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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的小報?是宣永勝發(fā)了童蒙的事? 恒娘皺眉。童蒙的事,是她前兩日告訴宣永勝。但特別叮囑過,事關男子的龍/陽情/事,注意藏頭露尾,隱去相關細節(jié),以免傷了當事人令名。 她對童蒙頗存好意,雖然迫不得已用他的故事,還是想要盡量留下余地。 若是照她的初衷,今日童蒙與余助就不該是這樣一副天塌了的形容。 心里疑惑著,干脆跟在他們后面,也返回丙楹。 —— 顧瑀沒胃口,仲簡問他一聲,得到同意后,拎了他的食盒過來,又拖兩張椅子,擺在自己書桌前,取出吃食擺上。遞了多余碗筷給恒娘。恒娘也不推辭,接過就吃。 燴羊rou,香酥兔rou,鶉子野雞鮮菌湯,玫瑰酸甜糖水。 恒娘一邊不??甑爻灾?,一邊與仲簡一起看小報,一邊還分出只耳朵,聽余助大罵小報胡編亂造,污人清白,說到激動處,來回走動,振臂高呼:其無后乎? 恒娘心想:你說得很對。我這輩子多半是不嫁人了,想來是無后的。老宣諾大年齡找不到老婆,看樣子也是一輩子光棍命??刹欢紵o后了? 然而看著看著,她停下手中筷子,嚼在嘴里、平常難得吃到的兔rou也忽然變作了燒過的白臘,又澀又硬。 宣永勝,你個混賬老頭!暗自咬牙切齒,在心里痛罵。 說過多少遍,注意隱藏消息,不要叫人猜到是誰。這明晃晃的服膺齋學子,來自益州,家境貧困,另一方才除了學錄——太學一年有幾個兩優(yōu)釋褐,出舍做學官的? 別說服膺齋了,太學這五齋上舍生,只怕個個都能猜出名姓。 抬眼偷偷看童蒙。他坐在自己床上,一動不動,看背影倒像是尊石像。 一顆心被劈成兩爿,一爿懊惱后悔,另一爿拼命開解:你又沒撒謊,說的都是事實。是宣永勝可惡,不聽你的提點。 小報報道男子間情/事,這也不是第一次,從來也沒鬧出什么風波來。這次也一定會悄悄遮掩過去。 太學里都是男人,挨挨蹭蹭之時,難免出點龍/陽之戲,眾人就算知道了,也只當是無傷大雅的小癖,并不會叫人口誅筆伐,群起攻之。 仲簡一目十行看完,皺眉道:“這小報可惡,近乎指名道姓?!彼缘每欤@時候已經(jīng)放下筷子。 顧瑀急得不行,讓蒲月替他奪了報紙過去,也看了,睜大眼睛,“這是說的,敏求與仲達?” 余助正好走到他身邊,一巴掌不客氣地落下去,伴隨著顧瑀慘叫:“顧仲玉,注意你的措辭?!?/br> 楹里正鬧著,外面忽然傳來一聲高呼:“服膺齋童敏求,你出來,跟大家說清楚,你的常平錢是怎么來的?可是你不顧廉恥,賣身得來?” 第35章 清白這種事 恒娘就在窗邊, 一眼看出去,院子里站了十來個人,面朝著丙楹方向。 其余四楹不斷有人出去, 大門口陸續(xù)有人涌來。院中一時人聲嘈雜, 有人在打聽究竟,有人在展示小報,奮聲解釋。 漸漸地,人聲漸漸匯集在一起, 如有人引領一般,開始齊聲發(fā)喊:“常平不平,程章不彰。童敏求賣身,斯文掃地。太學錄徇私, 公義何存?” 聲勢越來越大,連余助這等膽大之人, 都不禁白了臉色。顧瑀打個寒顫, 喃喃自語:“這場面, 可比我當日挨打時候嚇人多了?!?/br> 恒娘苦笑,這是自然, 他顧大少爺只不過一場風流罪過, 與人無尤。 別人樂得看他一場笑話。童蒙這事,卻是牽連上常平錢的發(fā)放,太學中多有貧困士子, 對這一季度千文錢看得極重。 何況, 童蒙平時性格孤僻冷傲, 得罪的人多, 交好的人少,此時便沒人替他說話。 反倒是左右各楹都有人在指證:“我想起來, 有一次童敏求生病,是程仲達半夜摸黑去太醫(yī)生楹舍,求了幾個醫(yī)學生來看視。他還為此摔得鼻青臉腫,被我們?nèi)⌒α撕脦兹铡!?/br> “那年省親假,程仲達邀了童敏求與他一起回河洛,說是童敏求家遠難回,暫慰他思鄉(xiāng)之情。如今回想,多半便是兩人入巷之時?!?/br> “我早就覺得他二人行跡可疑,尋常同窗,哪有坐臥行止都形影不離的?程仲達出舍考試那日,童敏求竟比他自己高中魁首還要高興歡喜?!?/br> 太學楹舍寬敞,為求學子們通風透光,楹內(nèi)對開十二扇大窗,聲音從各處傳進來,嗡嗡重疊,如蜂巢盡出,偏又每個字都清清楚楚,鉆進耳朵。 余助與顧瑀聽了一會兒,眼神也不由自主瞟向童蒙。有些事,身處其中,并未多想,此時被挑開,竟似乎別開了一副天地,風物陡變。 童蒙在床邊呆呆坐了半晌,忽然起身,筆直走出去。余助忙跟在他身后。 仲簡站著不動,顧瑀叫他:“畏之,你也去看著一點,敏求他性子激烈,千萬別干出傻事?!?/br> 仲簡朝他點點頭,卻并未挪動腳步,只淡淡道:“我在這里,也是一樣。” 顧瑀不知道他這個「一樣」是什么意思,著急得很,看著他冷淡面容,卻也不好再說,只好連連嘆氣:“唉,偏生這等關鍵時刻,遠陌卻不在學中。他歷來有聲望,又是服膺齋學諭,有他出面,大家必定肯聽他的勸說?!?/br> 恒娘絲毫沒察覺到,自己雙手已經(jīng)攀緊窗框,指關節(jié)發(fā)白,只顧著緊盯院中,眼睛一眨不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