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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嬌養(yǎng)禍水在線閱讀 - 嬌養(yǎng)禍水 第33節(jié)

嬌養(yǎng)禍水 第33節(jié)

    玉漏殘敲,夜風(fēng)輾轉(zhuǎn),月千古一照,把光烈絢爛都沉淀,剩下乏味的清水一盞。

    而轉(zhuǎn)頭就有攪渾的水朝他潑過來,等他回過神,已是喜服罩身,門內(nèi)門外鞭炮迓鼓齊鳴,熱鬧非凡。

    為著仇九晉接親,仇家府門大開,廣迎賓客,素日有沒有往來的皆在席上碰了頭,連縣衙內(nèi)一干人也奉禮相賀,栲栳一席,左右邀飲。

    席泠在其中免不得奉陪幾盅,正值微醺,跟隨小廝往廳側(cè)耳房內(nèi)歇息。茶過半盞,卻見一四十上下的老爺受人引著,提盅走進(jìn)來。

    經(jīng)人引薦,原來是簫娘常走跳的那元家老爺——巡檢司元瀾。席泠請他對坐,使鄭班頭往廳內(nèi)取來酒盅。吃過一杯,元瀾頗是如意,“聽說上元縣新任位縣丞大人,元某特趁此良機(jī)來拜見,虧得大人肯給元某這個臉面?!?/br>
    席泠斜窺他,中等身量,眼中透著股凌然之威,“元大人客氣,初初到任,原該登門拜訪,無奈公務(wù)纏身,給耽擱住了,還該給大人賠禮才是?!?/br>
    二人輪官階是同級,元瀾見他拱手,十分受用,忙去托他,“不敢不敢,你我同朝為官,又是同級,不敢受大人大禮?!?/br>
    又說幾句,忽見元瀾的小廝進(jìn)來耳邊稟報,席泠側(cè)耳捕到幾個“陶老爺”“仇大人”幾個字眼,目不斜視,翛然吃茶。

    頃刻元瀾便與席泠拜辭出去。前腳走,鄭班頭后腳端著只湯碗進(jìn)來,“朝仇家廚房里討了碗醒酒湯,老爺吃了歇一歇,該敬的禮數(shù)也敬過了,就家去吧。”

    廊外小廝叢脞,來來往往賓客不絕,各處彈唱飲酒,鬧哄哄吵得席泠有些頭疼。橫豎今日官宦眾多,仇九晉又是新郎官,左右皆忙,也留意不到他,他便點頭應(yīng)下。

    這廂飲盡醒酒湯,朝廊外睇去一眼,“方才那個元瀾,是不是跟著小廝往仇家書房去了?”

    鄭班頭走到身畔跟著朝外望,眼射幽光,“小的沒留意,也不知仇家的書房在哪里。老爺有吩咐?”

    席泠擱下碗起身整袍,“我先走了,你留下賀縣尊新婚之喜。再替我留意著,這位巡檢大人與仇通判、陶知行,是不是往從親密?!?/br>
    “小的明白?!?/br>
    一路跟隨小廝走出去,只見滿府張燈結(jié)彩,社鼓喧囂,東一處西一處地點炮仗,滿園進(jìn)進(jìn)出出的無不是錦衣華客,三五孩童園中嬉戲,四六婦人廊下圍簇,嘻嘻地磕著瓜子,他走過,便將瓜子皮兒朝他身上丟,旋即媚態(tài)撩人地賠不是。

    仇府官家在門上送客,見了他只是稍稍拱手,“縣丞這就去了?”再隨意款留兩句,放他去了。

    “碎云!”

    門下馬車?yán)镢@出半個身子喊他,是何盞,“來,乘我的車一道回去!”

