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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京城報娘在線閱讀 - 第173頁

第173頁

    大小姐扯袖子遮臉,以表謙謝:不,我不是。

    詹事站在長春殿后頭,看了整整一出皇家大戲,都忘了非禮勿視的圣人訓(xùn)。瞠目結(jié)舌,嘆為觀止。

    他看飽了,羅漢塌上的皇帝也看飽了,就連最愛的西瓜都失去了吸引力,懨懨地放回只啃了一口的瓜。把太子和皇后都打發(fā)回去。

    皇后走的時候,就跟夢游一樣,都忘了追著皇帝要一個說法定論。

    太子一步三回頭,十分凄楚,十分不舍。

    等他們走遠(yuǎn),皇帝看著大小姐,居然嘴角翹得老高,十分快活的樣子,開口就是:安若想悔親?

    大小姐眨巴眼睛,還沒來得及撒嬌。看了老半天戲的太后出聲了,悠悠然,徐徐然:“皇帝又說笑話。安若這調(diào)皮性子,一準(zhǔn)隨你這阿舅。我今日帶她回去,這些日子,你也別召她,就讓她陪我念念經(jīng),靜靜心,定定性子。”

    大小姐垂頭喪氣,隨了太后出殿。經(jīng)過他身邊時,擠擠眼,悄聲說了句:勿負(fù)我托。

    皇帝這才注意到他這個人型插屏。

    不在意地?fù)]揮手:皇后叫你來,是為了圣恩令的事?唉,實(shí)在多事。你回去吧,該干什么干什么。

    他倒退著出去,還能聽到皇帝坐在榻上,咬著西瓜,口齒不清地嘟噥:不啞不聾,難做家翁。

    “詹事?”恒娘見這人忽然失神,喚了一聲。

    更加擔(dān)心起來:能讓詹事嚇得走神,阿蒙究竟攤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詹事咳了一聲,看著燭火下一臉憂心的小娘子,點(diǎn)點(diǎn)頭,算得上掏心掏肺地說了一句心里話:“你不用為大小姐擔(dān)心,她不會有事?!?/br>
    “她還讓我轉(zhuǎn)告你:廷議之事,若不可為,請你放開胸懷。來日方長,不爭這一夕的功夫?!?/br>
    不爭這一夕嗎?恒娘眉心跳一跳,不知怎的,耳邊回繞的,都是今日在太學(xué)聽到的學(xué)子聲音。那些引經(jīng)據(jù)典,言之鑿鑿的話,聽上去可有道理了,簡直無懈可擊。

    連盛娘子那樣聰明穎悟、極會講道理的女子,不也信了他們的話?真心實(shí)意地跟他們站在一處。

    這一夕,不爭。下一次,下下次,還能爭嗎?再說,失了周婆言,她又拿什么去爭?

    她出神想著自己的心事。仲簡卻目注詹事,冷冷出聲:“請問詹事,此行可有秉明太子殿下?”

    詹事一怔,目光倏地移到他身上。燈光幽暗,他又站在恒娘身后,一時瞅不清他神情。

    過了好一會兒,詹事方才緩緩道:“未曾?!?/br>
    這下,連恒娘也聽出了不對勁。抬眼看著他,疑道:“你說你是東宮詹事,那就是說,你是太子的人?為什么你會聽阿蒙的話?”

    輪到詹事臉色一黑。什么叫做太子的人?他可是正經(jīng)的東宮屬官。又什么叫做聽大小姐的話?他這是,這是合作,是報恩。

    咳了一聲,這才發(fā)現(xiàn),進(jìn)來大半響,居然連水都沒喝到一口。眼睛往桌上放著的茶壺溜了一圈。

    仲簡裝作沒看見,紋絲不動。

    詹事是斯文人,不好不問自取??粗隳?,硬著頭皮,緩緩解釋:“我自作主張,擅改圣恩令。是大小姐替我擔(dān)了罪責(zé),我無以為報,甘愿替她傳這趟話?!?/br>
    擅改圣恩令?

    恒娘疑惑:“你怎么改的?”

    “不過是刪除了學(xué)女教的字眼?!闭彩碌?。

    恒娘想了一下,明白過來,眼睛睜大,有些激動,又有些意外:“我能請問一下,你為何要這么做么?”

    詹事道:“圣恩令本就是我負(fù)責(zé)起草,送殿下過目允準(zhǔn)的。草擬時,我壓根兒沒想到女子還能與男子一樣,學(xué)相同的東西。那日讀了袁學(xué)士的文章,茅塞頓開,后悔不迭,想要補(bǔ)正而已?!?/br>
    “至于為什么?”他沉默一下,目光看著油燈,臉上肌rou顫動,似有幾分扭曲。

    聲音也低沉模糊,如遙遠(yuǎn)回音:“袁學(xué)士是為了他的女兒,我則是為了我的娘親?!?/br>
    第93章 錦囊八字

    夜風(fēng)森森, 油燈昏昏。

    恒娘看看茶壺,想要起身,被仲簡輕輕放了一只手在肩膀, 將她按住。

    待她重新坐穩(wěn), 仲簡上前一步,從桌上取了茶壺,去到門后。

    把殘茶往泥地里潑掉。灶臺上擺著個瓦罐,上面貼著紅紙, 寫著「茶」字。正是市井間常喝,士大夫們卻嫌棄得很,譏為「小人」的草茶。

    打開布蓋子,掏了一把出來, 投入茶壺。又拿木勺子從缸子里舀了水,滿滿一個茶壺放到柴灶上。又去尋了張小凳子, 守著灶臺。

    屋子里, 恒娘與詹事對面而坐。

    燈是省油燈, 燈油也不算好,燃起的火苗頗有些荏苒, 夜風(fēng)一吹就瘋狂擺動, 在詹事臉上投下重重陰影。

    “家母原是良家女子,十四歲被其父賣與羅家六十老叟為女使。羅家大婦無所出,指著家母為其生育。

    八個月后, 家母早產(chǎn), 落下一個死胎, 被羅家認(rèn)為晦氣, 逐出門戶。

    好在羅家尚有良心,臨別時典了一份田產(chǎn), 連同契書一并付與家母。

    家母持著這份薄產(chǎn),去官府立了女戶。家母日夜經(jīng)營,不過一年,便將這份田地買下。再過兩年,又典下數(shù)份田產(chǎn)。雖為女戶,名下產(chǎn)業(yè)所交稅錢已有五百五十蚊。”

    “五百五十?”恒娘小聲驚呼,“令堂可真算是經(jīng)營有方,十分了不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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