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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她福運綿綿 第16節(jié)

    *

    拋開周曜末尾的叮囑,回門之事終究令人雀躍。

    玉嫵出了映輝樓,腳步漸漸輕快。

    佛寶緊隨在后,起初沒敢多問,等兩人進了垂花門,才低聲道:“殿下這是怎么了?剛出來的時候神情不大好,這會兒又跟撿著寶貝似的,走得這樣快,奴婢都快追不上了?!币娪駤承σ庥?,賣關(guān)子似的搖頭不語,不由失笑,“殿下慢些,當(dāng)心走出一身汗。”

    玉嫵才不怕出汗,她只想快些回院,跟徐司閨商量日子。

    佛寶見狀愈發(fā)好奇,追問不止。

    玉嫵被磨不過,便將唇湊到她耳邊,低聲道:“殿下準(zhǔn)我回門!噓,先別聲張。”

    佛寶聞言,趕緊伸手捂住嘴巴。

    然而笑意卻已爬上眉梢眼角,就連腳步都跟著輕快起來。

    回到清漪院,跟徐mama和檀香蓮屏她們說了此事,俱是歡喜。

    蓮屏是里頭年紀(jì)最小的,六歲進了鐘家,跟府里的許多人都相熟,一面給玉嫵端才做好的牛乳茶,一面按捺不住問道:“既然是回門,殿下能帶上咱們?nèi)???/br>
    “是殿下回門,又不是你回門,急什么呀?!碧聪阈χ揶?。

    蓮屏沒搭理她,臉上卻浮起可疑的微紅。

    玉嫵忍不住彎起唇角。

    出閣前日子過得散漫自在,蓮屏因這手出眾的廚藝,時常親自去外頭采買食材,每回都是鐘固言身邊的小廝陳榮陪著。那是韓氏身邊陪嫁mama的兒子,生得還算清俊,為人也踏實,據(jù)玉嫵暗里留意,兩人交情匪淺。

    蓮屏為何因這揶揄臉紅,自然無需多說。

    玉嫵抿唇,拿小勺慢慢攪著牛乳茶,抬眉笑覷蓮屏,“就這么急著跟我回府呀?”

    蓮屏臉上更紅,耐不住幾人的目光圍剿,紅著耳根扭身走了。

    徐mama在旁笑嗔道:“就知道欺負(fù)最小的!”

    說著話追了出去,陪蓮屏去廚房。

    玉嫵笑意不減,喝了口濃香微甜的牛乳茶,向佛寶道:“原打算帶你回門,既是如此,這回先帶蓮屏吧,不能白欺負(fù)了她。王爺那邊還病著,回門的事不宜張揚,等往后好轉(zhuǎn)些,再成群結(jié)隊地去?!?/br>
    成群結(jié)隊幾個字,想想就熱鬧。

    佛寶自不會有異議,只瞧著玉嫵會心而笑。

    正說著,外頭徐司閨匆匆走來。

    玉嫵隔窗瞧見,不由將坐姿調(diào)得端莊些,手里仍捧著牛乳茶輕啜,神情卻稍稍添了肅色。少頃,徐司閨奉命而入,朝玉嫵端正行禮道:“啟稟殿下,王府外來了位不速之客,門房不知如何打發(fā),須請殿下親自定奪。”

    不速之客?

    玉嫵有點懵,忙問緣故。

    原來數(shù)日之前,有只體型頗大的狗在王府周圍溜達(dá),雖長得兇悍威猛,倒也不曾傷人。門房驅(qū)趕后便未理會。誰知它每回被趕走后都去而復(fù)返,也不出聲亂跑,只管在墻外逡巡,累了便貼墻趴著,直到天黑透了才蔫蔫的離開。