    席泠須臾登輿,何盞丟下門簾子,又掀窗簾子把門庭若市的仇家府門望一眼,這才好笑著丟下,“你瞧,有個做侍郎的外祖父就是不一樣,小小縣令成個婚,連南直隸六部的人都來了?!?/br>
    “你羨慕了?”席泠朝縫隙里瞥一眼,跟著似笑非笑,“伯父是應(yīng)天府推官,你管著應(yīng)天府戶科,娶的又是南京首富之女。等你成親,陣仗也小不了?!?/br>
    “什么首富不首富的,我要娶她,就算她是多窮苦的人家我也娶定了?!焙伪K泠然笑一下,倏地把臉色端正,“說正經(jīng)事,順天府來信了,要調(diào)江南巡撫暫回南京,明是督促落實今年稅收新策之事,暗中徹查官糧貪墨。巡撫大人已密信致家父過問了南京的狀況?!?/br>
    席泠的眼罩上一線光,有些向榮之色,言語卻淡淡,“這樣說,朝廷倒十分重視此事?!?/br>
    “自然了,云侍郎與仇家貪墨巨大,朝廷如今是缺銀子的當(dāng)口,憑云侍郎與內(nèi)閣里的誰有何不得了的干系,也遮掩不了。等江南巡撫一到,我便請明父親,也叫你參與此案,以君才干,必使巡撫與家父如虎添翼。”

    馬車輕顛,將席泠目色微蕩,“多謝照心處處關(guān)照。”

    何盞拔起腰板,拔出股正直之氣,“客氣什么?不是關(guān)照你,是為著朝廷。這些年,他們貪墨多少,嘴上不說,我心里卻有一本帳,我食君之祿,就不能眼看著國庫虧空,叫這些人中飽私囊!”

    在其龐然的清正之風(fēng)前,席泠只是牽動唇角笑一笑。如今這些報國為民的志向業(yè)已打動不了他了,他在起起落落中逐漸明白,志向與慘淡現(xiàn)狀是不相容的,甚至是以卵擊石。

    忽然一陣震耳發(fā)聵的鞭炮響,何盞掀開窗簾,席泠也投眼縫隙外。是仇九晉迎親的隊伍,迓鼓大作,金鑼擊天,而新郎官騎在馬上,大紅的圓領(lǐng)袍裹著蒼白的笑臉,身后鬧哄哄的火辣滑過窗畔,經(jīng)久不絕。

    等回歸平靜后,又是那堵老院墻。

    今日院中卻格外活潑,天氣熱的緣故,簫娘穿得單薄,裙衫輕盈,眼波靈動,正與晴芳在石案坐著說話。說得興起,把腳一跺,“我怕她?隨她來!”

    晴芳拽著她的手腕笑,“你留心點哩,我們那個表小姐最會懲治人,今日她是你光明正大的奶奶了,還不想法子把你皮也剮一層……”瞥眼見席泠進(jìn)來,忙拔座起來福身,朝簫娘招呼,“我先去了啊?!?/br>
    簫娘起身送了幾步,淡瞥席泠一眼,老遠(yuǎn)旋回灶上揭鍋。便有蒸騰的熱煙撲上去罩了她的臉,“我想你去仇家坐席,必定不肯安生吃飯的,燒了午飯,一會子就吃?!?/br>
    清風(fēng)搖樹,席泠望著她走到石案前坐,抿著一絲笑,“仇九晉成親,你還有心思跑來給我燒飯?我該說你是沒心肺,還是情深義重?”

    簫娘摁下大大的木鍋蓋,煙霧一散,忽然發(fā)現(xiàn)他這話處處都是陷阱,不管她認(rèn)了哪頭,都是認(rèn)了她的心思在他身上多一些。

    她抵死不吃這個虧,且行且近間,把眼骨碌碌一滾,“就是他成親,我傷心嘛,在那園子里,瞧著處處都傷懷,又沒個去處,只好往這里來。來都來了,燒頓飯怎么了,我也沒吃呢。這兩日,吃什么山珍也吃不下呀,夜里翻個身,枕頭也哭濕一半……”

    席泠歪著眼審視她,把額心刻意輕蹙,“眼睛是瞧著有些紅腫。”

