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稚晚“啊”了聲，淡淡地一笑：“都沒怎么注意到你。”

    “好事兒，”懷野笑道，“不然你就要走神了?！?/br>
    好臭屁啊。

    喬稚晚想到梁桁今天在電話中對她說的，心下琢磨一二，卻不知該怎么開口問他。

    他們很熟嗎？好像不是。

    不熟嗎？好像也不是。

    “你怎么會來，”喬稚晚問他，不禁笑了笑，“不會是特意來接我的吧?！?/br>
    “你想多了吧，”懷野把摩托車頭盔扔給她，琴盒順勢也還給了她，長腿跨坐上摩托車，“丁滿說你出去了，他怕你又被堵在哪兒，讓我來看看，正好，我也有點事要找你。”

    “什么事。”

    “上來再說。”

    喬稚晚于是坐了上去。

    她這種坐慣保姆車，開慣保時捷的人，有一天爬摩托車居然能爬的這么熟稔流暢了，動作簡直一氣呵成。

    感覺她離自己之前的世界越來越遠(yuǎn)。

    她下意識還抓了下他的衣服，想到他腰那塊兒有癢癢rou，她不禁停留一下，手指暗暗地在他皮膚一刮，威脅他道：“弟弟，我警告你，你可不要騙我。”

    懷野往后覷她一眼：“騙你就不會過來找你了，笨不笨?！?/br>
    懷野說的不多。

    大致把下午找到那個男人的事情，和那個男人的話，全部告訴她了。包括她的房產(chǎn)證一開始就是假的，房子真正的主人是她的mama。

    喬稚晚猜到了一些，她這幾日的猜想今天在他這里才得以印證，居然沒有想象中那樣無法接受。

    rachel允許她在國內(nèi)買房就是一個甜蜜的謊言，從最開始，rachel就要無所不用其極地控制她，就如這么多年一樣，甚至不惜找律師來做假公證，為的就是防止有一天她突然脫離了控制，連最后的一處棲身之所也不會留給她。

    rachel做到了。

    并用所有行動告訴了她，她沒有她，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不是。

    懷野聽她在他身后愈發(fā)沉默，問她：“喂，你不會在偷偷的哭吧？眼淚和鼻涕不要擦在我的衣服上，我就這一點要求。”

    喬稚晚卻是笑了，笑得頗有點兒詭異。

    懷野聽得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笑什么?！?/br>
    “我不想哭，還不能笑了？”喬稚晚說，“放心，我笑的時候不會流鼻涕，不會蹭到你的衣服上的?！?/br>
    懷野便也笑了，嗓音爽朗。

    他的腦海里一幕幕的，都是她坐在舞臺上，琴弓翩躚，無比沉醉的模樣，但卻是拘謹(jǐn)?shù)?，緊張的，無所適從的。

    “喂，你知不知道?！?/br>
    他突然出聲，問她。

    “什么?！?/br>
    “其實，我們總希望別人以為，我們過著非常理智的生活，”懷野說，“但如果萬事都能預(yù)測到的話，沒有人是不理智的，為什么一定要按著別人的期望活著呢?！?/br>
    這話，那天在livepub他也對她說過。

    她當(dāng)時因為這句還挺有脾氣。

    但他這次用了“我們”。

    所以。

    他也是嗎？

    喬稚晚幾乎都要把“你和丁滿的哥哥當(dāng)初發(fā)生了什么”問出口了，他卻又說：“我看你拉大提琴拉的挺不開心的?！?/br>
    他又笑著提議道：“如果你實在缺錢，和我一起玩兒樂隊怎么樣？”

