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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人去世,沒有大哭,沒有難過,甚至還記得幫遲燃避開狗仔…… 小侯打了個冷顫,不敢再看,扭過頭去,忽然看見車窗外裊裊飄下了幾粒白。 下雪了。 雪越下越大,車子撞開紛紛揚揚的雪色,在黑暗里疾速飛馳,銀白色的雪光映進車窗,光亮攀上江茶手里的骨灰盒,冷氣也隨之絲絲縷縷滲透進來。 忽然,江茶掙脫了遲燃的手,整個人蜷縮起來,用身體護住了骨灰盒。 遲燃愣怔地看著她,良久才輕輕地喊了她一聲。 江茶的臉埋在垂落的黑發(fā)里,沒有抬頭,把奶奶護得更加嚴實,很悶地開了口:“遲燃,奶奶很怕冷?!?/br> “我要保護她?!?/br> *** 抵達療養(yǎng)院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三人只好在附近的一家酒店下榻。 遲燃知道江茶狀態(tài)不對,不敢讓她獨處,平生第一次睡進了非五星級酒店的沙發(fā)里。 從隔壁房間洗漱出來的時候,江茶已經(jīng)蜷縮在床上睡著了,房間的窗簾沒有拉嚴,從縫隙里透露出一道雪光,印在江茶的臉上像一把沉重尖刻的鈍刀。 江茶仍然抱著那只骨灰盒,蜷縮在床上變成了很小的一只。 遲燃給她蓋上被子,沉默著在床邊坐了很久。 短短一個星期她瘦了一圈,下頜變得更尖,縮進被子里的臉小到只有巴掌大,眼下鋪著淺淡的灰青色陰影,像兩記重錘砸進了他眼里。 他明知道她難受,卻什么也做不到,江茶像一只沉默的軟體動物,擁有最堅固的外殼,每當他想走近她時,總會有這樣那樣的風暴來襲,他一不留神,她又已經(jīng)把自己縮進了殼里,釋放出最拒人千里之外的防備。 這種無力的感覺就像是棉絮,堵住了他的心,越想掙脫就會陷入越難解的境地。 像是回到了五年前,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走遠。 一千八百多個日夜后,他依舊束手無策。 末了,遲燃起身,彎腰在江茶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緩慢又小心地邁動步伐,腳步聲在輕緩的關門動作中延伸出去,又很快徹底消失。 下一秒,江茶在黑暗中無聲地睜開了雙眼。 她從被窩里坐起,一只手抱著盒子,一只手緩慢地印上了剛才被親吻的地方。 很輕的一個吻,觸覺已經(jīng)轉(zhuǎn)瞬即逝,灼熱的溫度卻像是烙印在了她的神經(jīng)里。 江茶放下手,重新?lián)碜」腔液?,想要緩慢冷卻了那些不合時宜叫囂起來的情緒。 房間中,只有加濕器還在徐徐散發(fā)出迷茫的氣體。 這種霧狀的物質(zhì)像是某種無法具象的遺憾,迅速地鉆進身體里排空,又浩浩蕩蕩地沿著門窗泄出,洶涌的來勢似乎影響了空氣,但即便這樣巨量的物質(zhì)灌輸進來,卻還是無法填滿內(nèi)心。 江茶起身,關掉了這個吞云吐霧的工具,嘩啦一聲拉開了窗簾。 遲燃在此時推門進來。 回到客廳他沒有睡好,對他來說此刻的江茶像是一縷無法長久的霧氣,他時刻都想要確認江茶是否還在。 果然,他匆忙推開門的時候,江茶抱著盒子站在窗前。 天仍舊在下雪,紛揚的雪花落在對面建筑的屋頂,從遲燃的角度來看,卻像是落在了江茶的肩膀上。 她聽見動靜回頭,緩慢地給了遲燃一個安撫性的笑容。 遲燃看著她。 江茶在這漫長的注視里,無法控制地紅了眼眶。 她做不到忽視那個吻的力量。 遲燃看著江茶無聲滑落的眼淚,他什么都明白,江茶至今還深陷在那朵白山茶的蠱惑里,她看似堅固的堡壘下是一觸及破的泡沫。 江茶從喉嚨里發(fā)出細細的嗚咽,她看著遲燃走近,心底的雪山緩慢雪崩,她像是在雪沫中掙脫出的幸存者,解脫一般放肆地哭了起來:“遲燃,我再也沒有親人了……” 遲燃用力抱住江茶,扶著她的后腦勺埋進自己的頸窩,像是盔甲一般把江茶徹底揉進了懷里。 第39章 年月 歲歲年年,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冬日的天慘淡亮起, 朗朗的鳥鳴漫過尚未完全化雪的小巷,車子拐過彎道,目標明確地駛向蘭木療養(yǎng)院。 張魏被尿意憋醒時, mama和療養(yǎng)院都尚在沉睡,他一個激靈從床上跳起來費勁巴拉地套鞋子。 鞋子和他一樣, 都是mama從外面撿回來的,大的像船。 十歲的阿魏營養(yǎng)不良, 個頭磨蹭, 像個久經(jīng)磨難的短腿船長, 把這雙破|鞋穿的踢踏、又沉重, 風雨飄搖地提著褲子往廁所闖。 剛一出門, 他就被打頭的寒風給嚇得縮了回去,差點沒把住下|身的水龍頭, 阿魏哆嗦兩下,夾著腿開始思考要不要就地放水。 邋邋遢遢的小男孩四處張望了兩下, 確定無人后毅然沖向大門旁側(cè),褲子一拉, 對準門口的爛雪窩澆上一泡熱釀。 “吱呀——” 阿魏水放一半, 一陣緊急的剎車聲猛然停在了療養(yǎng)院門口,他嚇得一哆嗦,十分講究地提上褲子, 在sao氣繚繞的霧里看見了一輛黑色轎車。 發(fā)動機一陣偃旗息鼓, 車子熄火停穩(wěn), 阿魏連忙躲到大門一旁,透過柵欄看見有個高個子的男人從車里走下來。 長得真好看,像從電視機里走出來的人。 阿魏瞪大眼,貪婪地盯著男人, 他下車后沒往療養(yǎng)院走,繞到了后車廂,耐心地站了一會兒,忽然彎下腰打開了車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