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聽。睡飽了的沈朝文干勁十足，把他兩只手一擰，拿領(lǐng)帶纏了幾圈，在姜默罵罵咧咧的時候十分強硬地把他的手綁起來按在頭頂，欺身上前。

    他在上面自己動的時候畫風(fēng)總是這樣。一般過年過節(jié)姜默心情好的時候會松口讓他綁自己一次，隨他去，就當(dāng)哄他高興。沈朝文各種的性癖都令姜默覺得很好笑，他最喜歡這個體位，喜歡綁著姜默，喜歡做著做著把手戳到自己嘴里，叫兩聲哥，又叫自己舔他的手，還喜歡在自己身上留下各種痕跡，咬痕，吻痕……

    姜默有時候覺得他好笑，有時候也會被那種錯位感刺激到，讓他在上面這樣玩。更何況今天過生日嘛，姜默努力積極配合弟弟的奇怪性癖，盡力表演了下，沒有掃他興。

    就是不經(jīng)看。不經(jīng)意間抬眼撩他一眼，哦，看不得，到了。

    做完一次，姜默吻了吻沈朝文被含濕的手指頭：“開心了嗎，沈律?！?/br>
    沈朝文一頭汗，湊近親了親他，說：“開心了，姜導(dǎo)，謝謝?！?/br>
    姜默瞪他一眼：“趕緊給我松開。”

    沈朝文把他手上纏著的領(lǐng)帶取下來，湊過去跟他接吻。

    姜默揉了一把他背上的汗，握著對方的肩膀翻了個面，壓著他親了會兒。用另一種節(jié)奏做第二次。

    姜默的風(fēng)格是溫柔，纏綿。每次他來主導(dǎo)這件事的時候沈朝文都有身體在一點點化開的感覺，意識會一點點沉溺進去?？善孰x性本身的刺激，和他做，沈朝文感受到更多的是愛的部分。他會沉沉看著你，凝視你，觀察你的反應(yīng)，像是想試圖用這種方式審視你的靈魂……只能說是天賦異稟的技術(shù)流選手。

    在那種完全的意識壓制下，沈朝文往往只是做被指揮的那一方。慢得磨人也沒辦法，著急姜默也不給他，一定要把整個過程充盈出另一種趣味，大概是為了磨一磨他的性子。有時候看他喘得厲害就中途休息下，要么貼著你耳朵念幾首艷詞酸詩要么就說一串你聽不懂的法語來調(diào)戲你，心眼可以說是尤其的壞。

    第二次做完，外面天陰了，也不知道晚上會不會下雨。

    他們洗完澡收拾好出去退房，找地方吃飯。古鎮(zhèn)不大，一會兒就走完了。他們找了家很小的店吃面，姜默拉著他在邊上跟那個煮面的阿姨說話，然后沈朝文驚訝地發(fā)現(xiàn)，姜默來了一個月好像都能聽懂這兒的人講方言了……

    吃完面，他們慢慢走回去，也沒人提下一步的計劃，逛得很隨意。

    路過一家店的時候，姜默腳步突然停了停。沒想太久，他扯了下沈朝文的手腕，指著邊上的店道：“要不要照張相？”

    沈朝文扭頭看，是家很老的照相館。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襯衫：“……我少顆扣子。”

    姜默莞爾：“也很特別?！?/br>
    沈朝文還猶豫著，姜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二話不說把人帶進了店里。店有兩層，走進一樓，滿墻都是老照片，黑白的居多，有結(jié)婚照，有小孩兒的周歲照，有一家人的全家福，每張照片都定格著不同的笑容。

    老板是個老伯，進去的時候正在和家里人吃飯，看到他們進來連忙站起來接待。姜默笑了笑，對他道：“我們不著急，您先吃。”

    那老伯笑著擺手：“沒有讓客人等的道理?！?/br>
    說著帶著他們往里面走。等走到照相室，姜默眼睛一亮，指著一臺機器問：“老膠片啊？”

    那老伯點頭：“古董了，再過兩年就退休了?！鳖D了下，“你們照證件照還是什么？”

    姜默蠻自然地答他一句：“按結(jié)婚照那種給我們拍一個吧?！?/br>
    沈朝文瞬間驚呆，睜大眼看他。

    那老伯聽完愣了下，但也沒說什么，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指揮他倆去一條凳子上坐好。

    沈朝文僵硬地看著面前的機器。他沒有來這種極有儀式感的老照相館照相的記憶，身邊的人又是姜默，莫名就緊張了起來，總覺得自己是在準(zhǔn)備不夠充分的情況下要去考一場試。

    他有些不安地跟姜默坐到那張長椅上，有點不安，又有點期待。

    下一秒，手被握住了。

    老伯看了眼他倆的姿勢，欲言又止一番才道：“靠太近了照出來也不好看，分開點。”

