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枝說完，抿著唇憋笑。

    可李京州不為所動，他正色看她，問：“你喜歡我哪點？”

    本以為他又要說什么冷嘲熱諷的話。

    結(jié)果卻是很平靜的一個問句。

    秦枝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李京州是一個平和的人嗎？

    很顯然不是。

    他如果還是曾經(jīng)那個溫潤如玉的李京州就好了，可是命運這把刻刀，早就將他重塑成另外一副面孔。他回不去了，再擺出這副姿態(tài)，只會讓人覺得落寞。

    她不習(xí)慣面對這樣的他。

    她睫毛蜷了蜷，再抬眼，笑盈盈的：“因為你是李京州啊。”

    一句既正經(jīng)又不正經(jīng)的話。

    李京州呼了個煙圈，都噴在她臉上。

    她嗆了一聲，揮手把云霧撥開。

    看他懨懨一笑，罵她：“無聊?！?/br>
    秦枝抿了抿唇，反問：“那你為什么不喜歡我？”

    “因為你是秦枝！”他沒好氣說。

    秦枝發(fā)現(xiàn)這人還真會有樣學(xué)樣。

    她又想說什么，卻忽然看到門口的一抹身影。

    她今天想做的事兒都已經(jīng)做了，想了想，彎腰把手里那瓶水，放在李京州旁邊，小聲說了句，“早晚有一天你折秦枝手上”，就離開了。

    她想走，李京州沒攔她。

    只見黃昏的暮色打在她身上。

    她的影子頎長，高馬尾掃在后背，像柳條拂水，看著弱，輕易卻折不斷，藏著柔卻韌的力量。

    李京州收回視線，又點了根煙。

    他不知道，身后有個女孩正靜靜看著他，她離他很近很近，只要他稍微偏一偏臉就能看到，可他卻始終盯著另一個女孩的背影。

    王之娚忽然感覺眼眶有點酸。

    她從沒見過他這樣看過一個人。

    偏偏那個人還是秦枝。

    從第一次見面起，她就知道秦枝討厭她。

    這是一種直覺，她很強烈的感受到了，卻找不到原因。

    剛開始她沒當(dāng)回事。

    因為從小到大，她最擅長的就是和人打交道，她有能力讓別人喜歡她，也有能力讓自己討厭的人被其他人討厭。

    秦枝比她想象中難搞，一次次觸碰她的底線。

    剛才聽大家七嘴八舌聊八卦，她才知道，原來秦枝已經(jīng)搬到李京州對門去住了。

    那一刻，恥辱，憤怒，不甘……各種情緒交織著涌入腦海。

    她從來沒有這么厭惡過一個人。

    一開始，她只不過想給秦枝一點顏色看看。

    可現(xiàn)在，她想讓秦枝輸。

    狼狽的輸。

    -

    李京州從學(xué)校離開之后，到醫(yī)院去了。

    白靈當(dāng)時正想下班，門被人不耐煩敲了幾聲，她喊“進(jìn)”，還以為是同事找她有事，結(jié)果來得人卻是李京州。

    這兩年，但凡他主動到醫(yī)院來，都是情緒已經(jīng)糟糕到?jīng)]辦法更糟了。

    白靈看著他，沒有開場白過渡，直接問：“是家里的事嗎？”

    李京州坐到沙發(fā)上，仰躺在靠背上，眼神空洞看著天花板：“是，也不全是?！?/br>
    白靈頓了頓，走到他面前：“那你告訴我，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今天出差回來，在機場遇見李明城了?！?/br>
    他們誰都沒理誰，拿了各自的東西，各回各家了。

    可哪怕沒吵架，就這么打了個照面，李京州心里也不痛快。

    所以下午他又去借運動發(fā)泄。

    他們父子關(guān)系惡化在奶奶壽宴那天。

    李京州那天回了老宅，卻意外發(fā)現(xiàn)繼母搬進(jìn)了他母親以前的房間，而自己的房間也被繼弟占用為儲藏室，擺滿了手辦和模玩。

    他忍著要發(fā)作的怒意，心平氣和問李明城為什么不管？

    李明城的大道理講得很好，人都死了，沒必要擺樣子搞紀(jì)念，還是要用在活著的人身上，才有價值。

    不愧是商人。

    價值比感情重要。

    何況他對母親最多的感情，也不過是虛情假意。

    李京州知道和他無話可說，于是摔門而去。

    誰知繼母一在門口聽墻角，看到他慌了幾秒，很勉強扯出了一個笑。

    李京州頓了頓，也回以一笑。

    隨后他到母親的房間呆了很久，出來后又到自己那屋，從進(jìn)門就開始砸，傭人聽到動靜，不敢制止他，只能在門口驚叫。

    家里人和賓客們先后聞聲趕來，看到了李京州發(fā)狂的一幕。

    繼弟大叫著上前和他撕打，卻被他一腳踢開，李明城上前阻攔，一個巴掌甩在他臉上，他拿舌頭頂頂臉頰，二話不說，拿起柜子上的雕塑，干脆把柜臺玻璃都砸碎。

    幾分鐘后，他在一片狼藉中被人推搡著離開。

    走在旋轉(zhuǎn)的樓梯上，聽到樓上剛剛平靜下來的人群，又爆發(fā)出一陣驚呼。

    空氣中有一股焦味兒，濃煙滾滾而來，不時還有爆破聲響起，像炸鞭炮一樣。

    他轉(zhuǎn)頭，看見曾經(jīng)屬于母親的那間房里充斥著濃煙與火光，一股股火焰，不停往外竄。

    幾分鐘前，他親手點燃了那把火，又故意去砸東西轉(zhuǎn)移注意力。

    前人栽的樹，后人要乘涼，也得問問前人愿不愿意。

    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

    既然他守護(hù)不了屬于母親的東西。

    那就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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