    “也該玩點不一樣的了吧，跟著我，讓你開心開心?！?/br>
    第35章 chapter.34

    隔天下午, 刺刺和臟莓的人就帶著設(shè)備上了丁滿家的頂樓。

    露天之下，搭起了個簡易的透明遮雨棚，鼓, 貝斯，吉他，各種擴音器和音響, 一應(yīng)俱全。

    這種老式的居民區(qū), 鄰里之間隔音很差, 喬稚晚睡在這里的幾個晚上，都能聽到樓下半夜床打墻壁的聲音，比起她原來的房子，可算是差遠(yuǎn)了。

    照懷野形容, 先前在她家, 晚上睡覺，就像被關(guān)進了一口巨大的棺材, 一夜長眠, 除了會被她夢游吵醒之外, 什么也聽不到。

    而在這里，住的是四面漏風(fēng)的木板房, 鄰里左右沒有什么秘密, 說什么做什么, 任誰都能察覺一二。

    連綿了幾天的雨終于停了, 烈日懸空一整天, 種在頂樓的蔬菜瓜果都被炙烤得垂下了頭, 到了這時在晚風(fēng)中又重新昂首挺胸, 枝繁葉茂。

    艷陽天的傍晚, 晚霞滾滾, 絢麗的不像話，在這樣濃重色彩的渲染之下，整個城市像是一座被廢棄的舊都。

    唯有這擎空一現(xiàn)的天地，樂聲陣陣，是鮮活的。

    懷野和臟莓的小白調(diào)試設(shè)備，刺刺順勢半趴到他的肩膀上，有點兒醋意，撥弄著他耳邊的頭發(fā)，問他：“哎，那個女的，住你家了？ ”

    “什么我家，”懷野撣著煙灰，淡淡地覷她，“這丁滿家?！?/br>
    “你和丁滿關(guān)系那么好，他家不就是你家？”刺刺說著，又靠近他一些，低聲，“喂，丁滿現(xiàn)在，都不知道你和他哥哥以前認(rèn)識么?！?/br>
    懷野沒說話，接上了那根又長又細(xì)，從家里一直牽到頂樓的線，垂著眼，抱起懷中的貝斯。

    他松松垮垮地坐在這里，一腳搭在一邊兒，長腿微屈，上身只穿了件黑色的無袖t，手臂的線條賁張，貝斯沉悶的音色在他的手中也跟著變得非常有力量。

    傍晚的風(fēng)拂過他脖頸半長的發(fā)，斜陽余輝的暄應(yīng)，他那紋身更離經(jīng)叛道，擴音器顫動而出的音律帶動空氣，似乎也隨著風(fēng)肆意不羈地跳躍。

    刺刺想到，那年去港城的音樂節(jié)演出，第一次見到他和他的樂隊mintamp;opium。

    像是一陣夏夜薄荷味兒的風(fēng)，清爽干凈，一塵不染，又帶有強勁且勢不可擋的力量，本最不被看好的一支平均年齡只有17歲的高中生樂隊，那夜過后，在圈中一炮打響，奪了滿堂彩，有無數(shù)的音樂廠牌想來簽他們，甚至他們的音樂成了許許多多少年少女們心目中不可或缺的“精神鴉/片”。

    有圈中的資深評論人稱，mintamp;opium是在地下音樂式微的近年來，最令人期待的搖滾樂隊。

    他們的音樂鮮活并茂，生機十足，未來定會前途無量。

    可是還沒等到未來到來，誰知就那么散了。

    散的七零八落，各處漂泊，左右就剩下了懷野一個人，空空蕩蕩。

    懷野決定重新玩樂隊，刺刺今天就帶著設(shè)備和人來了。

    等他那貝斯聲兒停下了，刺刺還是多了句嘴，問他：“懷野，你又能當(dāng)主唱，又能當(dāng)吉他，貝斯也彈得不賴，從小還學(xué)打鼓，但總不能一個樂隊的事兒都讓你一個人干了吧，你是打算新招兩個樂手跟你一起呢，還是我的人借給你？”

    這時一陣腳步從樓下飄了上來，一道纖細(xì)的身影，緩緩出現(xiàn)在頂樓之上。

    大伙兒不約而同地都跟著那動靜望了過去，發(fā)現(xiàn)是那夜在livepub的演出，和懷野一同的那個女人。

    刺刺皺眉。

    喬稚晚現(xiàn)在真是無事一身輕，一個下午覺睡到現(xiàn)在。

    沖了澡，聽到樓上有動靜，于是便循音上來了，誰知這么一會兒功夫，七七八八的東西都擺好了。

    她的頭發(fā)還沒干，丁滿家中沒有吹風(fēng)機，她自己的也沒帶過來。

    濕發(fā)打著縷兒，貼在她纖細(xì)的天鵝頸，更顯得她一張面容清麗，皮膚瓷白，氣質(zhì)又是十分端莊清冷的，那一襲單薄的絲綢睡裙外只搭了件兒薄外套，立于陣陣兒輕柔的風(fēng)中，竟有一種搖搖不定、莫名的易碎感。

