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就把房間讓了出來, 和小禾苗一起坐在客廳里。

    陸秋把門關(guān)上, 看向背對著她的女孩。

    蓉蓉顯然是在哭，身子都是一抽一抽的。

    “你覺得自己很委屈嗎？”陸秋站著沒動，“你覺得娘攔著讓你和虎子見面了？”

    她用了蓉蓉從小稱呼她的娘，就是想讓這個孩子想想從前。

    那些不容易的日子，是原主這個娘帶著她挺過來的。

    蓉蓉?fù)u搖頭，卻還是沒轉(zhuǎn)過來身子。

    “沒有就好?！标懬镒诘首由希]有上前，“蓉蓉，我覺得我對你已經(jīng)很寬容了，mama也想讓你變得像寧寧一樣，快樂自由，哪怕有什么說什么，也好過把什么都埋在心里?。　?/br>
    蓉蓉把身子轉(zhuǎn)了過來，雙眼通紅地看著陸秋：“媽。”

    她叫了一聲，就開始哽咽，“我，我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說。”

    “你是怕我生氣？”

    蓉蓉小心點了頭，“我知道見他是不對的，他對我也不好，不像寧寧爸爸那樣好，但他……”

    她在觀察陸秋的表情，見她沒有特別的反感，才敢繼續(xù)說下去：“他哭了，特別特別傷心，還說不用我回來，他說在這里我能生活的更好?！?/br>
    “就這樣，你就覺得他是對你好了？”陸秋心里早就氣得爆炸了，面上還盡量維持著平和。

    “恩。”蓉蓉點頭，“我以后不會去找他了?！?/br>
    “那他要是再來找你呢？你是見還是不見？”

    蓉蓉茫然了一下，陸秋從她沒直接拒絕的話里，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

    “那有一天，他要是讓你幫忙呢？家里沒吃的了，讓你從家里拿點吃的？這好像也不難吧，你是不是要背著我們偷拿點吃的？”

    不給蓉蓉分辨的時候，她又繼續(xù)說：“要是缺錢了？要是需要寧寧爸爸幫忙的時候了，你是不是都要去幫忙?！?/br>
    “難道不能嗎？他也是我爸爸??！”蓉蓉眼淚流了一臉，終于被陸秋問的問題弄崩潰了，“不行嗎？”

    “不行！”陸秋斬釘截鐵地告訴她，“我剛才說的這一切，都是寧寧爸爸，甚至是我創(chuàng)造出來的，和你沒一點關(guān)系，你沒那個資格去拿。”

    蓉蓉楞了一下，又反問陸秋：“他可能根本就不是來找我要東西的。”

    “好?！标懬稂c頭，“既然他不是來找你要什么，就是單純想你，那你解釋一下，當(dāng)初你快要在王家餓死的時候，是怎么回事？他拋棄你和陸夏走的時候，又是怎么回事？”

    “他說他知道錯了?！比厝氐拖铝祟^，聲音小小的。

    陸秋噓出一口氣，從來不知道蓉蓉也有這么倔強的時候。

    怎么說，也說不明白。

    陸秋盡量讓自己聲音重新平穩(wěn)下來：“蓉蓉，我在問你最后一個問題，你知道農(nóng)夫于蛇的故事嗎？”

    蓉蓉點點頭，陸秋上前一步，摸著她的腦袋：“mama不希望你是那個農(nóng)夫，也不希望你是那個蛇，你能忘掉仇恨，看到別人身上的閃過點，這是好的?！?/br>
    “但是，你要想想，眼前的那個人是不是你真正能相信的?！?/br>
    可能是陸秋的手摸在她的頭上，給了她溫暖的感覺，蓉蓉一下就哭了起來：“mama，你別生氣了，我以后不會去看他了?！?/br>
    陸秋點點頭，知道蓉蓉其實心里并不明白，只不過是怕她生氣，暫時進行的妥協(xié)。

