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很快，她就因為這個想法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班里有個女生叫徐春，一個典型的不良少女，某一天，她丟了二百塊錢，王之娚說是朱慧拿的。

    那是王之娚第一次真正袒露對朱慧的厭惡之情。

    朱慧后來才知道王之娚這么做，是因為看到了李京州幫她倒垃圾。不過什么原因都好，秦枝早已經(jīng)習慣了，習慣說服自己去接受大家都不喜歡她的事實。

    可徐春不是以前那些只會過過嘴癮的女生。

    她這種人不喜歡講道理，崇尚用暴力解決問題，因此朱慧還沒有解釋，就被連甩了四個耳光。

    這件事發(fā)生在晚自習放學之后。

    在學校僻靜的樓梯間，監(jiān)控被人死死擋住，不難看出，一切都是預謀。

    朱慧雖然不喜歡與人交往，可她到底是蔡茹養(yǎng)大的孩子，蔡茹兇悍，她也不會白白受欺負。

    她立刻回打了過去，四個巴掌，一個不少，每一下都使出了全部的力氣。

    徐春被扇懵了。

    她想不到朱慧敢還擊。

    在她心里，朱慧這樣的人就該求著她，害怕她。

    可什么是應該，什么是不應該？

    朱慧只知道，蔡茹從小就教育她，要互幫互助，不要罵人打人，她做到了，可她們呢？

    當然，她反抗的時候，并沒想過以后等待她的是什么。

    當晚徐春沒再動她。

    第二天晨讀，朱慧被班主任叫了出去。

    辦公室里四個女生，其中還有和她關(guān)系還可以的同桌曲柔，她們?nèi)家Фㄊ侵旎勰昧诵齑旱腻X。

    串供很容易，至少對王之娚這么聰明的人來說，并不難。

    所以老師相信了她們，并且在班會上讓朱慧給徐春道歉。

    朱慧不肯，她叫蔡茹來學校解決。

    當然，這是她做的又一件蠢事，蔡茹聽了那些人的口供和班主任的偏袒之后，當著班里同學的面把朱慧罵哭了，還要求朱慧道歉。

    朱慧就是朱慧，她不是秦枝，面對這樣的壓力，她沒力量反抗，只能妥協(xié)。

    她給徐春鞠躬道歉。

    徐春裝模作樣的原諒了她。

    然后呢？她們開始了真正的惡作劇。

    她們給她起了個“豬頭”的外號，逼她學豬叫，讓她幫忙干值日寫作業(yè)跑腿，不高興就找個理由把她堵在沒人的角落巴掌伺候……

    偏偏朱慧是個很不識時務(wù)的人，被打那么多次，她依舊會反抗。哪怕是被人摁在地上沒辦法還擊，她也會拼命掙扎，以此宣告自己的不屈。

    這自然換來更多的羞辱。

    這期間她不是沒有再次向老師和家長尋求幫助，但是，一切的呼喊換來的都是一次比一次不耐煩的無視。

    長大之后，她去找了許多關(guān)于校園欺凌的采訪看，她發(fā)現(xiàn)至少七成的欺凌事件背后，大人都是神隱的角色。

    如果作為一個旁觀者，這實在是很令人費解，但親身經(jīng)歷過，她才覺得感同身受——青春期的世界是一個透明的玻璃罩，大人們是進不去的。

    朱慧的日記本被曲柔找到，是在十一月下旬了。

    那是一個晴朗的午后，一群女生把朱慧堵在巷子里，那是王之娚第一次親自下場，她自始至終沒有動手，只是逼她把臉湊近一面鏡子，問：“你拿什么和我爭？”

    這是一種極大的羞辱。

    哪怕被扒光衣服，都沒有那一刻讓人絕望，因為王之娚抓住了朱慧最柔軟和最珍視的東西。

    她們羞辱完她，然后把鏡子掛在巷子口的樹枝上，讓她面對鏡子罰站，好好看清楚自己長什么樣子。

    后來她們走了沒多久，有警車從路上駛過，可他們并不知道，這世上有個孩子正在經(jīng)歷欺凌。

    那次，是朱慧唯一一次沒有反抗。

    她就真的站在那，想了很多很多，比如，她必須改變，必須最快速度離開這里。

    十二月，蔡茹結(jié)婚。

    朱慧做了一件自救的事，她沒有和蔡茹商量，去找了秦風華，把自己的情況說明，希望他幫她辦理轉(zhuǎn)學。

    她是這么告訴秦風華的：“叔叔，如果你不帶我走，我會死?！?/br>
    于是秦風華真的帶她離開了。

    她那一個月都借口生病沒去學校上課，直到后來辦理轉(zhuǎn)學，她知道自己要徹底離開這個令人痛苦的地方，才最后去學校上了一天課。

    那天是平安夜。

    她在大家都在上晚自習的時候，借口上廁所溜了出來。

    她原本打算去李京州教室遠遠看他一眼，但出了教室門，她才發(fā)現(xiàn)她連這個都不敢。

    她失魂落魄的走到學校廣場上，那里擺了一棵巨大的圣誕樹，上面掛滿了彩燈和鈴鐺。

    她雙手合十許愿，希望能最后再見李京州一面，哪怕遠遠一瞥?；蛟S是老天爺覺得她太可憐吧，她再睜開眼，真的看到了李京州。

    她嚇了一跳，在原地眼睛都不敢眨。

    他的臉在流光溢彩的燈光下面尤其好看，他又一次朝她笑笑：“真巧啊，我也來許愿?！?/br>
    是的，那時候的李京州還是個相信愿望的少年，他笑得赤誠，對她說：“圣誕快樂啊，同學?！?/br>
    朱慧靜了靜，回了他一句：“圣誕快樂，同學?！?/br>
    然后她目送他出了校門。

    從那一刻起，朱慧變成了秦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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