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與內(nèi)相相交甚篤，自然覺得他千般好，”趙良毅看向他，“今日傅小姐貿(mào)然求賜婚，該不會就是你在后頭給她支招吧？”

    這句話正中趙益心思，聞言當即看向趙懷謙。

    “天地良心，我與傅小姐話都沒說過兩句，又怎敢為她支招？”趙懷謙失笑，“再說內(nèi)相雖為太監(jiān)，可才學品貌都是一絕，就是配縣主郡主也不差，傅小姐雖然容貌不錯，可身份還是低了些。”

    言外之意，他要真想為百里溪婚配，也會找一個將來能對他們有所助益的姑娘，而非一個六品閑差家的女兒。

    這話說得直白，趙益反倒信了，但還是警告地看他一眼：“胡鬧，縣主郡主豈容你胡亂編排?！?/br>
    “是兒臣疏忽。”趙懷謙忙道。

    趙良毅見他輕易化解趙益的懷疑，冷笑一聲看向傅知寧：“不過孤前些日倒是聽說，你要與吳家三郎定親了，怎么又突然要嫁百里溪？”

    他不提還好，一提趙益便想起來了：“是啊，你與吳家三郎的好事不是將到嗎？”

    “……小女與吳家三郎是要結(jié)為兄妹呀，怎、怎就傳成定親了？”傅知寧一臉驚訝。

    眾人也是一陣驚訝。趙懷謙挑了挑眉，本來還在感慨這丫頭的大膽，竟然將所有人都耍了，再一看到百里溪一言難盡的表情，只能輕咳一聲掩住笑意。

    吳閣老適時站出：“圣上，老臣孫女去后，老臣與夫人都日夜輾轉(zhuǎn)郁結(jié)難安，思慮之下才叫知寧來家中小住，確實準備叫她認我們做個干親，只是近來吳家事忙，便一直耽誤了?！?/br>
    “所以你一直想嫁的，只有百里溪。”趙益盯著傅知寧。

    傅知寧一臉悲戚地點了點頭：“小女只想報恩?！?/br>
    ……又是報恩，又是報恩，空長了一副好相貌，整日里腦子中只有報恩這一個念頭，趙益先前還覺得她膽小歸膽小，倒也算機靈，如今卻怎么看怎么蠢。

    “你可想好了，一旦朕答應，你日后便不能再嫁旁人了?！壁w益警告。

    京都禮教再森嚴，和過離喪過夫的女子也是能再嫁的，可嫁給太監(jiān)卻不一樣，誰也不會再要一個和太監(jiān)對過食的女人，哪怕她再干凈，也會有人覺得臟。所以一旦賜婚，她這輩子要么跟百里溪糾纏，要么就回到娘家孤獨一世，再無生兒育女的可能。

    趙益雖不在乎一個小小六品官女兒的命運，可也不想賜這樣的婚事，太損陰德，可先前已經(jīng)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許了，天家尊嚴還是得要的。

    思慮之下，他又一次開口：“你可想好了，太監(jiān)與尋常男人不同的，可不止穿的那身衣裳?！?/br>
    這話說得不算露骨，但所有人都聽懂了，趙良毅冷嗤一聲，警告地看著傅知寧：“想清楚，一旦父皇點頭，你這輩子就沒有回旋的余地了?！?/br>
    “即便父皇答應了，你又如何能過家中長輩那一關？”趙懷謙也提醒。

    “傅小姐，三思?！背聊嗽S久的百里溪總算又一次開口，可也不指望她會突然冷靜，畢竟相識多年，他對她還是了解的——

    乖順柔軟的外表下，骨頭卻是硬得很，一旦做了什么決定，這輩子都不會再改。

    果然，即便眾人再三勸說，她也面不改色：“求圣上成全?！?/br>
    趙益氣笑了：“良言難勸該死的鬼，既然你認定了，那朕便遂了你的心愿，將來別來宮里找朕哭就是?！?/br>
    “多謝圣上成全?！备抵獙幰痪鋸U話也沒有，直接俯下身磕頭。

    趙益看她跪在地上小小一團，愈發(fā)覺得礙眼，干脆圣旨也不寫了，只下了一個賜婚的口諭。

    饒是如此，傅知寧也覺得夠了，輕呼一口氣低著頭離開，經(jīng)過百里溪身邊時，便聽到他壓低了聲音沉郁開口：“回去再與你算賬?！?/br>
    傅知寧抖了一下，只假裝什么都沒聽到，頂著趙良毅晦暗的視線往下走，一抬頭便與趙懷謙對視了。趙懷謙挑了一下眉，傅知寧咬住唇，才沒笑出聲來。

    中秋晚宴正常進行，卻沒有人再來傅知寧身邊敬酒了。

    越是權貴圈子，便越是勢利眼，若是換了從前，巴結(jié)的人只會更多，可惜如今的百里溪雖然還是實權在握，但趙益明擺著不喜歡他。沒有了圣上寵信的太監(jiān)，權勢再大也是空中樓閣，誰也不知何時會徹底塌了，完全沒必要在他身上耗神，更沒必要巴結(jié)他的對食。

    傅知寧做下決定時，就已經(jīng)想到了會面臨的情況，因此也不覺有什么，鎮(zhèn)定自若地吃席，結(jié)束之后怕百里溪找她算賬，第一時間便溜走了。

    從宮里出來后，她徑直回了家，馬車載著她一路進入后院，接著響起車夫驚訝的聲音：“老爺夫人？”

    傅知寧一頓，掀開車簾看向外頭，便看到了傅通鐵青的臉色，以及周蕙娘欲言又止的表情。

    京都城很難有秘密，尤其是賜婚這樣的大事，想來在她回家之前，便已經(jīng)有‘好心人’告知他們了。

    傅知寧抿了抿唇，平靜地走下馬車，福了福身后開口：“我自己做的決定，我會自己負責……”

    啪！

    話沒說完，臉上便捱了一巴掌，傅知寧被打得側(cè)過臉去，血腥味在口中迅速蔓延。

    “老爺！你冷靜點！”周蕙娘驚呼一聲，急忙拉住傅通，這才扭頭看向傅知寧，“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要嫁給吳傾嗎？為什么突然變成了百里溪？你想報恩，大可以送些金銀財寶，為何這般想不通非要以身相許，他可是太監(ji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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