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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嬌養(yǎng)禍水在線閱讀 - 嬌養(yǎng)禍水 第84節(jié)

嬌養(yǎng)禍水 第84節(jié)

    一霎慪得簫娘把絹花舉到他眼前晃,“就這么個玩意,四十文?!你腦子是讀書讀傻了?這滿破也就值十個錢!”

    “嗨,過年嘛,人家說多少就多少,何必去劃這個價?也不值什么?!毕雒徱谎?,滿不在乎地往那頭墻下多寶閣上揀書。

    簫娘跟在他后頭,五內(nèi)淤火,三尸暴跳,“再是過年,也不能夠這樣坑人呀!一定是那起挑擔(dān)子跑賣的貨郎,做你一回買賣,就沒想著做你下回!你穿著補(bǔ)服還敢坑你,敢是個不要命的,或是人家瞧你就是不會打算銀錢的人!你那副樣子,眼也不抬,話也不說,瞧著就是沒見過行市的公子哥,不蒙你蒙誰去?!”

    席泠正嫌聒噪,倏聽晴芳在林子里喊:“太太,田莊上來人交租子,在廳上候著呢!”

    簫娘聽見,扭頭來狠狠剜他一眼,捉裙踅出房去。席泠豎起耳朵聽,她一路上還與晴芳忿忿抱怨:

    “買個屁也不是的絹花,花了四十文,你說說,這樣過,就是金山銀山也得吃窮囖!我往前還說呢,他與席摸白,兩個模子里的人,怎么能是父子,別是外頭撿來養(yǎng)的吧?哼,可不就是一脈同根的父子?都是不會打算的!有幾個錢,不花便罷了,一花起來大手大腳沒個分寸。人家說什么是什么,長個腦子也是白長的!大節(jié)下,不是我非要嘮叨,惹人生氣呀……”

    簫娘這一氣,到年后還不曾消完,看席泠總有些橫不是豎不是的敗家相。還是初四周大官人來,送了兩只汝窯花瓶,氣才順了些。

    席上周大官人說起,蔡淮預(yù)備著元夕趁亂,帶走虞露濃。但事成前,不好堂而皇之往席家來,請周大官人帶話。簫娘因問:“這事情已經(jīng)準(zhǔn)了?”

    周大官人跛著腳落到下首椅上,搖頭晃腦好不得意,“雖不十分準(zhǔn),據(jù)蔡淮心里預(yù)料,也有個七分準(zhǔn)了。”

    “那他將打算說給虞露濃了?”

    “還不曾,這幾日虞家也有不少親友走動,兩個人不得閑暇見面。他預(yù)備等初八后與她說,嫂子且等信吧,一準(zhǔn)的事?!?/br>
    簫娘聽了這話,適才有些心安,又得了周大官人的禮,心情好起來,回到房內(nèi),再不挑席泠的不是,反關(guān)懷起他:“你不往衙門去,也不過是與我走走親朋,要不就在家看書寫字,不悶么?”

    這日正是晴光瀲滟,年關(guān)一過,凜風(fēng)驟漸,好像一把利刀陡地鈍了,劈得遲緩,握刀的人揮了一個冬,有些疲倦,風(fēng)就有些渾軟無力。那一片竹林響得也不如先前狂躁,像某位舞姬的綠裙,柔媚了許多。

    席泠在那頭案后卷著書,眼不曾抬,只用余光把窗外的好天氣掃一眼,“你要是悶,咱們坐船出去,正好我出城去瞧瞧工程。”

    聽見前半句,簫娘還有些興致,驀地聽見后半句,心直直地墜下去,生出不滿,“你腦子里除了公務(wù)就是公務(wù),不去!這會還沒過元夕呢,你倒先忙起來了?!?/br>
    席泠沒話可說,手里攥著一團(tuán)絹?zhàn)哟昱澳蔷筒蝗?,在家待著。?/br>
    簫娘老遠(yuǎn)地瞪著他露在書卷上頭的半張臉,又生幽怨情緒。他是個從不愛花天酒地的男人,對別的女人有些無動于衷的冰冷??刹⒉环恋K他們之間也沒法保持持久的濃情蜜意,仿佛到了春天,花開樹滿,一切生長都變得緩慢,再往下,只能是衰敗。

    她有些無力地走到他書案旁,半邊屁股落在上頭,撥開他的書,“你是不是在家跟我大眼對小眼的沒意思?”