    喬稚晚沒想到頂樓居然這么多人，大家一齊看向了她，她也沒回避，只淡淡地微笑了下。

    還沒開口說話，懷野卻是慢條斯理地瞥了她一眼，唇角有笑意，說的漫不經(jīng)心：“我有人啊。”

    刺刺一愣，“誰?！?/br>
    懷野看也沒看喬稚晚：“她啊?！?/br>
    “……”

    大家又齊刷刷地看向了她。

    喬稚晚剛才不覺得什么，這下開始感覺有點尷尬了。

    “喂，你在開玩笑嗎，你不如來找我啊，”刺刺輕笑著，有點兒不屑、他們地下音樂和傳統(tǒng)古典樂，總有點鄙視鏈的關(guān)系的，“你要在樂隊加一把大提琴？”

    “大提琴也不是不可以啊，”懷野倒是隨心所欲，認(rèn)定了自己來玩兒音樂的，抬眸看刺刺，“我找你了，你的樂隊怎么辦?！?/br>
    刺刺不以為然地輕哼，“那你其他怎么辦，吉他？貝斯？鼓？你找誰？哪有搖滾樂隊加大提琴的，她會什么啊你找她組。”

    “什么都可以，看她，”懷野說著，又看喬稚晚，他咬著半截?zé)焹?，半瞇起漂亮的眼睛，“喂jiejie，你站那兒做什么?！?/br>
    刺刺有點脾氣了，從懷野的肩膀起身，順勢把他唇上的煙摘了，還有點挑釁地看了眼不遠(yuǎn)的女人：“當(dāng)我沒說，白給你cao心。”

    懷野沒看刺刺，兀自對喬稚晚笑道：“你想玩兒什么，過來我教你？”

    *

    喬稚晚沒有明確答應(yīng)他，也沒有明確拒絕他，但不得不承認(rèn)的是，組樂隊這種事，的確勾起了她的新鮮感。

    她從小到大，除了大提琴，最多接觸過小提琴和鋼琴，這種吉他貝斯還有架子鼓，外加什么鍵盤合成器，湊成的樂隊，被rachel稱為不入流的東西，所以她從以前，就最愛找玩樂隊的男人談戀愛，炒作一下緋聞，在rachel面前親親嘴，總能讓rachel暴跳如雷。

    那天懷野告訴她，當(dāng)初給她做公證的男人說，房子一開始就在rachel的名下，她拿到的房產(chǎn)證是假的。

    rachel的確做得出這種事情，掉包她的房產(chǎn)證，不過就只是想控制她，cao縱她，把她從一個籠子里放出來，總要用更大的籠子把她關(guān)住。就像是楚門的世界。

    哪有絕對的自由。

    喬稚晚施施然地過來，找了處位置坐下。這一塊小地方被他們折騰的挺專業(yè)，像是要在樓頂開演唱會。

    她就近坐在懷野的身邊，環(huán)視一圈兒周圍，視線在刺刺的身上停了小半秒，看到刺刺的唇上落著懷野抽了半截的那支煙，淡淡地問他：“你以前，是不是有自己的樂隊？”

    她才洗過澡，周身逸散開清冷的潮氣，好似徹底被他同化，先前她身上那縷瑩瑩繞繞的旖旎玫瑰香氣不見了。

    被清爽的薄荷味道代替，很好聞。

    懷野從沒覺得那廉價的洗發(fā)水兒有這么好聞過，總把他的頭發(fā)洗的很干燥。

    喬稚晚隨手接過他手里的貝斯，有點新奇地在手里把玩了下，她發(fā)梢的水滴落在他手背的皮膚。

    居然很熱。

    那貝斯的背帶還在懷野的身上，他就被她的力道這么帶著，彎了腰。

    清冽的鼻息從她的鼻尖兒呵下來，少年線條遒勁卻又有點兒單薄的身板兒擋在她的眼前，紋身很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