    他倆不約而同地往邊上挪了一點。

    那老伯笑：“也不用那么遠，自然一點就可以了?！?/br>
    拍完照，他們給老伯留下郵費和地址，麻煩他洗好之后寄到家里。走出店門，天已經(jīng)黑了，古鎮(zhèn)里下起了小雨，不大，很柔和的小雨。姜默很自然地朝他伸出手，他們牽著手在細(xì)雨中逛了會兒，有些不舍地走出這個煙雨古鎮(zhèn)，離開。

    上車系好安全帶，姜默感覺氣氛差不多了，這才鼓足勇氣，對身旁的人道：“雖然你一直拒絕聽我解釋，但我還是決定跟你講一講，邁出這一步。你保證聽完心平氣和，不要生氣，不要想著打擊報復(fù)別人，不要……”

    沈朝文皺了皺眉，有些不解地偏頭看他：“什么？”

    第36章

    姜默本來想讓沈朝文聽自己說完再上路，但說著說著，沈朝文還是自作主張地上路了。

    密閉的車內(nèi)空間里安安靜靜的，姜默抱著忐忑的心情，把去年那十天里發(fā)生的事情講了講。講的時候忽略了在拘留所發(fā)生的內(nèi)容，中間還時常伴有大段沉默。沈朝文一次都沒催促他，一次都沒打斷過，十分平靜地聽完了整個事情的發(fā)生經(jīng)過。

    講完，車上高速了。沈朝文提了點速，把他那一側(cè)車窗開到底，風(fēng)夾著一點小雨灌進車?yán)铮L(fēng)聲在耳朵里嗡嗡作響。

    姜默從沈朝文的表情判斷，這人生氣了，并且氣得不輕，眉梢眼角都在散發(fā)絲絲寒氣。由于他的狀態(tài)過于恐怖，姜默也只能坐著沉默，不敢吱聲。

    等他風(fēng)吹夠了才把窗戶關(guān)上。這次不冷也不吵了，但密閉的車內(nèi)空間里擠滿了低氣壓。

    沈朝文冷聲問他：“那人全名叫什么？”

    姜默答他：“我哪記得?！?/br>
    “做房地產(chǎn)的是吧?！鄙虺氖贮c了兩下方向盤，“公司叫什么？”

    姜默無奈極了：“你問這個干什么，事情已經(jīng)過去一年了，你還想怎么樣？我當(dāng)時也有錯，過就過了。”

    “在我這兒過不去?！鄙虺穆曇衾浔模拔也幌敫愠臣芙?，你到底說不說？不說也行，我自己去查?！?/br>
    “你能不能別這樣？”姜默簡直頭大，“我就知道你會是這個反應(yīng)才不想說，你還想怎么樣，去捅人家一刀？把人殺了解氣？冷靜點好不好?！?/br>
    沈朝文漠然道：“殺死一個人的方式有很多種，不一定要用刀槍拳腳，我可以用腦子?！?/br>
    姜默無力地扶住額頭：“你不要拿別人撒氣，我希望你什么都別做，告訴你是不想讓你心里有什么疙瘩?！?/br>
    車進了一個隧道。

    沈朝文說：“我心里沒有什么疙瘩。”

    “你不要自欺欺人，從這件事上我只感覺到你對我沒有信心?！?/br>
    “你別妄自揣測我?！?/br>
    “是不是妄自揣測你自己心里清楚?！苯f，“從這件事上我看出來你很不自信。”

    車開出隧道，視野開闊起來。姜默看了看遠處，零星幾顆星子，群山隱在夜色里。

    “不是不自信，只是不想提。”沈朝文否認(rèn)，“這種事天天掛在嘴邊有什么意義？我說過，我給你刺傷我的權(quán)利，那種程度我可以接受，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就好?！?/br>
    姜默感激地點頭：“所以你可以答應(yīng)我不要去打擊報復(fù)了嗎？”

    這回沈朝文沒吭聲，裝聽不到，心無旁騖地開車。

    姜默在心里為那個姓孫的倒霉蛋老板嘆了一百口氣。

    開了會兒車，沈朝文突然對他道：“聊點別的。介意我跟你講點消沉的事兒嗎？”

    姜默笑：“不介意，請講?！?/br>
    他們很久沒好好談過心。一條很長的高速，一個很安靜的夜，這樣的環(huán)境比床上更適合聊一聊。

    有酒就更好了。姜默想著，有點遺憾，這種時刻，似乎不該太清醒。

    沈朝文措辭了下才開始講。

    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說了。

    “從有記憶開始，我對這個世界好像就有種莫名其妙的厭惡感。我其實反感生活里的很多東西，看很多人事物都覺得煩，沒什么意思，沒勁。我也說不太清楚，有點像自負(fù)，又有點像厭倦?！?/br>
    姜默在心里嗯了聲，說我有時候也會這樣。