    席泠擱下書來,將手叉在腹前,懶懶地笑,“你又起了什么性子?你直說吧,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還犯得著巴結(jié)你么?”簫娘往房梁上轉(zhuǎn)轉(zhuǎn)眼,沉下來,“是你只曉得看書作文章,一天不同我說幾句話!”

    “你要說什么?”席泠無奈地揉揉額角,端正起來,“你說,我陪你說?!?/br>
    簫娘想想,又無話可說。他們的日子,枝枝節(jié)節(jié)的小事彼此都知曉。他的公務(wù),她不大有興趣,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話,他又不大有興趣。他們的興致大相徑庭,世界也南轅北轍。但如此奇妙,這樣毫不相干的兩個世界,卻結(jié)在一起,分不開。

    她嘆息一聲,走到窗前無趣地?fù)复凹?,摳得窗戶沙沙響,像是百無聊賴地走到河岸上,踩出了長長的、寂寞的鞋印。

    一不留神,將那層窗紗摳出一個洞,她心疼不已,反著摳,把絲絲的線撥正,勉強(qiáng)補(bǔ)全那個小洞。她心虛地走回席泠膝上坐著,眼還朝那畢竟扭曲了的紗孔遺憾地望著,“怪沒意思的,成日在家不是吃就是喝,不是坐著就是睡著。要不……咱們生個孩兒取樂吧?”

    說起這個,席泠倒是端正幾分,將她的腰環(huán)著,“這是正經(jīng),算一算,這幾年了,怎么一直不見有孩兒?別是那年辛家的幾個小廝將你打壞了?等元夕過去,請個大夫來瞧瞧?”

    簫娘細(xì)細(xì)一算,手也放到腹上摩挲兩下,“可不是?這樣久了,也不見有身子……”說著,惡狠狠地咬著牙,“要真是給辛玉臺打壞了,我非去扒了她的墳地不可!”

    “是不是,請個大夫來瞧就曉得了,先不要急?!?/br>
    她撇撇嘴,一時閑得無趣,兩手圈在他脖子上,“要真是,可怎么好?你席家豈不是絕了后了?”

    席泠將下頜微抬著,笑了笑,山沉水寂的意味,大概天大的事在他心里也不算大,“你掐著我的脖子,我又敢怎么樣?別說絕后,只怕連我的命也要絕了?!?/br>
    簫娘陡地掣了手,捶了他一下,“不許胡說!”

    席泠抓住她那只手,舉在嘴邊親了親,默了片刻,有些鄭重,“生死有命,我若死了,也不要你為我守著,你怕什么?”

    晴絲裊裊,掃在他蒼白的臉皮上,如一場斜陽,和煦零落。簫娘最不愛聽這些喪氣話,乜了他一眼,又走回床上去倒著,啃啃唧唧地,日子里愜意的乏味與無趣從她嘴里哼了過去。

    可這種無趣,甚合席泠的意,他欹在椅背上,又散漫地卷起書,等著晴光徹底入窗,將他吞沒。

    元夕未至,到初九那日,簫娘便翹首等著蔡淮的消息。這日蔡淮預(yù)備著叫虞露濃跟他往無錫去。虞露濃還不知道,仍舊包船出游,蔡淮也仍喬扮那船夫進(jìn)艙內(nèi)與虞露濃相會。

    露濃縮在蔡淮懷內(nèi),船底慢悠悠的浪像難以言表的余韻,脈脈地,仿佛拍涌在她身.體里。人人都告誡她,這檔子事是可恥可惡的,在從前那些過來人的口吻里,這檔子事甚至是女人拉攏男人的一個迫不得已的手段。

    從來沒人提起,原來這種可恥里,掩藏著浩渺的抓不住的快樂。她如同浪里的孤舟,舒適地漂流在蔡淮懷抱中,仰起眼看汗.濕的額頭,還十分體貼地為他搽了搽,怯怯地笑起來,“你像河里撈出來的?!?/br>
    蔡淮也笑一會,旋即榻上起來穿衣裳,松松垮垮地系著松綠的道袍,到窗前望著遠(yuǎn)岸,“我要回鄉(xiāng)一趟?!?/br>
    露濃一驚,爬起來套上長襟,整云掠鬢地走到窗前,“回?zé)o錫,去了幾時再回南京來呢?”

