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頁
“金額是五十萬美金,”金警官繼續(xù)說下去,語氣如常,并未聲色俱厲,就好像在聊今天天氣好不好,“是你問丁楊要的,還是他主動提出來要給的?” 程致研笑了:“酒水供應合同總金額不過幾百萬人民幣,你的意思是,他把本錢外加利潤都給我了?” “除了酒水專供合同,你還跟他有過什么協(xié)議?”金警官問。 程致研搖頭:“所有的合同都由餐飲部的人具體經(jīng)手,對我來說他只是一個酒店員工的家屬,我根本沒見過他本人?!?/br> “那我來提醒你一下吧,”金警官道,“W集團是不是計劃在北京投資一間新的酒店?整體內(nèi)部裝飾合同大概價值多少?丁楊洋酒生意做的好好的,為什么突然注冊一家裝修工程公司?這些你應該比我清楚吧。” “我要求見律師。”程致研答非所問。 “這不是在美國?!苯鹁偬嵝选?/br> 程致研笑了笑,不再說話,按了手上的呼叫器。護士來敲門,金警官并不買帳,讓旁邊做筆錄的女警去鎖門,繼續(xù)問話。但程致研堅持自己有先見律師的權(quán)利,兩下里僵持,直到另一個警察在門外叫金警官出去一下。金警官出去之后,很久都沒再進來,只剩那個年輕女警坐在病床旁的扶手椅上,與程致研面面相覷,要么就低頭看剛才做的筆記。 程致研默默想著剛才警察說的那番話,幾乎可以肯定是有人存心要陷害他。紐約總部估計有什么新情況,所以某些人坐不住了。這幾天,他全副心思都被司南的事情纏住,其他事都沒放在心上,直到此時才意識到事態(tài)嚴重,努力收拾起思緒,把這一天發(fā)生的事情從頭到尾理了一遍。他如果出了事,幕后的得利者自不必說,天庭這里直接對他下手的人又會是誰呢?關博遠嫌疑最大,但警察提到那個C銀行的賬戶不是工資戶頭,酒店里的同事都不知道他有這么個戶頭,即使是人事部的人,比如鄭娜,也不可能知道。 直到傍晚,警察才撤走。程致研原以為是吳世杰想了什么辦法,后來才知道是陸璽文托人辦的。她一早在酒店對這件事情已有耳聞,之所以到拖到下午才插手,是因為她同時還得到另一個更重要的消息,足夠把她也弄得焦頭爛額的。 “詹姆斯可能身體不行了?!彼陔娫捓锔嬖V程致研,“胰腺癌,晚期?!?/br> 程致研很是意外,連忙問:“什么時候的事情?體檢結(jié)果不是一直都很好嘛?” “體檢結(jié)果是假的,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之前就有些傳聞,但他身邊的人都不信,我也沒當會事,他精神那么好,成天開開心心的。像他這樣的人,是非本來就多,七十歲之后什么樣的傳聞沒有過,一會兒說他心梗,一會兒說他腦癌,要是都信,死都不知道死幾回了……” 他聽著陸璽文在電話絮絮的說著,似乎語氣平靜,又好像不完全是。他不禁猜想,如果這一次詹姆斯真的死了,W會怎么樣?她又會怎么樣? 43 因為詹姆斯的病,陸璽文當夜就飛回紐約去了。她原本想要程致研跟她一起走,但因為那宗商業(yè)賄賂案還未了結(jié),他雖然在上海行動自由,卻被暫時限制離境。 程致研不禁衷心贊嘆,一舉兩得的妙計啊,這樣的小案子雖不能讓他真的深陷囹圄,卻足夠給那些希望他離開W的人一個充分正當?shù)睦碛桑疫€能讓他在詹姆斯臨終之際遠離W的權(quán)力中心。他幾乎不能相信這樣的巧思出自Keh和Draco,兩位公子如果能把這些窩里斗的本事都用在那生意場上,W集團也不至于落到現(xiàn)在這般地步。 隨后的幾天,天庭上下彌漫著一股動蕩不安的氣氛,既是因為有幾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同事被警方帶走,甚至連幾個高管都牽涉其中,也是因為紐約總部陷入混亂,一切局勢未明。 程致研因為有案在身,按照查爾斯的意思,放了一周的假,對外只說是病假。這段時間他經(jīng)歷的事情,吳世杰心里應該都很清楚,卻沒有直接開口勸慰,只是來接他出院,時常過來看看他。 放假的第二天,程致研接到陸璽文打來的電話。當時正是中午,紐約還是半夜。 “醫(yī)生說最多還有三個月?!标懎t文上來就是這么一句,語氣卻還是沉靜如常。 程致研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從沒想過這一天會來的這樣快,還是在這樣混亂的當口,而且,陸璽文冷靜而目的明確的態(tài)度,也讓他覺得意外。 “他一直堅持只做保守治療,”她繼續(xù)說下去,“這幾天精神還可以,就是絕口不提身后的事情,到現(xiàn)在還是什么安排都沒有?!?/br> 短暫的沉默之后,程致研開口道:“需要我做什么嗎?” “你有沒有機會看到查爾斯的郵件?”她反問他。 “能看到一部分,但加密郵件只能看到標題。”他回答。按照授權(quán)等級,他能看到的并不比秘書元磊更多,不解的是為什么陸璽文在這個時候提到查爾斯? “其實我手頭上有的線索也不多,只能拿到這幾個月湖區(qū)別墅的電話記錄,”她解釋道,“他似乎找好幾個大股東談過,還有幾通國際長途打到上海天庭,我能想到的只有查爾斯,但他找查爾斯做什么?Draco和Keh那邊估計比我們更捉不到頭緒……” 陸璽文在電話那頭絮絮的說下去,程致研卻忽而走神,他想起祖父去世時的情景,原本整齊清癯的人一下子瘦的不成樣子,皮膚松弛,臉龐的輪廓在急診室慘白的燈光下愈加顯得深刻分明,幾乎認不出來。他家也算是個大族,在美國的親戚來了不少,許多都只是過農(nóng)歷年的時候見過一面而已,所有人都在等著床上那個人咽氣,然后就任務就完成了,各自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