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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如果你聽到在線閱讀 - 第20頁

第20頁

    “師傅已經(jīng)告訴我了,”司南笑答,“只是還不知道我分在第幾批?!?/br>
    程致研頓時覺得有些無趣,默默不言。司南渾然不覺,關(guān)了那個文件夾,又點(diǎn)開了另一個,那里面只有六張拼接照片,但每一張尺寸都很大。

    她一張張看下去,突然轉(zhuǎn)過頭,看著他問:“是不是等拍完上海的照片,你就會離開這里?”

    這是她第二次問他會不會走,上一次是在一個月前,夜里,他開車送她和沈拓回家。

    他看著她,不確定她想要怎么的答案,所以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沒有堅(jiān)持,很快換了一種口氣:“這樣真好,一年一個地方,一張照片,永遠(yuǎn)都是新的。”

    他曾經(jīng)真的這樣想過,一輩子又如何呢,不過就是幾十張照片罷了。

    21

    當(dāng)天夜里,吳世杰去醫(yī)院看病,確診是急性腸胃炎。隨后幾天,他葷腥不沾,很快就瘦了一圈。

    緊接著的那個周末,是騎行俱樂部季度活動的大日子,原計(jì)劃是周六一早出發(fā)去莫干山,在當(dāng)?shù)剞r(nóng)家樂住一夜,周日再回上海,總共二十幾個人報名參加,其中就有司南。這是她入伙之后的第一次出省活動,吳世杰本來信誓旦旦要好好帶帶她的,沒想到吃壞了肚子,不能成行。于是,他鄭重其事的把這個保駕護(hù)航的任務(wù)交到程致研手上。

    程致研起先并不想去,酒店是有值班制度的,那個周六剛好輪到他上班。他給吳世杰兩個選擇,要么托別人當(dāng)這個保姆,要么干脆叫她別去了。

    “那妞兒我可勸不了,要不你自己去跟她說?”吳世杰很誠懇地跟他講道理,“她車技菜的很,編隊(duì)騎行的手勢不記得幾個,德清那邊上坡下坡的路段又多……”

    畢竟是做過律師上過堂的,吳媽幾句話就把程致研說服了。他囑咐胡悅?cè)欢⒅频昀锏氖虑?,有史以來第一次翹了一天班,清晨天還未大亮,就跟著那一隊(duì)人馬往莫干山去了。

    那時已是十月末,江南秋意最正的月份,晨風(fēng)清冽,天空澄澈,陽光像鉆石的火彩一般干凈而耀目。從上海到莫干山,巴士開了將近三個小時,進(jìn)入德清縣地界,一路竹林,一路風(fēng)景。他們在石頤寺水庫下車,短暫休整之后,開始裝車準(zhǔn)備進(jìn)山。

    從石頤寺水庫到從山腳下的筏頭村,遠(yuǎn)遠(yuǎn)就能看到莫干山的山門,再一路騎行上到山頂,沿途風(fēng)景很好,滿眼稻田竹林,但將近二十公里的上坡路不是開玩笑的,隊(duì)伍中不多的幾個女孩子爬坡爬到絕望,有的只能下來推車前進(jìn)。

    司南雖說是新人,體力卻很好,尚能保持在第一梯隊(duì),程致研一直緊跟在她后面,聽見她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聲,看著玫紅色頭盔下細(xì)碎的發(fā)絲逐漸被汗水沾濕,粘在脖子上。

    終于到達(dá)山頂,她喝空了隨身帶著的兩瓶水,下了車就直接倒在地上,齜牙咧嘴的抱著一條腿說抽筋了。他蹲在她身邊,扳著她的腳,幫她按摩腿肚子。

    領(lǐng)隊(duì)過來夸她:第一次就這么猛,強(qiáng)人啊!

    她得意地笑,擦干凈臉上脖子上的汗,把程致研喝剩下的半瓶水也喝了。

    等掉隊(duì)的人又等了一個多小時,他們找了個地方坐下聊天。

    程致研突然有興致說起小時候的事情,他告訴她,別人都以為他是ABC,其實(shí)他生在上海,到美國的時候已經(jīng)快五歲了。

    他的祖父是個畫師,為拍賣行和畫廊裝裱中國字畫,信手就能把韓愈柳宗元譯作漂亮的古英文?!爸卵小边@個名字就是祖父起的,寓意“清遠(yuǎn)有致,刻意精研”。很長一段時間,他們生活在一起,所以他的中文一直沒有荒疏,甚至還練過幾年毛筆字,剛開始寫自己的名字,不懂布局,每個字都寫的很胖,三個字生生被拉成了六個。

    他找了根樹枝,在地上寫給她看,就像這樣——禾呈至文石開。她趴在他肩上,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一句都沒提起他的父母,她似乎也沒覺得奇怪,什么都沒問。

    笑完了,她抬起頭看著他,看得非常仔細(xì)。他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心里一陣瑟縮。

    結(jié)果她只是指著他眉骨上一道舊傷,問:“這是什么?”

    “念高中的時候被人用冰球桿打的。”他淡淡回答。

    她像是倒吸了一口氣,他隨即笑起來,讓她覺得他是在夸大其詞,存心嚇?biāo)?/br>
    已經(jīng)過了那么久了,再深的傷也只剩下一條細(xì)細(xì)的白印子。其實(shí)這樣的印子他頭上還有,只是被頭發(fā)蓋住了。那時他身上穿著全套的護(hù)具,頭盔被人扒下來了,所以全都傷在頭上臉上。

    他沒再說下去,她便開始說她自己。

    “你知道嗎?我的聽力問題是天生的,不像有些人是因?yàn)楹筇煸?,比如小時候吃了超過劑量的抗生素?!?/br>
    他有些意外,她會對他說起這些。

    “出生和四十二天的聽力測試都沒通過,六個月大就確診了,”她繼續(xù)說下去,聲音平靜而坦然,“長大了才漸漸知道外面那些人傳的話,他們說是因?yàn)槲野肿鍪绿^分,處處不留余地,容不得旁人,所以才報應(yīng)在孩子身上?!?/br>
    她的語氣波瀾不驚,他卻很是詫異,究竟是怎樣的惡意,才能讓人對一個先天殘疾的小姑娘說出這樣殘酷的話。

    “當(dāng)時有這樣的政策,第一個孩子殘疾,可以再生一個,我媽其實(shí)是想生的,但我爸堅(jiān)持不要,連殘疾證都沒給我辦?!彼豢此?,向山谷間遠(yuǎn)眺,臉上帶著些笑,像是在回憶美好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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