    “說不準(zhǔn)?!卑渡闲腥巳缦?,在連綿的黛山下,微弱渺小。蔡淮一貫跅弛的面上添了兩分寂寥,“年節(jié)我就沒回去,總要回家去瞧瞧的,況且有些買賣上的事也要打理,早則夏天,晚則秋天才過來?!?/br>
    言訖,他睨著露濃的臉,那臉上藏不盡的落寞,怕被他看穿似的,往艙內(nèi)撇了撇。他哼著笑,捏著她的下頜將她轉(zhuǎn)回來,“你有些舍不得我?”

    是的,但露濃不能承認(rèn),他們的關(guān)系再明白不過,是慾的糾葛,而非愛的牽絆,況且他是個不受牽絆的人。不知怎的,經(jīng)歷過席泠與他,露濃徹底了解了,在愛面前,一切身份上的尊榮都不值一提。

    這世上還有什么絕對公正的話,非愛不可了。她在他眼里,只是個“平頭百姓”。

    她撇撇嘴,不肯承認(rèn),“誰舍不得你?你家里妻妾不知多少,一年到頭,就盼著你回去呢?!?/br>
    “說了幾回了,我沒有妻妾?!辈袒磳⒛X袋搭在窗框上,極不正經(jīng)地看她,“你要是有興致,給我做個房下倒也不是不好?!?/br>
    露濃抬手打了他一下,“你想得美!我憑什么給你做小妾?”

    “我說房下,一定就是妾么?”蔡淮抿著唇笑一會,在他眼里搖曳的河不夠渾,也不夠清,有著真假難辨的蒙昧。

    他又逐漸端正起來,把那一泓水搖靜了,“說真的,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什么都不能許諾給你,我這個人,一向是愛玩沒定性,誰也管不住我。連我自己也管不住自己,要將我困在家里,還不如叫我死了算??赡苡幸惶煳依狭?,玩不動了,才能安穩(wěn)過日子。所以我真的什么也不能給你許諾,就許了也不作數(shù),你不要信。但我唯一能保證的,我可以帶你往各處走走,無錫、蘇州、杭州、揚(yáng)州……帶你外頭長長見識?!?/br>
    露濃抬著眼,有些難置信,“你是講真的?”

    “你看我像說假話的樣子?”

    “誰知道你?”露濃垂下臉去,依依欹在另一邊,歪著眼調(diào)侃他,“我自認(rèn)得你,就分不清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就連你說的名字,也不知道真假。我原想使人打聽來打聽來著,后來又想,沒意思,算了?!?/br>
    蔡淮喬作驚嚇,抬手撫她細(xì)膩的腮,“哎唷,那你還肯信?豈不是傻?”

    露濃叫他逗笑了,自己想想,她的確一向是和尚挑擔(dān)一頭熱的傻,恐怕難改了。她抱著柔軟的雙臂,閃避著望他一眼,“只要你這個人是真真實(shí)實(shí)的在我面前就夠了。”

    水載的船,搖搖晃晃地不踏實(shí),使一切感覺都迷幻??赡清\繡羅衫、姹紫嫣紅的遠(yuǎn)岸就踏實(shí)么?也不過是亦幻亦真。

    蔡淮蹙著額眺目一會,又收回凜冽的目光,“我喜歡干脆利落,這話我說下了,元夕我在這里包艘船等你。你想好了,坐船出來,我接應(yīng)你,咱們連夜就走。你記住,我只等到子時,子時一過,我的船就走?!?/br>
    不等露濃答,他便穿上蓑衣踅出艙外。露濃倚在窗畔,半晌驚心——

    他是說真的?說完就走,簡直瀟灑得毫不顧忌。可她要怎么辦?她是侯門千金,上有無數(shù)尊長,還現(xiàn)放著一段將成未成的婚姻。況且她只是個女人,她的前程,是不由自主的。

    可眨眼又想,她不是已經(jīng)離經(jīng)叛道地替自己綢繆過一段婚姻,何妨又再驚世駭俗一回?反正外頭的傳言里,她早是個放蕩霪婦。再壞一些,還能壞到哪里去?

    打這日起,露濃時時刻刻輾轉(zhuǎn)著,猶豫不決。腦子與心分作了兩派,一派吵嚷著要本分克己,一派叫囂著要隨心所欲,吵得不可開交。

    元夕前日更是囂嚷,闔家宴飲,請了班小戲在外頭搭臺子鬧著,她祖母見她行容有些憔悴,斜欠身來拂一拂她的腮頰,細(xì)看了兩眼,“哎唷,丫頭沒睡好,是為泠官人的事情煩擾的?”

