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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王妃她福運綿綿在線閱讀 - 王妃她福運綿綿 第49節(jié)

王妃她福運綿綿 第49節(jié)

    自打玉嫵嫁進王府之后,他便時常做夢,起初周曜也沒太留意,直到那回瞧見玉嫵胸前桃瓣般的胎記。明明從未見過,卻在夢里清晰而熟悉,仿佛曾觸碰親吻過千次百回。那時他便覺得不太對勁,這次率兵北上,御敵爭殺之余,夢境更是洶涌襲來。

    種種陸離景象,仿佛一種冥冥中的預示,鋪開他和玉嫵的前路。

    令人心驚。

    周曜從未與人提過,心頭翻來覆去琢磨了多回。乃至縱馬疾馳,官道盡頭那座巍峨城樓遙遙在望時,率先躍上心頭的不是朝堂上那些心懷叵測的身影,而是王府后宅里那抹窈窕的姿容。

    他的小王妃,會不會在等他?

    周曜瞥向王府的方向,神色卻是慣常的冷峻,一路馳至城門口,率親信眾將沿朱雀長街直奔宮門。

    宮門之外,楚王含笑相迎。

    即使心里再不情愿,捧著乾明帝的圣旨口諭,他也不得不端出十分的笑意,將眼前力挽狂瀾的將士迎入宮中。

    御座之上,乾明帝也滿面笑意。

    當初被鄭德刀鋒緊逼,派去的兵將都節(jié)節(jié)潰退時,著實令他坐立不安,頭發(fā)都快愁白了。如今周曜大捷,他即使再不喜歡兒子桀驁的臭脾氣,心里卻也明白,周曜于北境安穩(wěn)而言有多不可或缺。

    比起江山安穩(wěn),父子間的芥蒂不算什么。

    要緊重臣都已聚齊,人人皆喜氣盈面,乾明帝臉上也笑出了褶子,語氣更比平常溫和許多。親自宣了封賞將士的旨意后,便將目光投回兒子身上。

    “這回戰(zhàn)事告捷,淮陽王功不可沒?!?/br>
    他笑瞇瞇的瞧著周曜,在帝王威儀之外,添了幾分父子間的親近,“朕該重賞于你。說說吧,你想要什么賞賜?”

    “為君分憂是兒臣職責所在,聽說父皇已賞賜財帛,兒臣感激不盡?!?/br>
    “財帛算得什么。”乾明帝笑著擺手,“你先前病著,婚事沒能好生cao辦,少了許多熱鬧。如今傷病才愈便上陣殺敵,這份功勛,合該重賞才是。不如你說說,想要些什么?”

    皇帝微微俯身,眼底笑意愈濃。

    周曜抬眸,視線與他相觸。

    父子間雖有芥蒂橫亙,卻終歸血脈相連,十分熟悉。他未必摸得清對方身為父親的心思,卻很清楚,身為帝王,乾明帝為何擺出這般做派。

    無非是怕人說刻薄罷了。

    廢除太子,冷落浴血廝殺的嫡子,先前種種行徑,早已無溫情可言。他當初是用了帶病上陣的旗號,于最危急時挺身而出,此刻乾明帝若只隨意賞賜,著實說不過去。

    種種姿態(tài),盡在意料之中。

    周曜垂眸拱手,是皇子該有的恭敬穩(wěn)重,“殺敵衛(wèi)國,是男兒分內(nèi)之事,兒臣不敢求重賞。倒是有兩件事,兒臣日夜掛念。”

    “你說?!?/br>
    “頭一件是皇兄?!敝荜组_口,枉顧乾明帝微微僵住的神色,道:“母后去得早,父皇又國事繁忙,兒臣幼時多賴皇兄照料。如今他被貶往壽州,孤身冷落,兒臣著實不忍。還望父皇能召他回京,共聚天倫。”

    話音落處,殿里片刻安靜。

    乾明帝既已擺足架勢,哪能徑直駁回?更何況,周曜只是懇求回京,并無旁的條件。他瞧著兒子,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多年前的戚老將軍。

    那是周曜的外祖,戰(zhàn)功赫赫。

    只是本朝曾飽受外戚手握軍權(quán)肆意干政之患,他身為皇子時仰之賴之,登上皇位后,卻開始害怕舊事重演。

    于是在戚家功勞最盛時咬牙將其折斷。

    結(jié)發(fā)的元后,也因此而含病早逝。

    歲月匆匆,如今舊事塵封,兩個孩子早已長大。乾明帝瞧著英姿鎧甲的周曜,回想往昔,心里多少升起些愧疚,頓了片刻才就坡下驢地道:“朕送他去壽州,也是為磨磨性子,如今也有些日子了,是該照他回來。”

    說著,當場命人擬旨安排。

    底下群臣神色不一,楚王好容易跟喬皇后里應外合,勸著皇帝狠心趕走太子,聽著這旨意,袖口都快攥破了。

    乾明帝倒是神色如常,只是笑意淡了些,道:“這是頭一件,第二件呢?”

    “求父皇允準,將兒臣的孺人鐘氏冊為王妃。”

    此言一出,眾人相顧詫然。

    ……

    周曜這樁婚事是怎么回事,朝堂上無人不知。

    當初玉嫵初遭退婚,周曜又病得只剩下一口氣吊命,大婚之日還被人拿來設賭局,明眼人都知道婚事背后的尷尬。如今周曜率兵凱旋,重歸昔日榮光,早已不復當日任人欺凌的病弱姿態(tài)。且經(jīng)此一戰(zhàn),非但最受煎熬的乾明帝,就連朝臣們也都看得出來,周曜在北境戰(zhàn)事里舉足輕重的地位。

    所謂吃一塹長一智,經(jīng)了此次刀鋒威逼,乾明帝定不敢再自斷臂膀。

    就憑這,周曜的腳跟也站得極穩(wěn)。

    以他如今之地位,婚事自然也不能似從前般輕慢,王妃又是皇家兒媳、一品之尊,合該娶高門之中身份貴重的姑娘。

    結(jié)果他竟要將鐘氏扶正?

