砰跳得厲害。

    仲簡臉色也沉下來:“看手法像是自己割的?!?/br>
    “自己……割……”恒娘手腳有些發(fā)軟。

    仲簡伸左手,撐住窗戶,右手抓住她胳膊,免得她滑下去,眼睛盯著外面,低聲道:“你若害怕,就閉上眼睛,不要多瞧。”

    恒娘難得聽到他聲音這樣溫和,咬咬牙,吁口氣,仍舊把腦袋湊過去:“此事太過奇怪,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br>
    所幸她失神這一會兒,外面站著的人也一樣大受震撼,好幾個男子不自禁退后一步,有人失聲驚呼出來。

    ——李若谷。

    叫聲太過古怪凄厲,胡儀和那女子都忍不住回頭看去。

    胡儀見他一身太學(xué)生裝扮,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是識得這女子?”

    李若谷身前的人讓開通道,女子也見到他,張開嘴,好似田埂里冒出口黑幽幽的井洞,說的是官話,卻帶了極重的南方口音:“你……你會得是姓李?”

    恒娘訝然:她不認(rèn)得李若谷?

    女子這聲疑問將李若谷的魂生生拽回來,他倒抽一口氣,眼睛快速眨了幾眨,朝胡儀躬身回話:“見過祭酒。學(xué)生姓仲,名簡,不認(rèn)得這位娘子。適才一時不備,失儀了?!?/br>
    女子直勾勾望著他:“像,太像了!”

    李若谷彎著腰,腳下不住倒退,口中倉皇道:“學(xué)生有急事,告退?!鞭D(zhuǎn)身掩面,急急走了。

    腳下絆著石頭,狠狠摔了一跤,爬起來也顧不得別的,幾乎是一路小跑著走了。

    胡儀一直看著他消失在西門里面,方才轉(zhuǎn)過冰冷眼神,回頭問女子:“你說他像誰?”

    女子似是失去力氣,整個人委頓下來,這次不僅是低下頭,腰也慢慢彎下去,匍匐在地上,肩膀聳動,發(fā)生一聲聲低嚎。

    聲音并不十分高,亦不十分利,像是早已哭過了無數(shù)個日夜,于此之際,只能哭出死到臨頭的認(rèn)命,哭出絕望壓抑,卻再無控訴的力氣。

    胡儀皺眉,看了看周圍,沉聲吩咐:“去找?guī)讉€婆子來,把這女子暫送去錄行堂安置。”

    恒娘原本想要借機(jī)取笑仲簡一聲,忽然沒了心情,呆呆看著那女子,耳中聽到她嘶啞嚎聲,眼中酸脹不堪,卻并無眼淚。

    眼前景象突地一暗,交窗落下。仲簡立起身,簡單交代:“我要趕回去?!?/br>
    恒娘回過神來。李若谷這番倉皇失措的表現(xiàn),必定啟人疑竇。胡祭酒只要回去一查,遲早問到服膺齋。

    ——

    仲簡腳程快,等恒娘趕回丙楹時,李若谷已拉了他,在院子的一處角落里站著,又是打躬,又是作揖,不知說些什么,神情狼狽又急切。

    恒娘一眼瞟去,看出仲簡那副冷淡臉又快要扭曲,心中嘀咕:院中風(fēng)大,他可別又犯面驚風(fēng)。

    余助與宗越不在楹中,童蒙看書。顧瑀的藥里有助眠成分,此時睡死過去。

    蒲月守在他床邊,正百無聊賴。見她這時候回來,詫異:“你趕來換班?”

    又指著窗外仲李二人,問道:“他們在說什么?”

    恒娘翻個白眼送她:“說蒼蠅下蛆?!?/br>
    蒲月眉眼平行上挑,笑起來更似狐貍:“居然與我臭味相投,難得!原來仲秀才不僅長得勾人,愛好也如此別致,果真與我有緣?!?/br>
    恒娘回眸假笑:“月娘臉上抹了幾斤粉?可能勻我一些,讓我的臉皮也厚上幾寸?”

    蒲月貌甚親熱:“巧了,恒娘找我勻粉,我也正想與恒娘借碳。心不夠黑,還需描畫?!?/br>
    兩人正口中低笑,眼里飛刀,一陣你來我往的熱鬧。余助手里卷著兩份紙,匆匆走進(jìn)楹里,眼睛四處找:“子虛呢?”

    恒娘眼角一掃,看到他手里的紙上露出異常熟悉的「上庠」兩個字,心頭一緊,再無暇與蒲月虛情假意,朝院里一指:“他正與仲秀才說話?!?/br>
    童蒙見他聲氣不同以往,頗有些氣急敗壞的意思,也放下書,蹙眉問:“良弼,出了什么事?你手里拿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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