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愛國坐了兩天冷板凳，連大年三十都沒人搭理他，越想越生氣。

    就覺得，這家人欺人太甚了。

    還是自己家好?。?/br>
    見左碧惠在收拾東西，以為她決定回去，一問才知道她還要去左至歷那邊。

    王愛國皺眉：“不是說了不走了嗎？你怎么還在鬧脾氣？”

    “我可沒說不去。”左碧惠沒回身，“我調(diào)令先開到我哥那邊。”

    “那孩子呢？”

    左碧惠終于轉(zhuǎn)過來頭：“孩子當然跟著我了。”

    王愛國聲音提高些：“不可能！他們都是我的孩子，都是姓王的！”

    他覺得渾身都是氣。

    “那又怎么樣？”左碧惠早就不聽他那套理論了，陸秋過年守歲的時候，和她提了幾句，她才發(fā)現(xiàn)，王愛國自從結(jié)婚之后，一直在貶低自己。

    這在后來很常見的pua，左碧惠還是第一次聽說。

    越聽陸秋分析，左碧惠越覺得陸秋說得對。

    她指著兩個孩子：“這兩個孩子都是我生的，你要是想帶走的話，靠你每個月五塊錢，來養(yǎng)活他們兩個？”

    “五塊錢怎么不能養(yǎng)活了？我們農(nóng)村人隨便怎么樣都好養(yǎng)活，誰和你們一樣！”

    “是啊，你們家五塊錢就能過日子了，那你娘怎么還老是來打秋風？家里但凡做個好吃的，她都能聞到腥味，立刻過來！”

    “左碧惠！”王愛國一聽她說自己的娘就生氣，“你嘴巴給我放干凈點！我和你說，你去哪兒我不管，但是孩子你別想帶走！”

    “我嘴巴怎么不干凈了？”左碧惠抬頭看他，王愛國腦袋一熱，只覺得眼前的女人哪里都可惡，想都不想，一巴掌就打了過去。

    其實這不是第一次他動手打人。

    從前也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每次都是在她說了他mama之后。

    他的娘就是他的逆鱗，誰也不能說。

    他媽生他養(yǎng)他，把他拉扯大，就是他站在道德制高點的武器。

    媳婦算什么？媳婦又沒生過他！

    媳婦只能是外人，只有他爹娘才是他真正的家人！

    左碧惠捂著自己的臉，眼里沒一點失落，全是得意。

    她是故意的。

    她知道一說這個，王愛國肯定會打人。

    王愛國眼里的瘋狂還沒散去，聽到動靜的左至歷和左行君已經(jīng)進來，直接把他拉了出去，“你竟然敢打我們小妹！”

    王愛國面對兩個大舅哥，氣質(zhì)立刻弱了下來：“就是夫妻吵架！不是打架，她先說我娘的，這就是你們家的家教？都不知道孝敬長輩！”

    “什么夫妻吵架還得動手啊？”左至歷才不聽他那套理論。

    孫竹斕聽說自己閨女被打了，臉都氣白了：“把他給我趕出去！”

    左碧惠冷眼看著他，把他的行李給他扔了出來，“孩子你別想帶走，那是我的孩子！”

    一想到他們背地里教孩子的那些東西，她就覺得這個男人面目可憎起來。

    兩個孩子當然哭起來，被方愛紅和孫竹斕緊緊抱著，誰也沒讓他們跟著王愛國走。

    左父親心里覺得暢快，“回頭就把他官給降了，打人？！”

    他都沒舍得打左碧惠一巴掌。

    陸秋給左碧惠看傷勢，左碧惠也沒瞞著她：“二嫂，我就是故意的，要是沒這出，他肯定不會讓我?guī)е⒆尤??！?/br>
    陸秋挺理解她的，這女人啊，一旦當了mama，那孩子就成了人質(zhì)，走到哪里都掂記著。

    “法子多的是，沒必要這要?！?/br>
    左碧惠點了頭，眼圈又紅了，心里卻覺得痛快。

    他們要收拾行李了，阿牛的問題又被擺了出來。

    這孩子，跟不跟著他們走。

    方愛紅真的喜歡上囡囡這個孩子了，自然不愿意她走，對陸秋說：“要不你們帶著阿牛，讓囡囡跟著我?！?/br>
    阿牛緊緊拉著囡囡的手，陸秋皺眉：“這兩個孩子肯定不能分開啊，本來親人就少了，再把這兩個孩子分開，對他們傷害太大了。”

    孫竹斕贊同陸秋：“是啊，要不還是讓他們先回那邊吧。”

    方愛紅拉著囡囡，問她：“你想不想跟我去我們那邊，可是有很多好吃，我回去了給你買小皮鞋?！?/br>
    囡囡有些向往，但看了看阿牛，搖搖頭：“我要和哥哥在一起。”

    方愛紅低了頭，知道和這孩子多半又是沒緣分。

    阿牛突然又開了口：“阿姨，你收養(yǎng)囡囡吧，我跟著你們回去，不用你們養(yǎng)我，我自己能想辦法吃住的?！?/br>
    這樣，meimei也有了歸宿，他在旁邊也能護著她，而他也不用被人收養(yǎng)。