    最初幾日,門房還盡職盡責(zé)地驅(qū)趕,后來看它執(zhí)著,不免心生不忍,只是好奇來路。

    遂留意查訪,才知這狗來自鐘府。

    因玉嫵已是淮陽王孺人之身,門房不敢造次,遂稟于徐司閨,特來請示。

    玉嫵聽完后目瞪口呆。

    她知道虎子黏人,出閣前每日總要在她身邊纏上許久,卻沒想到隔著京城里的數(shù)道長街,它竟會無師自通地摸到王府周圍來。

    以鐘固言夫婦的性情,定不會放任虎子來王府給她添亂,這家伙必定是偷偷溜出來,一路聞著味兒招來的。

    這般任性,著實讓玉嫵哭笑不得。

    但許久沒見虎子,到底是讓人想念的。尤其那家伙聞著味兒大老遠(yuǎn)追過來,每日在墻外蔫頭耷腦地等她,又很懂事地沒在府門前胡鬧,想想都令她心疼。

    玉嫵擱下茶盞趕緊起身。

    出了垂花門,順著徐司閨的指引快步朝外走,玉嫵的心跳也漸漸變快。

    嫁入王府這么久,除了映輝樓外,她其實還沒去過外院別的地方。此刻沿甬道前行,兩旁屋舍鱗次櫛比,青金廊柱琉璃瓦,軒昂屋舍翹角飛檐,每一處皆彰顯著皇室的威儀。

    威儀的背后,則是悄無聲息的搏命爭殺。

    而她身處其中,如同誤入虎xue的鹿。

    危機四伏而又如履薄冰。

    若有虎子在身邊,終歸是屬于她的一道防衛(wèi),只不知淮陽王會否允許她留虎子在身邊。

    心中猜度不定,府門已在眼前。

    玉嫵快步走出去,便看到一道黑影往跟前竄過來,虎子興許是聞著味兒挪到了府門前,甫一見面便撲向她身上,又蹭又撓的,極是歡喜。玉嫵抱著它毛茸茸的腦袋,一瞬間似回到無憂無慮的閨中時光,嘴里說著別鬧,臉上卻涌起粲然笑意。

    第16章 嫌棄

    將虎子留在清漪院的事,周曜并未反對。

    玉嫵大喜過望,當(dāng)即將虎子牽入內(nèi)院。

    仆婦丫鬟們起初還有點忌憚這條威風(fēng)凜凜的大狗,瞧跟它在纖弱窈窕的孺人身邊極為乖巧馴服,且并不亂竄亂吠,漸漸也消了警惕。

    玉嫵怕將虎子的住處安頓太近了惹人非議,便選了空置的西跨院,給它當(dāng)起居的窩。

    擔(dān)心王府的仆婦畏懼,還單挑了陪嫁的小丫鬟照看。

    徐司閨是執(zhí)掌后院起居瑣事的女官,很快從庫房調(diào)了些養(yǎng)狗的器具過來,比之玉嫵在家里給虎子置辦的那套,有過之而無不及。

    滿箱齊整的器具從天而降似的擺進跨院,玉嫵目瞪口呆。

    孫嬤嬤瞧她神情,微露笑意,解釋道:“京中貴人們多愛養(yǎng)貓狗做寵物,府里的庫房閑置,將各色東西提前準(zhǔn)備著,也免得遇事倉促。只是這……虎子生得威猛高大,用這些東西怕是有點委屈,回頭奴婢再請徐司閨置辦套更合適的?!?/br>
    “不用不用,這已很好了。”

    玉嫵的目光掃過滿目金銀,連忙擺手。

    論大小,這些東西給虎子用確實有點逼仄了,但論質(zhì)地工藝,這些碗盆卻比尋常人家的日常用物還貴重些。以王府這般揮金如土的行事,若再置辦一套,定會比眼前這套更貴重。

    王府縱不在意錢財,玉嫵卻怕虎子消受不起,用貴重了折壽。

    這般想著,再瞧那些器具時,仍覺過分奢華。

    回正屋的時候,還跟徐mama小聲商量,“既然王爺答應(yīng)讓虎子留下,家里那套往后就用不上了。那都是挑著它的喜好所制,與其閑置落灰,不如帶過來給它。這些東西回頭還是收著吧,過于豪奢了。”

    “這是孫嬤嬤待殿下好,有意幫襯呢。”

    徐mama笑得慈和,見玉嫵面露不解,續(xù)道:“殿下在閨中時,不怎么留意京里的傳聞,其實這高門貴戶里,便是只貓兒狗兒,都養(yǎng)得比人尊貴。鼎盛的公府侯門不說,就說那喬家,仗著是國舅府邸,養(yǎng)貓用的都是上等的玉盞瑪瑙碗,比起來,王府已算很收斂了?!?/br>
    “為著這些奢豪習(xí)氣,市井里還有偷貓賊,專挑長得漂亮的小貓下手。去歲有一只通體雪白,頸間毛色卻柔亮殷紅的,被越國公府的少夫人買了去,據(jù)說花費萬金?!?/br>
    玉嫵聞言咋舌,“這么貴重呀?!?/br>
    她養(yǎng)的虎子是路邊撿的,當(dāng)時幼弱可憐,縮成小小的一團,在初冬寒風(fēng)里凍得瑟瑟發(fā)抖。被她撿回去后精心喂養(yǎng),倒是越長越高,成了如今這勢如猛虎的模樣。