    簫娘抬著手腕把下瞼蹭一蹭,走到井前埋腰照影,“真的紅腫了?”不應(yīng)該呀,她來前,在妝臺幾番裝扮,生怕有一點不好看。

    轉(zhuǎn)身望見席泠戲謔的笑,這才意識見上了他的當(dāng)!她把自己打扮得似個絕色的禮物,特意供奉在他眼前,他一句夸贊不肯給,反倒捉弄她。

    她惱恨極了,刻意將鍋里他最愛吃的魚又再蒸了半刻。

    第39章 四回顧 (九)

    魚rou蒸得老, 失了滋味,席泠在仇家略吃了些酒rou,不覺餓, 隨意吃罷了兩口,便擱住了碗, 轉(zhuǎn)背進(jìn)屋。簫娘干坐在院內(nèi), 飯也吃得味同嚼蠟,索性收了碗碟擺茶吃。

    席泠聽見她窸窸窣窣忙一陣,窗戶外一瞧,她正捧著盅仰頭看杏樹,有一口沒一口地抿著茶。他暗暗好笑, 提著筆喊:“你為什么不進(jìn)屋,外頭不曬?”

    濃陰密匝, 漏下的光束也夠曬人的,簫娘額上已有些粉汗, 卻心虛的鼓著氣,“不曬啊,樹下涼快著呢。”

    她不敢進(jìn)去, 確切一點, 是她怕與他獨處密室, 他會褪下所有彬彬斯文的偽裝, 像上回一樣,出其不意地侵犯她一下??伤稚岵坏米?,便游離在這一堵墻、一扇窗的距離之內(nèi)。

    席泠明明有所感, 還佯作不懂, “我發(fā)覺你這些日講起斯文來了, 不愛進(jìn)我的屋子。怎么, 我屋里有老虎要吃你?”

    你可不就是那只老虎嚜,簫娘怨懣地想,抬著臉老遠(yuǎn)地沖他翻翻眼皮,“我在外頭吹吹風(fēng)?!?/br>
    他點點頭,半身收進(jìn)了窗。簫娘慪得把腳跺了跺,只厭他怎么不再多勸兩句,再勸兩句,她就進(jìn)去了呀!

    正值個僵持不下,偏有人推波助瀾。墻外隱隱人聲,簫娘探頭張望,果然見個圓潤的男人走進(jìn)來,后頭還跟著鄭班頭。迎面見簫娘,鄭班頭作了揖,“敢問老夫人,大人在不在家?”

    不時席泠聞聲而出,站在門首噙著絲笑,“白主簿,真是稀客?!?/br>
    原來那白豐年自打前些日將席泠復(fù)起為官的風(fēng)聲走漏給虞家,左右等著瞧席泠笑話,誰知虞家又不把這事放在心上了,遲遲沒個動靜。

    他只怕坐以待斃,便轉(zhuǎn)而備了些禮,可巧又在仇九家撞見鄭班頭,便請他領(lǐng)著登門,從中調(diào)和才好。這廂讓進(jìn)院來,招呼兩個小廝將好些料子抬進(jìn)正屋,又摸了兩只錦盒擱在案上。

    幾方坐罷,席泠將那些東西一瞧,斜睞白豐年,“白主簿這是個什么意思?我家也無人做壽辦喜事,你抬這些東西來,難不成是叫我替你存放么?”

    鄭班頭在下吭吭笑了兩聲,白豐年帕子揩著汗,瞧了眼鄭班頭的眼色,笑嘻嘻順著話接,“正是這話,趕上今日收賬,好些東西家里沒處放,若放別家去,我到底不放心。想來想去,想起大人來,就想著抬到大人這里,請大人暫替小的收著,大人可千萬幫小的這個忙。”

    恰逢簫娘奉茶上來,席泠不言不語,請了茶自呷一口。白豐年到底拿不準(zhǔn)他的心思,又聽見鄭班頭方才喊簫娘“老夫人”。

    于是心眼一動,忙將案上個長匣子打開捧到簫娘眼前,“初次拜見老夫人,沒個孝敬,小小心意,望老夫人笑納。”

