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癮 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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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煩了,我要下車,我自己打車走,”她冷聲,“停車!” “隨你便吧!我還不送你了呢,”梁桁也來了脾氣,下了高架,一腳剎車就停在路邊,嚷嚷著,“你能打到車還有鬼了,打不到別給我打電話讓我回來接你,你讓懷野來啊——” 這么嚷嚷著,喬稚晚看都沒看他一眼,已經(jīng)打開車門下去了。 梁桁這才頓住話音,又揚聲:“喂——你他媽真走??!”又放軟語氣哄她,“別走了別走了,我送你,我閉嘴,我不煩你了還不行?” 喬稚晚拎著自己兩只手能拿住的東西,唯獨把louis留他車上,眼神冷淡的,囑咐他說:“按地址把louis給我送過來,不然我和昨天一樣去接它。” “——我去?”梁桁都氣笑了,“你真跟懷野學野了?” 喬稚晚懶得再跟他多說,一甩車門。 去路邊打車。 梁桁還不住地威脅道:“你喜歡他是吧,你等著,我看你和他能好到什么時候!你倆有本事給我一直好著——你媽答應不了我和你,還能答應你和他?!” 這個早晨,喬稚晚的腦袋都要炸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被什么驅(qū)使著,許是這兩天憋了太久的情緒和委屈要發(fā)泄,居然在梁桁的車一個甩尾要發(fā)動時,對著他的后車窗比了個中指。 她在國外長大,這種無能狂怒的路子她以前最看不上了。 但她剛和他說完話的那一刻,腦海里冒出的最大念頭竟然是,他如果不把louis給她送回來,她真的可能再讓懷野帶她去砸碎玻璃偷一次——雖然昨天并不是她的本意。 那種蠢蠢欲動地埋藏在她身體中多年,不安分的叛逆因子,此時像是一個個亟待爆炸的原子核,爭分奪秒地膨脹起來。 不禁想起外界評論她最多的一句話—— 她和她的爸爸,祖父一樣,都是自毀傾向強烈的潛藏的瘋子。 遲早毀在她自己的手中。 想到這里,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梁桁看到了她那個中指,倒著車就要回來。 這時,一輛出租車停在面前,喬稚晚想都沒想,拉開車門就坐了上去。 她怎么變成這樣了呢。 出租車司機可能看到了她那個中指,這會兒注意到來抓她的那輛黑色寶馬,從后視鏡古怪地瞧了她一眼。 欲言又止似的。 喬稚晚將一縷發(fā)優(yōu)雅地捋到耳后,重新回到一貫淡定自如的姿態(tài),遞過去自己的手機,優(yōu)雅微笑:“師傅,這個地址。” 她又補充道:“后面那輛車是我前男友,麻煩快點,別讓他跟上我。” “……” * 也許梁桁真的是對她有點舊情,或者可能真怕他的玻璃又讓她和懷野給砸掉,居然沒跟她計較,老老實實地把louis送了過來。 沒有電梯,爬到了這老式居民樓的頂層,他跟她上來,左右挑了一通的刺兒。 怕喬稚晚嫌他煩,他就只哼一哼,小聲抱怨地兩句于是作罷。 喬稚晚從來沒住過這種地方,甚至來都沒來過。 但現(xiàn)在對于她來說,完全沒什么余地容她置喙,梁桁不滿意的地方她也看到了。 房子的確舊,墻皮都斑駁,緊湊的兩室一廳,硬生生地隔出了不大的三室,東西堆得滿滿當當,樓道狹小灰暗,沒有窗戶。 唯一見得到光的地方,就是直通房頂?shù)臉翘荨?/br> 這棟樓的居民在頂樓種菜、晾衣服,還自行搭起了閣樓。 從這7層眺望下去,這一片幾乎都是如此破敗、頹喪的景象,地處城市邊緣,很難想象在如此繁華的北京居然有這么一處腌臜的角落。 遙遙望著遠處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與巨蟒般交錯虬盤的高低架橋,仿佛另外一個,離她很遠很遠的世界。 喬稚晚怎么都沒想到,自己此次北京之行,竟會落到如此境地。 她過來匆忙,還不知道自己的東西應該放在哪里合適。 兩個臥室的門都緊緊關(guān)著,她把東西放在客廳,梁桁卻絲毫沒覺得在別人家,里里外外穿出穿進地替她查看,很聒噪。 喬稚晚的手機這時震動起來。 是rachel。 終于肯給她回電話了。 喬稚晚還沒接起,梁桁突然從最里的一間臥室出來,臉色微微變了變:“喂,喬稚晚,這……到底是誰家?” “懷野朋友家?!眴讨赏頉]想理他,隨口答,要接電話。 梁桁卻是過來,抽了一半的煙都掐了,徑直問:“他哪個朋友?丁滿,還是丁意?” 他恍然想到,那天去懷野幫人洗車的車鋪。 那家店叫做“滿意洗車”。 果然。 “……” 喬稚晚只覺得他奇怪,他又去翻電視柜旁邊的全家福,打量了幾遍,好像確認了什么。 他回頭瞧了眼她,神色都不正常了。 到底怎么了? 喬稚晚古怪地看了眼他,這邊已經(jīng)接起了rachel電話。梁桁又要開口,她便朝他揚了揚指尖兒。 示意他別說話。 rachel的作息嚴苛到變態(tài),喬稚晚知道她很早就醒來了,不接電話不過就是在磨她的情緒。 這會兒,rachel倒是沒了先前日子的暴躁,嗓音十分平靜:“這下想好什么時候回來了嗎。” 