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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京城報娘在線閱讀 - 第76頁

第76頁

    她聲音急切,帶著從未有過的祈求:“仲秀才,請你替我照看我娘……將來若有機(jī)會,我一定報答你?!?/br>
    “你都要去牢獄了,怎么報答我?”仲簡忍不住跟她開了個玩笑。

    他從未跟恒娘說笑過,偏生在這樣緊急關(guān)頭冒出一句戲語。

    恒娘憂急恍惚之中,反應(yīng)不過來,呆呆看著他,反問:“你要我怎么報答?”

    仲簡被她茫然若霧的眼神看著,心頭劇烈跳了一跳,眼神不由自主暗了暗。

    心知不妙,忙攝住心神,暗暗告誡自己:功名未就,何以家為?功名未就,何以家為?

    默念了兩遍,方才鎮(zhèn)定下來,沉聲道:“你即刻去太學(xué),找阿蒙。就算京兆府要拿人,也決計不敢闖她的院子?!?/br>
    第44章 此事不可

    “不行。”脫口而出的兩個字, 帶著幾不容商量的堅決拒絕。

    仲簡皺起眉頭,看著她,居然沒明白這個「不行」是什么意思。

    “阿蒙她……”恒娘遲疑著, 緩和語氣, 試圖為自己的抗拒找個合情合理的理由,“你上次說過,她也不是做什么都隨心所欲。她若是招惹麻煩,也有尊長會訓(xùn)誡她。我怎么好拿這樣的大事去麻煩她?”

    “你也知道這是大事, 不是一般人擔(dān)得起的。她正好不是一般人?!?/br>
    仲簡覺得今日恒娘有些不可理喻:她什么時候這么道貌岸然了?

    “她憑什么要替我擔(dān)著?”恒娘反問,“我今日聽說,她已經(jīng)定親,夫家很不一般。若是因為她替我擔(dān)事, 影響到她的親事,我怎么過意得去?”

    “她的夫家?”仲簡臉上露出一種十分古怪的表情, 慢慢道:“這你就更不用替她擔(dān)心了。她那位未來夫婿, 拿她當(dāng)眼珠子一樣供著, 任她怎么折騰胡鬧,也不舍得說她一句半句重話。這門親事, 比板上釘釘還要鐵實。你這點小事, 根本連水花都不會驚起。”

    “你這話就奇怪,剛說是了不得的大事,現(xiàn)在又成了小事?”

    “不奇怪。在你, 是了不得的大事。在她夫家, 就是不經(jīng)意的小事?!敝俸喌慕忉尷镉泄墒煜さ淖I誚意味。

    恒娘腦海中浮現(xiàn)宗越凝視阿蒙的眼神, 心中一陣痙攣, 好似被看不見的敵人打了一拳。

    淡淡苦澀的感覺在口腔中彌漫,心里升起一個模糊的念頭:正是宗越待阿蒙的與眾不同, 令她不愿在阿蒙面前低頭退讓。

    垂了眼簾,聲音暗暗:“仲秀才,阿蒙是我的朋友,我不想讓我與她的關(guān)系變成施恩與報恩?!?/br>
    仲簡沉默下來,一雙眼睛忽然冷淡:“朋友?恒娘,你當(dāng)童敏求是你的朋友么?”

    恒娘身子后仰,背靠著榆樹,咬緊下唇,拒絕回答。

    仲簡也不指望她會回答,很快接道:“你當(dāng)童敏求是朋友,待他親厚照顧,卻不妨礙你拿他牟利。你當(dāng)我是朋友,與我吵鬧玩笑,也不耽擱你謀算我,從我這里占便宜。為什么換了阿蒙,你忽然就崖岸自偉,矜持清高起來?”

    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恒娘一雙黑亮眼眸倏然睜大,聲音影著壓抑的怒火:“你想說什么?”

    正午的秋日從樹葉稀疏的榆樹枝干中灑下來,落在仲簡輪廓深刻的俊臉上,投下一片半明半暗的陰影。

    他眼眸中閃著幽幽的光,如同積年的推事老吏,冷酷審視著恒娘,一字字道:“你并沒有拿阿蒙當(dāng)朋友,你當(dāng)她是云間的神仙,是你無法奢望的美夢,是你拼了命想要成為的理想?!?/br>
    恒娘愣愣地望著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仲簡那種特有的,針刺一樣的譏誚聲音會落到自己身上。

    “你崇拜她,羨慕她,害怕失去她的歡心,所以不敢去利用她,麻煩她?!?/br>
    仲簡也不知道為什么,慣常的冷淡不在,胸口窩著極熱的火石,逼著他無法停歇,一口氣說下去:“你對你那宗公子,只怕也是同樣的心情。你不敢奢求從他那里獲得什么,你甚至不敢告訴他你對他的情意。只是一味仰視他,偷偷戀慕他,便能從中得到滿足。”

    聲音堅硬如鐵:“薛恒娘,你心里藏著的,是對貴人沒有理由的崇拜與向往?!?/br>
    風(fēng)吹過頭頂?shù)臉淙~,再沒有盛夏時嘩嘩的聲響。樹枝一動不動,黃葉打著旋兒飄落,一切都靜悄悄的。

    只有似有似無的風(fēng)聲,伴隨著粗重呼吸,充斥這一方忽然與世隔絕的狹窄空間。

    正午的陽光忽然變得刺眼,又或者不是陽光,而是仲簡的眼睛,亮得如同淬火的利箭,竟讓恒娘在瞬間不由自主閉上雙目。

    一雙手捏緊又松開,隨即又捏緊,反復(fù)幾個來回。直到兩手顫抖,再無法握緊,只能無力垂落身側(cè)。

    方才努力睜開眼,盯著兩人之間僅隔寸許的地面,從喉嚨中逼出又干又澀的語句:“我欠童秀才的,我可以努力補(bǔ)償他。我會想法子,以后免費替他漿洗縫補(bǔ)衣物?!?/br>
    “你覺得這能算補(bǔ)償?”因為這份不可置信,仲簡微微睜大眼睛。

    “我覺得算?!焙隳锾ь^,近乎蠻橫地看著他,“因為這是我能給出的全部。至于仲秀才,我確實存了利用之心。以后若是有機(jī)會,說不定我還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你。

    你若是不愿意,大可以躲我遠(yuǎn)遠(yuǎn)的。你若是不介意,我也可以回報仲秀才,幫你洗衣服,請你吃飯,或者做些整理家什的雜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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