    卻是一只細(xì)細(xì)金簪,簪頭玉蘭花苞的樣式,大約只四五兩,斤兩倒不重,只是做工精細(xì)。簫娘眼里锃亮,心內(nèi)喜歡,只是不敢莽撞,把眼窺席泠。

    席泠見她一雙眼水晶似得波動,便稍稍點頭,簫娘一把接下,笑著回謝,旋裙出去往正街上買糕子擺碟子。

    白豐年落下一半心,落回座上,折了帕子把滿頭汗細(xì)細(xì)揩,“小的今日在縣尊大人家吃喜酒,去得晚了,到時聽說大人已先歸了家,忙趕來拜過。自進(jìn)了縣衙,還未曾拜會過大人,從前小的不知禮數(shù)不會講話,恐怕不防哪里沖撞了大人,今番特意來向大人賠罪,請大人恕小的從前無知唐突?!?/br>
    說話間,那肥肥的身子拔起來躬了又躬。席泠卻如耳邊吹過一縷薄風(fēng),毫無異色,噙著零星笑,“白主簿說的哪里話,你我之間能有什么過節(jié),誤會而已?!?/br>
    “誤會、對對對、誤會而已!”白豐年喜得臉上肥rou直顫,又落下座。抬眼一瞧鄭班頭臉色,復(fù)起身拱手,“小的不敢多作叨擾,家中還有些事,先辭過了。”

    “白主簿慢走,恕不遠(yuǎn)送?!?/br>
    鄭班頭代為送客,將白豐年送至溪邊,拍拍他的胸膛,“我說白主簿,來前我就講了,大人喜歡清靜,您只把該說的話說了,早走為上。您倒好,又坐回去,還想留下來吃飯不成?”

    “見笑見笑,多謝鄭班頭指點,改日請你吃酒?!?/br>
    那白豐年領(lǐng)著家下人搖搖擺擺而去,鄭班頭在后目送,兩只眼被太陽射闔,提起唇角笑了下,隱含輕蔑。

    折回院內(nèi),夏蟬囂嚷,席泠靜坐屋內(nèi),手上磕磕絆絆地轉(zhuǎn)著只空茶盅。

    鄭班頭走到跟前拱手,“老爺想得不錯,巡檢司的元瀾與陶知行仇通判確有些私覿,自老爺歸家,三人在仇家書房內(nèi)商談了有半個多時辰的功夫。一直到縣尊迎親歸府,這才散,不知在論些什么?!?/br>
    席泠將盅擱下,淡淡點頭,“陶家代仇家銷糧,那么大的數(shù)目要通關(guān),少不得要巡檢司抬手??磥硭麄円_始往外運糧了?!?/br>
    “數(shù)目如此多,他們一定是分批運送,要不要等順天府派來徹查的人到了,叫應(yīng)天府與縣衙派人抓他們個現(xiàn)行?”

    “你抓不到的?!毕龀领o遙遙頭,“整個南京都是巡檢司在查訪,等衙門的人尋過去,只怕連蛛絲馬跡也沒了?!?/br>
    鄭班頭正埋首僝僽,聽見席泠吁了口氣,“不急,朝廷派了江南巡撫回南京暗查此案,屆時我再去會會這元瀾。”說著,他將白豐年帶來那些料子淡脧一眼,“揀幾匹好料子回去,給嫂夫人與子侄們裁衣裳穿。”

    鄭班頭原要推辭,話懸在嘴邊,到底領(lǐng)了命。他曉得席泠收這些禮,絕不為斂財,至于為了什么,又總有些看不透。

    “那我不送了,請慢去?!?/br>
    席泠丟下堆禮任他挑揀,打簾子進(jìn)了臥房。日影稍轉(zhuǎn),簫娘提著兩包點心回來,進(jìn)屋不見人,只剩亂亂一堆禮,忙收撿進(jìn)臥房。

    都?xì)w置了,扯開截絳紫素羅比身上朝席泠挑下巴,“這料子我裁件短褂子,好不好?”

    “隨你?!毕鲱^也未抬。

    簫娘又將那只玉蘭金簪子取出來,斜插云鬟,落到對榻歪著臉,“好看吧?”