    目前看，也只能暫時這樣。等以后，再想辦法慢慢改掉她的這個毛病。

    兩個人剛從房間里出來，大門就被幾個孩子從外面推開，五個男孩子呼啦啦一下就跑了進來。

    狗蛋和臭蛋早就說了今天來這里吃飯，他們也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進來就脫衣服洗手，一切按規(guī)矩來辦。

    左至歷從廚房里探出頭：“快過來端飯。”

    他做的面條，狗蛋和臭蛋見左至歷竟然在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洗手的動作都斯文了不少。

    左景和陸立春對視一眼，都往陸秋身上看。

    這一看不得了，陸秋臉上竟然沒多少笑，懷里的蓉蓉也是一副哭過的樣子。

    這是怎么了？

    他們兩個同時看向?qū)帉?，一個借口要拿東西，把寧寧帶到了男生宿舍里。

    “大姐和蓉蓉怎么了？”陸立春語氣里有些焦急。

    “蓉蓉偷偷去見她爹了！”寧寧把知道的簡單說了說，還沒說話，陸立春的臉色就不好看起來。

    見他要往外走，左景拉了他一小，“去哪？”

    “我去問問蓉蓉，是不是好日子過傻了！”

    他語氣里難得冰冷，少年的嗓音提高了不少，聽起來還是有些威懾力的。

    “先別去?！弊缶敖o陸立春分析，“你現(xiàn)在去了，不說蓉蓉能不能聽進去，就是她現(xiàn)在的心情，我看沒少哭，媽肯定說她了。”

    寧寧點頭：“爸爸做飯，讓mama去和蓉蓉談的。”

    陸立春泄氣地坐在床上，眉毛皺得緊緊的，“蓉蓉怎么回事？”

    左景不好回答，只對寧寧和陸立春道：“先別告訴小冬。”

    陸冬去的脾氣要急一些，他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去問蓉蓉的。

    陸冬去正好推門進來，詫異問他們：“都在屋里干什么？你們今天不端飯了？”

    “不端了?！标懥⒋簾o里這揮了揮手，“想話劇社的事呢?！?/br>
    陸冬去一點也沒發(fā)現(xiàn)異常，還逗趣一般得問寧寧：“你和蓉蓉吵架了？”

    寧寧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陸冬去，聳聳肩，“有的人笨是有道理的?！?/br>
    “嘿?！标懚タ粗鴮帉幫崎T出去，一臉無語：“我又怎么招惹她了？”

    這一頓飯吃的非常安靜，狗蛋和臭蛋兩個互相擠著眼睛，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視線來回來在蓉容和陸秋身上掃。

    陸秋恨不得給他們兩個一巴掌。

    她也覺得最近脾氣好像有點暴躁，好像自從知道家里沒錢之后，就看什么都不順心了。

    不行，還是得想辦法掙錢。

    光靠著左至歷的工資，也只能把日子過的溫飽一些。

    左至歷的身份太敏感了，現(xiàn)在政治審查是非常嚴(yán)格的，她不敢讓左至歷冒險。

    只有他好好的，才是他們這些人的庇護。

    狗蛋吃完飯，就和幾個男孩子出去跑圈，這已經(jīng)成了每天雷打不動的日常。

    左至歷把碗洗了之后，也穿好軍裝要離開，下午他還要和幾個領(lǐng)導(dǎo)一起商量建設(shè)廠子的事情。

    走之前，左至歷還拍了拍陸秋的肩膀：“別太生氣了，要不就去供銷社逛逛?！?/br>
    家里沒錢了，還讓她去消費，陸秋心里又是一暖。

    說起來，左至歷之前攢的錢并不少，但她買了很多布，換了窗簾和床單這些，又零零碎碎買了一些其他東西，錢就少了很多。

    這年代，錢非常不禁花，什么都特別貴。

    她還看中一臺縫紉機，想著有了那東西，給孩子做衣服就簡單多了。

    就是可惜啊。

    陸秋看著左至歷走遠(yuǎn)，剛要把大門關(guān)上的時候，張主任過來了。

    “都吃了？”

