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陳洲道，“同性戀就同性戀了，澄清的本來也不是這個?！?/br>
    張向陽想了想，“嗯”了一聲。

    手機震了震。

    【書盡不平事：寶，你紅了?！?/br>
    【書盡不平事：缺律師嗎？我告死他。】

    【蔣彌章：小陽，陳洲聯(lián)系我了，我已經(jīng)在告那個傻逼的路上了，放心，沒事嗷】

    “誰？”

    張向陽按下手機，扭過臉對陳洲笑了笑。

    “朋友。”

    第100章

    造謠的人很快就被抓了出來，還是個老熟人，以前一起干促銷時的組長鐘晨軒，他本來當時就憋了一肚子氣，眼看張向陽越來越火，嫉妒難平，于是想搞個大新聞，被蔣彌章逮出來，痛哭流涕地向張向陽道歉。

    張向陽接受了，也沒接受。

    他主觀上接受他的道歉，客觀上邀請對方去接受法律的制裁。

    沒道理別人惡意中傷他，他還當什么都沒發(fā)生。

    對“惡”的寬容有時恰恰是對善的傷害。

    張向陽把這件事全權(quán)委托給了蔣彌章，他現(xiàn)在也終于有能力去支付律師費了，蔣彌章不肯收錢，張向陽堅決要給，被蔣彌章直接把錢打回給了陳洲，跟陳洲說了這事。

    【蔣彌章：都是一家人，這點忙我?guī)土艘彩桥e手之勞，收他錢像什么話啊?！?/br>
    陳洲覺得蔣彌章這話說的中聽，把微信給張向陽看。

    張向陽看了，臉上露出一點笑容，過了一會兒他的笑容漸淡，而后又撲哧笑出了聲。

    “笑什么？”

    陳洲邊說邊收回手機。

    【蔣彌章：要是你倆分手了，我再連本帶利管他把律師費要回來，順便讓他賠償你這萬年老處男的身體和精神損失費?！?/br>
    陳洲：謝謝，拉黑了。

    這場風波之后，有關(guān)張向陽的性向在網(wǎng)上傳言就沒斷過。

    有人因此而厭惡他，對著他的直播逐幀截圖分析他哪個動作、神態(tài)娘不娘，又到底是不是基佬，也有人仍然喜歡他，認為人的性向并不是評價一個人的標準，沒必要在意主播是同性戀還是異性戀。

    這兩撥人有時候會在直播間起沖突，張向陽依舊泰然處之，世界就是這樣，有人討厭他，有人喜歡他，他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沒必要過多地去在意其他人的評價。

    過年前兩天，張向陽回了老家。

    李玉娟看到他高興壞了。

    兒子現(xiàn)在的出息就連她在鄉(xiāng)下都知道了，她能不高興嗎？

    張向陽現(xiàn)在名氣越來越大，終于在他們這個小鎮(zhèn)也有了一點姓名，許多街坊鄰居都專程來看他這個網(wǎng)絡(luò)紅人，與他合影留念，一時網(wǎng)上流傳了許多張向陽在老家過年的照片。

    鏡頭里光鮮亮麗的主播回到老家大棉褲大棉衣的搞笑圖片還上了熱搜，看到張向陽家里的房子，有人說他接地氣，也有人說他裝，還有人說他不孝順，賺了那么多錢也不給家里修修房子。

    之后越扒越深入，又扒出來張向陽的家庭情況。

    單親，父親見義勇為犧牲，當時還上了當?shù)氐男侣勑?，有人把當年的報道翻了出來，報道上張常青人長得很端正英俊，父子眉宇之間很相似，一時之間這個話題又沖上了熱搜，網(wǎng)上又有許多人在緬懷這個早逝的英雄。

    其實當年張常青救了人以后，沒得到太多好話，許多人都說他傻，搭上條命卻沒救著人，連被他救的孩子家的父母在辦完喪事后不久就搬走了，不知道他們是想離開傷心地，還是不想背負一條人命的壓力。

    李玉娟沒有怪他們，因為她深知她的丈夫做那件事完全是不求回報的，只要是他認準了對的事，他就會做，不管別人會不會念他的好。

    她理解張常青，所以也從來不怪任何人。

    李玉娟不太會上網(wǎng)，張向陽特意截了微博上那些為他父親可惜、悼念的話語給她看。

    【我也不想追星?。簡鑶瑁迨逭娴暮脦?，好可惜，這么年輕就走了，到那邊一定要好好的?！?/br>
    【十一：父子兩個看著好像，都是面相很柔和的人，好人有好報，希望留下的人能幸福?！?/br>
    【夢圓今生：真的很佩服這種見義勇為的人，希望主播加油?！?/br>
    ……

    一條條留言來自天南海北的陌生人，是李玉娟從未想過能得到的善意。

    太多了，多到她快要被淹沒。

    李玉娟拿著張向陽的手機不肯放，她一條一條地看，看那些人對她丈夫的惋惜與祝愿。

    李玉娟哭了，她看向張向陽，快五十歲的女人哭得像個孩子，“向陽，這個你能留下來嗎？我想念給你爸爸聽聽?！?/br>
    張向陽也哭了，他點了點頭，“好，我們一起念給爸爸聽?！?/br>
    這是一份特殊的新年禮物，對李玉娟、對張向陽、對張常青都是。