母女倆這兩天沒別的話,昨夜許頌柏送喬稚晚回家,rachel打給她一通,二人還在這樣的問題上打轉(zhuǎn)。 若說喬稚晚前幾天的心思只是想逃開rachel,放空一段時間。 現(xiàn)在卻不是了。 喬稚晚避開梁桁去陽臺接電話,一轉(zhuǎn)頭,他卻已經(jīng)離開了。 她也沒去想他剛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大客氣地回應rachel道:“我現(xiàn)在就一個問題,你為什么能通過房產(chǎn)公司處理我的房子?房產(chǎn)證在我的手上吧?至于為了逼我回去這么做嗎?!?/br> rachel好似想到了她會這么問,便冷冷地笑一笑:“joanna,你太不懂事了,你離開我身邊會很辛苦的,我只不過是為了防患于未然,早點讓你嘗嘗這樣的辛苦,你才會知道你以前衣食無憂的日子會有多么可貴?!?/br> 以前的日子? 以前什么樣的日子? 從小就被逼著學琴,拉錯音就要被rachel拿棍子打手,日復一日地把她關(guān)在琴房里晝夜不舍地練習,終于到她登臺可以獨當一面了,她生活的方方面面卻還要rachel來掌控; 不能丟父母的臉面,不能有隨心所欲的想法,要永遠刻板地活著,像個提線木偶,一顰一笑都要拿捏好分寸,這樣的日子嗎? rachel從來沒問過她,到底喜不喜歡大提琴。 喜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以至于,她現(xiàn)在都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喜歡在舞臺演奏。 直到費城演奏會上的那次失誤后,她開始詢問自己是否真的喜歡這樣的生活,她卻也再沒有找到對大提琴的熱情。 這樣對于音樂喪失了熱情,根本不確定是否喜愛音樂的她,真的可以站在舞臺上演奏嗎? rachel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說:“喬稚晚,你的名字,可能真的是你爸爸給你取錯了,稚晚?”rachel輕輕地一笑,“過晚到來的幼稚和叛逆會毀了你,joanna,你到底懂不懂?” “你要我說過多少遍,根本沒人在意你演奏的是否用心,是否入神,那是聽眾的事情,你只需要不要再在舞臺上出錯就好——大家只需要看到losseason樂團的joanna出現(xiàn)在舞臺上就滿足了,”rachel嘆氣,“你啊,就是想太多了?!?/br> “你不應該想這么多的,joanna,你性格中的一些東西真的和你爸爸太像了,總是想太多到,這樣容易毀掉你自己,他那時也總說自己和音樂失去了共鳴,但靠著精神藥物,不是也能正常表演嗎——” “但是他死了,他自殺了,”喬稚晚終于忍無可忍,打斷了rachel,她深呼吸幾次,平復著情緒,卻還是忍不住苦笑,“你現(xiàn)在說,爸爸是‘毀掉自己’的,所以你知道他是自殺的,對嗎?” “——joanna,你要我跟你強調(diào)多少次,”rachel語氣重了幾分,改口道,“法醫(yī)學家和消防員都去了現(xiàn)場鑒定過,是菲傭沒有關(guān)掉廚房的烤箱導致半夜失火,那是一場意外?!?/br> rachel也想到了令人難過的往事,嘆氣:“我說你和你爸爸像,是因為你們都或多或少地想要逃避自己——你們都有相似的自毀傾向,在這一點上,joanna,你們實在是太像了?!?/br> 喬稚晚知道。 縱使她有萬般和父親相似的地方,但她的才華不如父親。 rachel覺得他們像,只不過也是信了外界對她的評價。 ——她和她的父親和祖父一樣。 都是瘋子。 都會毀掉自己,自取滅亡。 就算現(xiàn)在不是,遲早也是。 憶起父親帶她走過的那片樹林,最后看到被燒得面目全非的樹,還有那一夜熊熊燃燒的大火,此時竟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喬稚晚忍了忍,才繼續(xù)沉聲地問:“我只想知道,我的房子究竟為什么會被你賣掉?如果弄不清楚這一點我是不會回去的?!?/br> “我是在保護你,joanna,除此之外我無可奉告,”rachel維持著一貫雷厲風行的姿態(tài),“那這樣吧,我最后跟你透露一點。” “……” “既然你要毀掉你自己的前途,那我不介意也毀掉你,”rachel頗為冷酷地說,“你別忘了,你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你走了,但我的樂團還要正常運作——如果你決定不回來,那我徹底剔除掉你也不是不可以。 “你不按照我的要求活著,你注定只是一個普通人。 “joanna,我只是看在你是我的孩子才出此下策,這是我對你最后的忠告,你沒有資格做選擇,也沒有資格恨我。” 電話掛斷,很久很久,喬稚晚都回不過神。 她人生去過很多森林,見過很多棵樹,卻找不到哪一棵是她。 甚至找不到像她的一片云,一滴雨,一粒雪花。 說到底,她和父親在某一點上其實不像。 父親比她幸運很多,他找到了自己的樹,某一方面也是獲得了長久的解脫,終于和自己和解。 那她呢。 她連像個普通人一樣隨心所欲地活著,好像都成了一種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