    方愛紅想張嘴反駁，被左行君拉了一下，他問阿牛：“那你到時候，和囡囡住在一起行不行？我們家很大，可以給你提供間房間，等你長大了再還給我們就行?！?/br>
    阿牛本能地去看陸立春，他最信任的就是陸立春和左景他們兩個了，見這兩個人點頭，這才點了頭。

    心頭的事被解決了，孫竹斕整個人都高興了，連帶著對孩子們的離別都沒那么傷感了。

    方愛紅也很高興，囡囡帶著點不好意思，在大家的起哄聲中，叫了一聲：“mama?！?/br>
    方愛紅是第一次被人這么叫，臉都漲紅了，抱著小姑娘不撒手。

    “等回去了，mama就帶你買新衣服，給你買麥乳精！”她說得很是認真。

    “你們到了那邊記得寫信，拍電報，往家里多捎點信?！睂O竹斕開始掉眼淚，看著左至歷和左碧惠怎么都不舍。

    行李已經(jīng)被放到了車上，仍然是兩輛車，他們還得先去接黃紅兵，再往坐船的碼頭走。

    寧寧這幾天一直跟朱亞青在一起，她也在糾結(jié)要不要走。

    左至歷的意思當然還是希望帶著她，陸秋也希望她還回去。

    寧寧就是舍不得朱亞青，對北京倒是沒多大興趣，她大過年的還特地跑了過來，問孫竹斕。

    孫竹斕也讓她自己決定。

    寧寧徹底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蓉蓉拉著她的手：“當然要一起回去了，你那時候不是說夏天了，我們一起去河邊玩的嗎？”

    “還有我們的小黃狗，我們的小屋子，烤得香香的紅薯，mama的面包窯……”

    “還有林秀芬，要是她知道你不回去了，肯定更得意，以后部隊上就只能看到她臭美了?！?/br>
    越說寧寧越心動。

    一邊是朱亞青，一邊是蓉蓉陸冬去他們，直到快走那天，她還沒下定決心。

    朱亞青還沒親香夠?qū)帉帲斎皇遣幌胱尯⒆幼叩?，可等到車子過來的時候，寧寧還是打算跟著陸秋走。

    她對朱亞青說：“mama，我會想你的，會每個月都給你寫信的?！?/br>
    朱亞青眼淚就掉下來了：“你爸不多說你可以留下來，你怎么還要走呢？”

    寧寧看著朱亞青掉眼淚，就很心酸：“mama，等你有機會了，也去我們島上看看，可漂亮了?！?/br>
    朱亞青把她埋在她小小的身體里，好半天才點頭 。

    “那你到那邊了要聽話，有什么委屈了一定要告訴mama。”

    寧寧重重點頭，“mama，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母女兩個哭完，寧寧的行李還沒收拾，兩個人又趕緊開始收拾，蓉蓉最高興，一直在旁邊幫忙。

    一想到又要坐好久的船，陸秋就覺得頭暈，吃什么就吐。

    孫竹斕也擔心她這個身體，問陸秋：“要不你留在北京，等胎穩(wěn)了再走？”

    陸秋直接給拒絕了：“還是一家人一起回去吧?！?/br>
    她不放心這些孩子們，而且她也想念那個海島了。

    島上現(xiàn)在的變化肯定很大，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回去看了看。

    孫竹斕見勸不住她，就叮囑了左至歷很多，路上給幾個人帶了很多吃的。

    去接黃紅兵的時候，他整個人都瘦了很多，但是人更精神了，陸立春他們也才看到黃紅兵姥姥家現(xiàn)在的地方。

    黃紅兵這個人看得開，和陸冬去說：“別說巧克力了，這幾天我連個饅頭也沒吃到，現(xiàn)在就開始吃春窩了?！?/br>
    這幾個孩子除了寧寧，都吃過春窩窩頭，一般家里孩子多的，糧食不夠吃，秋天收的玉米面這時候就全都蒸成窩窩頭，叫春窩。

    “還有豆芽?！秉S紅兵一想到豆芽，幾乎就開始反酸，“天天吃，頓頓吃啊。”

    陸秋之前地窖里也發(fā)了很多豆芽，一斤豆子能發(fā)將近八斤豆芽，家里沒東西吃了，這東西就很合適。

    她來北京的時候，把地窖里的豆芽都給了趙大姐路嬸子他們了。

    “也不知道張小美的爸爸走了沒?！睂帉幐袊@了一句，決定跟著陸秋他們走了之后，她徹底放下了心里的事，也終于開心起來。

    “走了吧。”陸冬去不是很在乎，“可別在下雪了，要不春天就哪里也不能玩了?！?/br>
    以前島上的春天能玩的地方太多了，山上的野菜野花都能摘了回家吃，河里的魚蝦也特別好捉，空了一個冬天的飯桌，又能重新豐盛起來了。

    “我們又可以去趕海了！”寧寧歡呼一聲，“我想吃海螺了！”

    “我要吃魚湯泡餅?！?/br>
    “還有鍋巴，好久都沒吃了?！?/br>
    幾個孩子都餓了，一路上都在說吃的。

    聽得左碧惠也很羨慕，“你們那邊那么多吃的??？”

    “恩！”幾個孩子重重點頭，“我們那邊能吃的可多了，就是一直下著雪，不知道雪化了沒?！?/br>
    陸冬去說完這話的當天，雪就停了。

    大家都很高興，接著他們就發(fā)現(xiàn)，雪開始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