    陸秋點頭，幾個女孩子被她趕到房間了睡午覺，張主任就和陸秋坐在院子里，和她說起了隔壁的事情。

    “這事鬧的太大了，趙巧梅這個人糊涂了，非要離婚，這不張營長去找了我，想讓我勸勸?！?/br>
    “他不想離？”陸秋好奇地問了一句，手上拿著針線活干的不停。

    “是啊?！睆堉魅我埠苓駠u，“誰能想到，是老張不想離婚，說和香枝就是一時糊涂，什么也沒發(fā)生，以后也不會發(fā)生?！?/br>
    “那巧梅姐呢？”

    “要不就說這個人犯倔了，那是八頭牛也拉不回來，越說不讓她離婚，她越來勁。”

    院子里的樹葉子已經(jīng)開始往下掉，吹在身上的風(fēng)已經(jīng)冷了不少，得穿一層薄薄的棉襖了。

    張主任的工作非常不好做，并不是所有人都配合她的，而且事更多的是鄰里之間，夫妻之間雞毛蒜皮的小事，根本說不出來個對錯。

    “那香枝呢？”

    “在宿舍里呢，聽說從昨天開始就沒吃飯，也不知道鬧什么?！?/br>
    張主任的語氣里帶了nongnong的不屑，“你說這人怎么回事？又有學(xué)問，又年輕，找什么樣的人不好？偏要來破壞別人的家庭，他們還有兩個孩子呢。”

    “一個巴掌拍不響。”陸秋淡淡的說，她從來不認(rèn)為在這種事情里，男人是什么清白無辜的白蓮花。

    別看張營長平時一副老實人的模樣，做起來這種事反而很得心應(yīng)手。

    “唉。”張主任就嘆氣，“我和你說，你也別和其他人說。”

    她四下看了看，壓低了聲音，“就那個黃老師，你知道嗎？”

    陸秋詫異點頭，黃老師可是她夜大的老師，她還曾經(jīng)去過他們家里。

    到現(xiàn)在她還記得黃老師家里的情況，那收拾的相當(dāng)不錯的。

    “部隊里都說她日子過的好，老黃對她多好多好的，什么都順著她，你不知道，年輕的時候，這老黃也做錯過事情?！?/br>
    陸秋嘴巴張的大大，想聽又覺得聽這不太好。

    張主任已經(jīng)繼續(xù)往下說了：“老黃一開始覺得黃老師長得漂亮，又年輕又有學(xué)問，除了出身不好之外沒什么缺點，要不是這個出身，黃老師什么好對象找不到。”

    “這老黃那時候還談這一個，那是個農(nóng)村姑娘，就是長得黑了些，也不會什么學(xué)問，老黃當(dāng)時就在這兩個人之間猶豫?！?/br>
    “老黃他媽希望老黃找那農(nóng)村姑娘，不好看就不好看，關(guān)了燈不都是一樣的，老黃也開始這么想的，就和那姑娘訂婚了。后來被黃老師知道了，就找到老黃，什么都沒說，當(dāng)著她的面把一瓶農(nóng)藥喝了。”

    “??？”陸秋驚訝了，嘴巴比剛才張得還大。

    “老黃也嚇壞了，他看著黃老師心就開始疼起來，這不等人醒了兩個人就領(lǐng)證了。”

    張忍住說到這里唏噓不已，“黃老師嫁給老黃，雖然老黃軍職不太好，但那也部隊上的人，他們家都比其他資本家好過太多了?！?/br>
    陸秋咽下口水，覺得這島上還真臥虎藏龍，沒一個是簡單的。

    她想，黃老師應(yīng)該也不后悔當(dāng)時的舉動，老黃疼人是出了名的，她也在他的庇護下，生活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