    席泠稍稍抬眉,就瞧見她亮晶晶的眼,像水光的投影。他干脆擱下筆,背靠在窗戶上,支起一條膝,十分翛然,“你這會子又不怕屋里有老虎要吃你了?”

    就把簫娘的心事提上來,連跟著臉也有些泛紅,羞而轉(zhuǎn)憤,“少放歪屁!”

    席泠振著胸膛笑了,手肘撐在膝上拖著額看她,一點一寸地,把笑收回慣常似笑而非的情態(tài)。那目光莫名像跟羽毛,將簫娘的心搔得有些癢癢的不自在。她以為他終于有話要說了,說那些他從不提起的隱秘情緒、以及那個擁抱。

    哪怕是辯解呢,只要他肯承認(rèn),簫娘就能抓住他的馬腳,用來轄制他。

    那些浮想聯(lián)翩的“轄制”二字,把她自己也嚇一跳,在他鉆研她的目光里,她又跼蹐、又期盼??伤y安地空等了一場,席泠什么也沒講,伸來胳膊重提他的筆,游龍飛鳳地鉆研他那些看不懂的字詞。

    簫娘覺得他還是繼續(xù)鉆研她的好,既然他不“鉆研”她了,她就冷不防地提醒一下,“你今日,在仇家吃了多少酒???”

    “嗯?”席泠把眼皮子一剪,就事論事,“三杯五盞吧,記不清了,吃了碗醒酒湯,倒不妨事?!?/br>
    “你酒量不好,又不會講話,少吃些才是,仔細(xì)場面上吃醉了,得罪人還不曉得?!?/br>
    “放心,沒醉。”

    簫娘把半身探前一點,一會看他游動的筆,一會窺他一眼,“你這個人,吃醉了酒,做事情‘毛手毛腳’的……你自家曉不曉得?”

    席泠把筆淺住,抬起輕攢的眉,腦袋裝模作樣地偏了個方向,“我吃醉酒……做過什么?叫我好生想想……”

    陽光的陰影在他的眉宇間倏疊倏展,簫娘的一顆心也隨之倏疊倏展。他就要想起來了……倘若他提起,她該羞答答地垂首,還是媚眼橫波嗔怪他呢?

    簫娘惶惶不知所措,只怕泄露她萌動的心事,慌張間,就將炕桌上一沓紙揚(yáng)起,“想不起我告訴你,你那日哪里吃多了酒回來,撿著堆狗屎要當(dāng)飯吃,是我攔的你!”

    席泠無聲笑起來,窗口的太陽渡著他半張臉,大約是曬得舒服了,他索性懶洋洋地把腦袋仰在窗臺上——

    檐角結(jié)了張細(xì)細(xì)的蜘蛛網(wǎng),網(wǎng)住了一只白蛾,那薄弱的翅膀如何扇動也掙不開,顯得可憐。他把眼皮沉下來,眼縫里睨面前這只脆弱的飛蛾。

    “飛蛾”受了驚,扇著袖打他,“你又不講話!生張嘴做什么,不如縫了!”

    席泠舌尖抿一抿下唇,望著她,眼絲既是張網(wǎng),也是一團(tuán)火,“我在想……這家里哪來的狗屎?”

    簫娘此刻真恨不能將他的嘴縫起來,她負(fù)氣起身,理理衣裙,惡狠狠剜他一眼,“我要回去了,想你的屎吃去吧!”

    直到暨至院門,席泠也沒留她,他慣來是不留她的。她卻忍不住回頭,席泠就歪在窗臺望著她笑,目光似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要把她的魂魄捕捉出來。

    她忽然懂得,他的確在編一張網(wǎng),等著她拋利舍財?shù)赝劂@,他不要一切憐憫施舍,他要人心甘情愿。

    想他的屎吃去吧!簫娘懷恨咒罵。

    可剛出門,桃花斂恨的眼又止不住笑了,映著斜日半山,花煙溪岸,好一面嬌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