    卻沒想到,竟會有人花費萬金買只貓。

    玉嫵先前只跟信國公府和敬國公府打過交道,陸家的做派她不甚清楚,但魏家那般世代承襲的門第,行事卻頗低調(diào)。敬國公夫人也養(yǎng)了貓,卻從沒見過用玉盞瑪瑙碗,倒是魏婉儀心地仁善,悄無聲息地往濟世堂捐了不少銀錢。

    越國公府那豪擲萬金的做派,玉嫵做夢都想不到。

    心里震驚之余,襯著周遭沒旁人,又朝徐mama低聲感嘆道:“越國公府這些年跟喬家走得近,也不知是從哪里斂的錢財,倒奢侈到一塊兒去了。”

    “這叫臭味相投。”

    玉嫵一笑,回頭瞥向虎子。

    她生來身份不高,幼時住在佛寺時見過奢豪的揚州富商,也見過多病多災(zāi)的窮苦人家,如今能衣食無憂的活著,已很知足。

    祖母說人生苦短,求個安穩(wěn)自在便可,那些高官顯貴奢侈攀比的做派倒是不必沾染了。

    *

    興許有了虎子在附近,玉嫵這兩晚睡得倒是很踏實。

    回門的日子已跟徐司閨商議妥當(dāng),她除了準(zhǔn)備些回門要帶的東西外,便將精力都放在給周曜熬的藥膳上,半分兒都不敢疏忽,做好后親自拎到映輝樓。

    這日送去時,狄慎又一次將她請入正屋,而后掩門退下。

    玉嫵遂擱下食盒,熟門熟路地喂飯。

    初夏天氣漸熱,屋內(nèi)外門窗洞開,涼風(fēng)徐徐送進來時,仍沒法驅(qū)散縈繞在身周的藥味。也不知他的傷勢是有多重,這般藥罐子似的熬著,總不見好轉(zhuǎn)。

    玉嫵心里其實挺擔(dān)憂的,卻怕觸到他逆鱗,半個字都不敢問。

    于是沉默相對,只剩碗勺輕磕的聲音。

    周曜就那么躺著任她喂飯,仗著玉嫵膽小不敢跟他對視,目光肆無忌憚地將她打量,從腰肢兒到含苞欲放的胸脯,從蔥白的指尖到眉眼唇鼻,云鬢釵簪。

    不知道是不是這兩日斷續(xù)夢到她的緣故,他覺得這情形有些熟悉。

    仿佛曾在哪里經(jīng)歷過似的。

    甚至于這張臉,初見時只覺得鐘固言那老頑固養(yǎng)了個嬌滴滴的女兒,并無旁的感覺,如今相處日久,每嘗打量她的眉眼時,總有種遙遠(yuǎn)而熟悉的感覺,縹緲得如同夢境。

    但周曜向來是鐵血殺伐,將骨rou淬成利刃,懶得理會這些莫名其妙的念頭的。

    他于是挪開目光,打破沉默。

    “狄慎說你要養(yǎng)只狗?”

    “是啊,它叫虎子,在我身邊養(yǎng)大的。雖說長得嚇人了點,其實性子很溫馴,昨日帶到清漪院后也沒添亂,就在跨院里待著,不會擾到旁人的?!庇駤硨ψ约旱氖绿岬暮苌?,事涉自家狗狗,卻是盡心竭力地說好話。

    周曜眼睛瞇了瞇。

    昨晚狄慎來稟報時,特地說過那狗體型很大,遠(yuǎn)遠(yuǎn)瞧著如同虎狼,實在不像嬌養(yǎng)閨中的弱女子能養(yǎng)熟的。他有些好奇,昨晚半夜嫌屋里憋悶出去散心時,還特地去瞧過,確實長得夠威猛。

    若是自幼訓(xùn)練,帶到軍隊里去,也能是條堪用的猛獸。

    反倒是她這當(dāng)主人的……

    他的目光掃過纖秀身段,隨口道:“就你這身板,養(yǎng)那樣兇猛的狗,不怕哪天被活吃了?”

    這話問得突然,玉嫵詫然抬眼。

    而后,便對上了他的眼睛。

    黑曜石似的一雙眼珠子,似藏在深濃夜幕里的遙遠(yuǎn)星辰,深而明亮,讓人有一瞬恍神。但她也分明瞧出來了,他的眼底藏有揶揄,就連唇角都微不可察地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