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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時候坐著玩具車橫沖直撞的方響不一樣,和喜歡吃菠蘿味冰棍的方響不一樣,和耍帥揍人的方響也不一樣…… 完全陌生的,從未見過的方響。 小滿覺得這個時候自己應(yīng)該微笑的,但是全身肌rou都不聽使喚,只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感覺到方響帶著酒味的呼吸也越來越近…… 停在咫尺。 方響像是驟然驚醒,慌亂地將她一推,“怎么是你……我以為……” 小滿愣住,過了半刻,才笑了笑,“……方響哥,我,我該回去了?!?/br> 方響坐著沒有動。 “你……你不用送,這里近,我坐出租車就好了?!?/br> 一直走出大門,迎面拂來的空氣里有木香藤的濃烈氣味,口袋里手機在振動,不知道已經(jīng)振了多久。 小滿接起來,另一端是外公顫抖急促的聲音。 6 葬禮過后的整整一個暑假,方響沒見過小滿。九月開學(xué)之前,他給小滿撥了一個電話,無人接聽。樓上的房子已經(jīng)空了,他去敲過門,只聽見單調(diào)的“咚咚咚”的聲音,不斷回響。 后來,方mama陸陸續(xù)續(xù)打聽來一些消息,說小滿現(xiàn)在和外公,在外地的姨媽家里生活,應(yīng)該是不會再回來了。小滿外公老年失去女兒和女婿,精神垮了,身體也垮了,生了場大病,要做手術(shù),這里的房子可能也要賣掉。末了感嘆,真是禍福朝夕。 “……我們能幫得上忙嗎?” 方mama:“我提過,小滿說在姨媽家那邊很好。還讓我代她向你問好,問是不是考上想上的學(xué)校了?!?/br> 窗戶大開,前日處暑下了雨,木香藤的葉子落了滿地。 方mama還在暗自抹淚:“真是個傻姑娘……” 方響坐在窗前,濃重的綠蔭和細碎的陽光晃進來,他垂著頭無法思考,仿佛被拖入了一個沉沉的夢里,不斷陷落。 方響的大學(xué)在北方的城市,春日飛沙走石,冬日長街覆雪。 十一月過二十歲生日,在舞蹈學(xué)院念書的林夕月拎著蛋糕過來看他。為了保持身材,林夕月只吃了一點蔬菜沙拉,再勉為其難地陪他喝了一盞酒。 在大學(xué)里的方響,再不像高中出入都有人前呼后擁,而是過著教室、實驗室和宿舍三點一線的枯燥生活,高中時的同學(xué)很多也斷了聯(lián)系,只有少數(shù)幾個還保持來往,林夕月就是其中之一。每逢節(jié)假日,兩個人湊到一起吃飯打發(fā)時間,再聊一聊這里糟糕的食物,聊一聊故鄉(xiāng)的月色與長河。沒有任何進一步的關(guān)系,僅此而已。 林夕月感慨,“高三的時候,你才十六歲。那個時候你高調(diào)得不行,連老師都念在你成績好,對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我只覺得你很幼稚……” 方響笑一笑,不去反駁。 “已經(jīng)四年了……”林夕月用拉長的語調(diào)感嘆一聲,卻遲遲沒有下文。過了很久,她看了看時間,從包里的墨鏡,像個怕被人偷拍的女明星一樣架在鼻子上,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方響,“……走了,蛋糕你自己慢慢吃吧?!?/br> 方響一言不發(fā),眼角余光看著林夕月推門離開,懸掛在門口的鈴鐺“叮鈴”一響,世界再度陷入沉寂。 他把林夕月帶來的蛋糕拿過來,拆開。不過八寸的小蛋糕,上面綴了些菠蘿果rou。他捏著叉子切下一角,剛吃一口就噎住了。 熟悉的味道,像驟雨突襲世界一般,鋪天蓋地地涌來。 他慌忙站起身,推門追出去。 快要進地鐵站的林夕月聽見喊聲,定下腳步,“什么事?” 方響氣喘吁吁,“蛋糕……在哪兒買的?” 四年恍如一夢。 四年間,他再也沒有在初夏的時節(jié)聞到過木香藤的香味,也沒吃過任何菠蘿口味的東西。 他常常在夜深人靜的夜晚反復(fù)夢見高考結(jié)束那一天,暗沉燈光下瞳孔微張的少女。她期期艾艾地等待一個也許根本不曾存在過的承諾,而他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居然是“怎么是你”。 他本以為,作為懲罰,自己再也不會有小滿的任何消息。 7 “初夏”是藏于深巷的一家很小的蛋糕店,初冬日色稀薄,紅墻之后伸出的枝椏瑟瑟發(fā)抖。 方響沿著招牌一家一家找下去,終于看見了藏在藤蔓花枝里的招牌。臺階下方立了一小塊黑板,旁邊一方柔軟的坐墊,臥著一只姜黃色的小貓。 方響立在門口,躊躇著正打算進去,忽聽門口鈴鐺一響,一個年輕男人抱著一束鮮艷欲滴的玫瑰走了出來。 男人站定腳步,往方響臉上一瞥,驚訝道:“方響?” 方響掃一眼,只覺得有點眼熟,沒認出是誰。 男人指一指自己,“我啊,王嘉石,初中你揍過我。” 這別開生面的自我介紹,總算喚起了方響的一點回憶。 王嘉石把玫瑰扛在肩上,跟方響寒暄兩句。 方響問他:“你來做什么的?” 王嘉石嘿嘿一笑,“求婚?!蓖跫问抗饴湓谒砩?,探詢似地定了很久,張了張口,似乎還有話要說,但最后還是一轉(zhuǎn)身,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了。 方響在門口又站立許久,看著那打瞌睡的小貓都醒了,睜著眼睛與他對視片刻,才再次鼓起勇氣前去推門。 “歡迎光臨,”柜臺后一個男人抬起頭來,笑意溫和地看向方響,“您要點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