    “說人的性格成因大多可以追溯到童年，我也自己追溯過童年，基本都是比較負(fù)面的記憶，我上幼兒園的時候我爸拿酒瓶子打我，那時候我一點都不怕，我當(dāng)時唯一的想法是，我要殺了他，我想殺了他。說來你可能不信，我上小學(xué)的時候真的策劃過一次，差點把他推進廠里的那個煤爐子里了。但推的前一秒，冥冥中又有什么把我拉了回來，我突然想起，我姥姥還在家里等我吃飯?！?/br>
    “最后沒下手。偶爾午夜夢回會有點后悔，可惜了?！?/br>
    姜默時不時嗯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說實話，我的心理活動大多時候都比較恐怖，全講出來會嚇到人。我的世界很規(guī)整，比較冰冷，喜歡你應(yīng)該是我做過最有溫度的一件事，從某種意義上講，你改變了我?！?/br>
    姜默嗯一聲，他盯著窗邊迅速略過的風(fēng)景，總覺得是在聽一場別人做的夢。

    “我試著學(xué)了別人表達愛的所謂正確方式，照顧，支持，包容……也不清楚有沒有做好，只能看別人怎么做，盡量學(xué)。但如果是我自己的方式，你可能會覺得很不適，我大概率會把你關(guān)在家里不讓你出門，每天讓你只看著我，不讓你跟別人說話，你的自我，自由統(tǒng)統(tǒng)歸我，類似這樣。因為這些想法，我也常常對自己無計可施，潛意識里總覺得，喜歡就是占有?！?/br>
    姜默笑：“所以你還對我手下留情了是吧?！?/br>
    “我們在里昂的時候……你記得嗎？有天晚上睡之前，你跟我講小王子。我記得有一句是什么，愛是互相馴服?！?/br>
    姜默點頭：“嗯，想給你一些啟發(fā)?！?/br>
    沈朝文說：“但我想告訴你，我沒有被馴服。我偶爾會給你一些被馴服的錯覺，但大部分都是我裝的，我只是想用自己被馴服的假象來馴服你?！?/br>
    靜了會兒。

    沈朝文問他：“這樣的我，你會覺得陌生嗎？”

    姜默搖頭：“也不陌生，從你奇怪的性癖中我已經(jīng)略知一二?！?/br>
    沈朝文笑：“那討厭嗎？”

    姜默瞥他一眼，伸手摸了下他的耳朵：“你覺得呢。”

    沈朝文還開著車，只能把半邊臉貼到他掌心里蹭了蹭。姜默問他：“這也是被馴服的假象嗎？”

    沈朝文說：“你自己判斷?！?/br>
    對話散了，只留下一些余溫。他們各自感受著那種微妙的氣氛，一個開車，一個靜坐，無聲，不響。

    那一晚，姜默很清晰地察覺到，無法被馴服的沈朝文身上有種孤勇又封閉的浪漫。那種尾生抱柱，至死方休的感覺，大概再也無法在其他人身上找到了。

    回到家已經(jīng)是凌晨。開車?yán)?，坐車的人也累，他們進家以后陪小貓咪玩了會兒就洗漱睡了。

    第二天姜默醒的時候沈朝文已經(jīng)上班去了。

    姜默睡到中午才起來吃了點東西，出去補辦他的證件和各種卡，買了個新手機。等都辦得差不多了回家，窩在房間里寫了會兒劇本，感覺時間差不多了才出門買菜。

    不干活的時候姜默基本就是這個生活狀態(tài)。也不算太無聊，他本來就是對很多事都充滿好奇心的人，在菜市場觀察人生百態(tài)都能觀察半天，每天還是很充實的。

    提著菜回來的時候遇到了小區(qū)里的劉阿姨。對方是相親角著名紅娘，最愛給單身的老中青三代人介紹對象，人也很是熱情健談，姜默每每遇到她都要被拉著說半天家常，被迫聽很多鄰居的八卦。

    今天也是。姜默陪她從番茄漲價講到四號樓一個搞直播的小姑娘昨晚失戀在人造湖那兒哭了大半夜。講著講著，劉阿姨矛頭一轉(zhuǎn)，居然開始對他靈魂發(fā)問：“小姜，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來著？記者還是什么……編劇？”

    姜默微笑著答：“阿姨，你就當(dāng)我無業(yè)吧，我不工作，每天玩兒呢?！?/br>
    沒名氣的藝術(shù)工作者，可不就是無業(yè)游民嗎。

    劉阿姨痛心疾首：“大好青春怎么就這樣浪費了呢？”

    姜默笑：“不青春了阿姨，我都三十了?！?/br>
    劉阿姨鼓勵他：“男人三十一枝花啊。你還年輕，趕緊好好去找個工作，忙起來就好啦，不要天天在家里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