    老侯爺在上首跟著看一眼,氣定神閑地擱下象牙箸笑,“快了快了,只等南京這里一樁案子了解,皇上聽了高興,你父親就去求準(zhǔn)這門事。”

    老太太聞言,仍舊有些不放心,層層皺紋把額心壓著,“就怕生什么變故,我這幾日,總有些心神不寧。只怕那席泠賴死了不應(yīng)?!?/br>
    “可由不得他?!崩虾顮敹酥?,目光靜怡凌厲,“他在南京城做的事情,誰不曉得?他敢賴,我這里一封奏疏上去,只怕他連性命也保不住?!?/br>
    露濃在下頭聽著,只覺這些事恍如隔世,好似又與她統(tǒng)統(tǒng)不相干了。再被戲臺子上的笙笛鑼鼓鬧得有些煩悶,便借故辭了家人,獨(dú)回房里去。

    屋里也不好,也是處處沉悶。杳杳的水磨戲腔隔著青瓦白墻透過來,恍如尖利的冷寂,精準(zhǔn)無誤地射穿露濃。多寶閣上的官窯梅瓶、玉雕小扇、珊瑚盆景……一切精致的陳列,無不滑閃著寂寥空洞的幽光。

    只在一瞬間,一晃而過的冷光割傷了露濃的眼,割痛她的心。她倏然明白,她在這里,再好的婚姻,再高貴的身份,也只不過終身等人來愛。她不能苦苦地等人來愛,她有滿腔被封鎖的熱情,要去贈予別人,不計(jì)后果。

    于是那一閃而過的冷光,割斷了她心上緊繃的弦,替她做了決定。

    趁元夕夜里,露濃背著丫頭稍稍打點(diǎn)了些細(xì)軟,借故游河,包了艘船在河道上等著。丫頭絲毫未瞧出端倪,照舊與她說笑解悶。

    她借故乏了,在最尾的內(nèi)艙,向丫頭們笑笑,“你們外頭去玩耍吧,不要鬧我了,叫我稍稍歇歇,晚一會,咱們還上岸去逛呢。”

    跟前那丫頭知她近來有些煩心,領(lǐng)著丫頭們避到外艙去。露濃獨(dú)倚窗畔,四下里張望,岸上車馬游人闐咽,河里滿是游船畫舫,各色燈輝與水里的燈影交映。

    這樣慌亂的繁華里,漸漸并行過來一艘船,蔡淮立在窗畔,望著她笑,“你還真敢來?”

    兩艘船挨得緊緊的,窗對著窗。露濃對著他,提足了勇氣,“有什么不敢的?”

    蔡淮點(diǎn)點(diǎn)頭,旋即招呼兩個小廝抬了一塊板來,架在兩邊窗戶上。湊巧這船內(nèi),一堆人按到那一頭瞧岸上連珠的煙火,丫頭們嬉嬉笑笑地鬧得沸反盈天。露濃趁著這一陣,忙把兩個包袱皮丟給他,搬來凳子墊著,往那木板上爬。

    身底下是深不見底的長河,兩側(cè)不過是漂泊無定的船只,她也不知是哪里來的膽量,只朝蔡淮伸得長長的手爬過去。蔡淮握住了她,一把將她抱進(jìn)艙內(nèi),就這么摟著,一時間,都有些難言的激動。

    半晌,蔡淮蹙額逗她,“要是我途中沒銀子使了,將你這么個絕世的美人兒賣了人,可怎么好?”

    露濃漸漸斂了笑,“那我也只有認(rèn)了栽,總不至于去死?!?/br>
    她從他懷里向那遠(yuǎn)去的閎崇的船上看,富麗的燈火載著她安穩(wěn)富貴的過去一并走遠(yuǎn)了。未來又是怎樣波濤洶涌,她做了她所能想象的最壞打算。橫豎世間,無非是愛恨聚散的千古愁煩。

    好在明天,她將化身為一段她曾憧憬無數(shù)次的轟烈傳說。

    其實(shí)不等明天,當(dāng)夜就炸了鍋。虞家一班下人察覺小姐不見,先是尋遍兩岸,急得上躥下跳。后頭實(shí)在尋不著,趕回家稟報。這還得了?老侯爺當(dāng)即命人往應(yīng)天府報官,柏仲只得召回休憩在家的一干差官滿南京尋找。

    自然也驚動了席泠這位府丞,四更天被叫起來換補(bǔ)服。簫娘瞧熱鬧高興,圍著為他穿衣系帶,滿面喜滋滋的笑。

    笑一會,又倏地?fù)?dān)憂起來,“你說,不會叫你們將水陸路都攔截了吧?要是蔡淮趕不上出城,仍舊將虞露濃抓回來,與你成親!”