    陳洲在家里也一直在關(guān)注這件事，拿新注冊的微博號給那些話一一點了贊，他成天拿著手機，臉上時不時地露出淡淡笑容，陳博濤看著臉色陰得像要下雨。

    之前張向陽被人投稿那件事在網(wǎng)上鬧得沸沸揚揚的，周英馳就跟他說了，就是那個孩子。

    陳博濤全程都跟著看了。

    不管那些謾罵的還是替那個孩子說話的，他都看了。

    還有許多有關(guān)同性戀的討論，他也看了。

    有人說同性戀反人性，也有人說同性戀本來就是天生的；有人說同性戀愛亂搞，也有人說愛亂搞的人不分性向；有人說同性戀惡心，也有人說歧視的人才惡心……

    各種論調(diào)互相碰撞，誰也說服不了誰，看得陳博濤都頭疼。

    他心中的天平也在跟著搖擺不定。

    同性戀怎么反人性了？它確實就是天生的！沒讀過書嗎？多看點研究報告吧！

    同性戀愛亂搞？扯他媽的蛋，他兒子三十了才搞一個！

    同性戀惡心？……

    “吃飯了?！?/br>
    周英馳叫了陳洲。

    “來了?！?/br>
    陳洲坐下，先道：“謝謝媽，辛苦了?！?/br>
    陳博濤黑著臉，“你媽確實夠辛苦的，做那么一大桌子菜?！?/br>
    陳洲拿了碗筷，“晚上我也來幫忙吧，我新學了幾道菜，做了給你們嘗嘗?！?/br>
    “什么菜啊？”周英馳道，“我怕家里沒買。”

    “家常菜，我看了，家里東西都有。”

    “哦哦，”周英馳笑了笑，“現(xiàn)在會做飯了，真好?！?/br>
    陳洲也對她笑了笑。

    陳博濤還是黑著臉，“明天去你外公家拜年?！?/br>
    “嗯，好?！?/br>
    “這次可別買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了?！?/br>
    陳博濤陰陽怪氣地說完，他那脾氣又臭又硬的兒子卻只回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同性戀惡不惡心陳博濤不知道，他只能說他這兒子的脾氣這小半年以來確實沒之前惡心人了。

    新年那天，來周蘭鳴家拜年的人絡(luò)繹不絕，陳洲與葉書靜打了照面，兩人在一旁說了會兒話，葉書靜人走之后，蕭定波拿陳洲開玩笑，“我看你跟葉法官家的獨生女好像認識啊？”

    “是認識?！?/br>
    “怎么認識的？”

    一堆人都來了興趣。

    陳洲淡淡道：“朋友的朋友?！?/br>
    “喲，朋友的朋友，這關(guān)系是遠是近??？”

    除了陳博濤與周英馳，就只有知曉內(nèi)情的蔣彌章一臉抽搐地在旁邊沒搭腔了，心想怎么又把這兩人湊一對，他那小師妹難道是彎仔碼頭嗎？他可真夠無語的。

    陳洲脾氣很好地應(yīng)付著眾人。

    他現(xiàn)在對家人比以前要耐心地多，家里人也感覺得到他的變化，愈發(fā)覺得他是不是戀愛了，所以人變得有人情味了。

    周英馳看著他與人周旋，心里一陣一陣地難受。

    如果她兒子不是同性戀，喜歡的是個女孩的話，此時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向所有的親朋好友介紹，他們也都會祝福他們，可現(xiàn)在，陳洲卻要裝。

    在家里人面前，還要裝。

    或者，他其實就只在家里人面前裝。

    兒子的乖順讓周英馳忽然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她手腳發(fā)麻，人都快站不住了，陳博濤一直留意她的臉色，看到她臉色不好，忙偷偷拉著她進了小院。

    “怎么了？心臟病還是高血壓？”

    周英馳擺了擺手。

    不遠處歡聲笑語傳入耳中，她扭過臉對丈夫道：“我覺得我們兒子好可憐?！?/br>
    陳博濤一愣，隨即有些薄怒，“他可憐？他有什么可憐的，他現(xiàn)在想怎么樣就怎么樣，還要我們拉著這張老臉陪他演戲……”

    “大年初一，”周英馳打斷了他，聲音低低的，帶著無限的哀憐，“博濤，大年初一，他在家里演戲?！?/br>
    陳博濤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小姨，小姨父，說什么悄悄話呢，吃飯了?！?/br>
    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陳博濤下意識地擋住周英馳，“好，來了?！?/br>
    飯桌上，陳洲依舊被抓著調(diào)侃，他一改往日所謂食不言寢不語的擋箭牌，間或回應(yīng)幾句，也是有說有笑的。

    周英馳發(fā)覺自己的心情很怪，之前陳洲沉默寡言，她難過，現(xiàn)在陳洲跟家里人相處得越來越融洽，她卻覺得更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