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姬皦玉才悶悶埋進枕頭里，嘟囔了一句“不懂風(fēng)情”。

    噩夢

    因為姬皦玉的病情，出發(fā)去蝶衣城的事情被迫推遲了兩日。時間緊迫，藍采和幫著姬皦玉將他母親安置好后，第二日就出發(fā)了。

    姬皦玉窩在馬車?yán)锏能涢缴?，時不時掀開簾子拉著騎馬的藍采和閑談。

    最開始，他在行車隊伍中冷不防瞧見熟面孔，著實驚訝了一把。他定定地看著她 ，雙目神采奕奕問:“你怎么來了？”

    “我去蝶衣城辦事?！?/br>
    “哦，那阿歷呢？我這幾日都沒看見過他?！?/br>
    藍采和冷眼看著前路:“想他了，要不我給你們辦個婚禮？”

    姬皦玉不禁笑了，連忙從榻上爬起說:“別醋了——我是想請他留下給母親熬藥?！?/br>
    藍采和被他堵的無話可說，黑臉了，騎著馬兒飛馳而去。

    時值初春，氣候漸暖。蝶衣城遠在東南，按理說那里的居民早已換上薄薄的春衫。故而，隊伍里的人馬都只帶著輕便的行李趕路。

    當(dāng)日，隊伍方駛出建鄴的地界便突遇意外，一批殺手從兩側(cè)密林殺出。

    一陣腥風(fēng)血雨的殺戮之后，隊伍幸運地只損失了幾個人手，便安然度過了這條山道。然后翻越一座山丘，在一戶農(nóng)家院子借住一晚。

    夜晚，烏沉沉如水墨描摹的鴉色天空果然飄起了雨絲。雨絲斜斜地穿入窗戶的縫隙，一只手伸去，雨絲落在掌心，涼涼的。

    她感受著第一場春雨的到來，另一只手悠閑地撥弄油燈的燈花。昏黃卻溫暖的燭光襯的她面容清麗，恍如畫中美人。

    然而眼底的薄涼卻像兩片堅硬的冷冰，折射出冷寂的光。

    今天的這批殺手是誰派來的？她也不知道。只是腦子里清楚地明白，這一路南下危險重重。

    所謂禍不單行，大概如此罷。當(dāng)大伙整理洗漱后睡在各自房間里，突然院子大門被人“砰砰”拍響，一聲蓋一聲敲打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

    守夜的人將那人提溜進院門，然后所有的人都爬起來等候在堂屋內(nèi)。那人一身濕透且沾滿泥濘的醬色衣衫，紅色腰帶上掛著一枚令牌。藍采和看過了令牌，掐向那人的人中xue。

    人幽幽轉(zhuǎn)醒，先是怔愣兩秒，隨后目光急切地巡視一圈，最后定在姬皦玉身上。他急切地喊道:“大人，令堂今早已老?！?/br>
    她可以肯定，屋外沒有打雷更沒有閃電，但姬皦玉卻一副被雷電劈中的枯樹模樣。

    只見他長長的眼睫飛眨，表情難以置信，身體止不住發(fā)抖地往后踉蹌幾步，似質(zhì)問似呢喃:“怎會？明明走之前還好好的！”

    姬皦玉猛然抬頭，眼神冷冽地盯著那人:“冷臺，你給我說清楚！”

    冷臺苦笑自己為何接了這份苦差事，但也不好怪罪什么，世上大部分人遇到這回事總是難以自控情緒。他長嘆一聲，解釋說:“走前，你不是托我照看一下令堂嗎？今早我去看望令堂時，人——僵硬在床上?！?/br>
    姬皦玉死死咬住唇，眼眶憋得通紅。

    冷臺呼了口氣，繼續(xù)道“仵作已經(jīng)查看過了，人是服藥自殺的。”

    一聲帶著不加掩飾的驚呼響起，隨即是更深的沉默。

    “王大人已經(jīng)派侍女整理好了儀容，命我快馬帶你回去，好給令堂下葬。”

    空氣中彌漫著一陣野獸垂死般低低的嗚咽，悲傷的情緒在眾人的兩只眼睛里發(fā)酵。姬皦玉竟然在激蕩的情緒中暈死了過去。

    也許是同樣經(jīng)歷過親人離世的悲痛，藍采和向來平靜的心湖泛起一圈圈漣漪，但很快又歸于平靜。她現(xiàn)在生出一絲愧疚，要是沒把人接出來會不會結(jié)果不同？

    她扶著姬皦玉癱軟的身體，命人帶著冷臺去隔壁房間換衣。

    兩扇大門敞開著，屋外濃稠的墨水窸窣飄進，打濕了靠近大門的地面。

    “我和姬皦玉先回建鄴一趟，你們從柳州取道轉(zhuǎn)至蝶衣城，記住要輕裝趕路，到時在蝶衣城的莊夢閣見面。”

    這些人大部分是王安的人馬，本來是不服藍采和這個丫頭片子的，但她一個眼神投過去他們就老實了。說實話，被她那黑幽幽的眼睛盯著，就好像被一匹孤狼盯上，誰會無緣無故和惡狼作對呢。

    兩方很快協(xié)商好，姓馬的侍衛(wèi)帶頭決定連夜趕路。

    “嗒嗒嗒——”

    夜里雨絲飛卷，濕寒浸骨。

    藍采和涼涼地垂眸，瞥了眼冷的恨不能縮進她懷里的人，又抽出手給他蓋好皮質(zhì)披風(fēng)。

    因為馬兒承受的重量有限，她又不想再給馬兒加重負擔(dān)，只好拿出昂貴的皮質(zhì)披風(fēng)給姬皦玉遮風(fēng)雨。

    等到了建鄴，這披風(fēng)也就廢了。藍采和微蹙秀眉，她倒不是心疼浪費了十萬兩銀子，只是擔(dān)心姬皦玉醒來會遷怒于她。這算不算行事吃力不討好？

    緊趕慢趕，總算在第二日午時趕回了建鄴。

    如她所料，姬府的人根本沒過來看一眼，府里的幾個侍女迫于她留下的暗月衛(wèi)的yin威才沒至于卷鋪蓋跑路。

    雨停了。

    清醒過來后的姬皦玉請人將姬越氏火化，也不舉行葬禮，直接將裝著火灰的壇子埋進墳?zāi)埂?/br>
    新墳建在院子的后花園，周圍有點點春花在風(fēng)中搖曳。清瘦的背影掩在花叢后面，他跪在墳前，燒紙敬香，神情掩不住落寞和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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