    “哪有那樣快的手腳?!毕鐾欤阒?,“一更天不見的人,這個時辰,只怕蔡淮都出城轉(zhuǎn)陸路了,天亮前,必定到大碼頭上直往無錫?!?/br>
    說話席泠轉(zhuǎn)步要出門,簫娘拉住他,撳在榻上,“急什么?誰管他家的破事?等我瀹了茶你吃了,熱熱乎乎地再出去。深更半夜的,為了他家的小姐,鬧得世人不得安寧,好不得了!且讓他們急去,有本事,自家去找!”

    席泠望著她忿忿不平的神色,拉到膝上圈著,“鬧得你也不得好睡。我瞧瞧,嗯,眼瞼下見黑了。”

    “真的?”簫娘忙扒扒眼瞼,旋到妝臺,蠟燭湊得近近的照看,片刻撅著嘴走回來,“真的么?我瞧不出來,你再瞧瞧。”

    她把臉湊到席泠眼皮子底下。席泠鄭重地看了片刻,鄭重道:“騙你的?!?/br>
    簫娘抬手打他,他就勢將她撳倒,兩個人在榻上鬧一陣。直到晴芳男人外頭說府衙的人在摧,席泠不好耽擱了,適才整衣出去。簫娘送到廊下,悄么囑咐,“隨便糊弄糊弄他們就得了,別真當(dāng)個事去辦,反倒勞累了自己,聽見了?”

    “曉得了?!?/br>
    席泠滿目無奈,攬了她的腰將她提回門檻內(nèi),“別出來,外頭風(fēng)凍折骨?!?/br>
    外頭雞還未鳴,衙門內(nèi)倒是鬧了個燈火輝煌,柏仲未幾也坐了馬車趕來,兩人先吩咐兩個縣衙出動一切差役去找,連巡檢司兵馬司的人也一道滿城里搜一搜。

    底下兵荒馬亂鬧開,幾位大人在衙內(nèi)等消息。不知是誰,哈欠連天地歪在椅上拖著音調(diào)抱怨,“不過走丟位小姐,鬧得咱們這些當(dāng)差的不安寧。說句公道話,成日忙著一堆公務(wù)還忙不贏,又要替他家尋起孫女來。這樣的家務(wù)事,使家丁出去尋就是了,南京這些大大小小的衙門,也不是專為他家開的?!?/br>
    席泠在椅上向睡意昏昏的眾人冷眼旁觀,說了句無關(guān)痛癢的話:“各位勞累勞累,替人尋一尋。為人父母,誰家丟了子女不著急?都是要急的?!?/br>
    眾人只得耐著性子等,誰知到天亮,上元縣的班頭來回稟,說是問了虞家的下人,才曉得小姐前些時與一位面生的年輕公子走得近,房里還遺失了些衣裳細(xì)軟,顯然是小姐與人私通,連夜奔逃了!

    一干大大小小的官員樂得丟開手,“得了,人家是私奔,不是被賊人擄了去,這事情也不必咱們大動干戈的查了。散了吧,只叫上元縣衙門派人查訪查訪就過去了?!?/br>
    各衙門里都丟開手不管了,只交由上元縣衙內(nèi)按例訪查。人還未訪著,先鬧得個滿城風(fēng)雨,世人都道虞家千金寡廉鮮恥,不顧體面,先誘引席泠不成,心思一歪,又勾搭上個面生的青年才俊。

    從此,虞露濃成了簫娘編演的一段傳奇,傳誦在他人的口耳里,結(jié)局到底如何,她與他們都不甚關(guān)心。

    第78章 碎卻圓 (八)

    虞家陡地遭此劫難, 又是把下人捆起來打,又是細(xì)細(xì)查究,總是尋不回人了。待要打探那男人的姓名, 誰知虞露濃瞞得死死的,連貼身的丫頭的也不曾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