    眾人滿心詫異,便連乾明帝都覺大出所料。

    不過很快他就想通了。

    無論周曜接納沖喜的鐘氏是為色所迷,還是有意擺出不計前嫌父子和好的態(tài)度,對他而言,淮陽王府娶個無權(quán)無勢的王妃,實在有益無害。何況鐘固言雖脾氣固執(zhí),到底是個敢于直諫的御史,雖說身份不夠尊貴,說出去倒也不差,不至于辱沒皇家。

    那就這么辦了!

    乾明帝稍加斟酌,臉上笑意又濃了幾分,撫掌笑道:“先前你纏綿病榻,鐘氏照顧得盡心,也算有功于朝廷。且她毓質(zhì)閨秀,姿貌出眾,朕與皇后都看在眼里。既是你鐘意于她,朕便讓人籌備,為她籌備冊妃之禮?!?/br>
    他答應得痛快,周曜還算滿意,挑了挑唇角。

    旁人見狀,忙紛紛道賀。

    第39章 養(yǎng)肥

    王府里, 玉嫵尚且不知宮中的情形。

    她此刻正坐在熏著淡香的暖閣,華衣美飾,唇邊淺笑怎么都壓不下去。仆從來去通稟, 將一道道消息送到跟前, 說淮陽王率隊進城, 鎧甲英武, 毫發(fā)無損。又說他先行入宮復命,得楚王親自率眾迎接, 排場不小云云。

    玉嫵聽著, 唇邊笑意愈來愈濃,勉強平復的心也不免怦怦亂跳起來。

    實在是有點兒激動。

    哪怕成婚未久, 哪怕尚無夫妻之實, 朝夕陪伴中仍養(yǎng)出了幾分默契與牽絆。出閣前的畏懼早已磨平,從前令人敬重又遠在天邊的人物也悄然成了枕邊榻上的夫君。無論前路如何,這數(shù)月的牽掛擔憂積蓄太久,若非規(guī)矩身份所限,她甚至想親自迎到城外,看他是否真的眉眼如舊,黯然無恙。

    如同離別時那樣。

    手里的茶忽然有點燙嘴起來, 她已無心去啜, 忍不住起身,掀起簾子望著府門的方向。

    日頭一點點挪過去, 直到傍晚時分, 終于看到有人滿面笑意地跑了過來, 大冬天的跑出了一層薄汗。

    “稟殿下, 王爺已出了宮, 就快到府里啦!”聲音喜悅揚起, 帶著疾奔報信的喘息。

    玉嫵聞言,當即抬步出了暖閣,直奔府門而去。到府門前稍站了片刻,便見巷子盡頭馬蹄得得,周曜身上鎧甲未解,帶著狄慎和一眾王府隨從,策馬而來。

    冬日傍晚淡金色的陽光灑遍街巷,照在他巋然挺拔的身姿。

    玉嫵眼底浮起了笑意,目光再未挪移。

    遠處,周曜也一眼就瞧見了她。

    如同別時那樣,窈窕輕盈。

    因父子齟齬而生的些許沉悶在瞧見她時悄然散去,周曜從朝堂心事里回過神,打量著鮮衣麗飾的身姿,忽而覺得心情大好——仿佛寒冬之中忽而生出了一縷春光,溫暖而明耀。他抖韁縱馬,在抵達府門時翻身而下,隨手將韁繩丟給門房,直勾勾就走到了玉嫵跟前。

    “久等了?!币槐菊?jīng)的姿態(tài),語調(diào)微揚。

    玉嫵莞爾,瞧他步伐矯健盔甲端然,全須全尾的安然無恙,心下萬分歡喜,遂向他屈膝為禮,眸底溢出nongnong的笑意,“妾身恭迎王爺回府?!痹捓镉幸舛饲f,姿態(tài)卻柔婉輕盈,笑意明媚可親。

    不知怎的,就勾起了舊夢,她依偎在他懷中軟言淺笑,眉眼間皆是嬌憨。

    只是后來……

    斷續(xù)夢境驟然閃過,周曜竭力壓制住,心念輾轉(zhuǎn)時忍不住抬手攬在她肩上,“這兒風冷,快進去吧。”

    迥異尋常的溫柔語氣,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旁邊徐嬤嬤卻聽出來了。

    這些年看著周曜長大,她最清楚他遭遇挫折后養(yǎng)成的桀驁冷清脾氣。尤其是這幾年沙場征伐,除了對柔嘉和夢澤兩個孩子溫和些,他幾乎不曾流露過溫柔詞色。

    如今,到底是一只腳踏進溫柔鄉(xiāng)里了。

    徐嬤嬤笑而躬身,跟在夫妻倆身后,喜氣盈盈地快步回院。

    接風的事早已安排妥當,除了孫嬤嬤和徐思閨殷勤料理,江月媚也帶著小柔嘉含笑迎候。夢澤跟小柔嘉處得久了,心緒也開朗了許多,錦衣貂帽站在那兒,眉目間不復與雙親分離之初的愁苦,倒有了點小小男子漢的模樣。

    聽周曜說乾明帝已許了周晏夫婦從壽州回京,小家伙更是喜得眉笑眼開,掰著指頭算起了日子。

    周曜見他如此,也覺欣慰。

    日頭已悄然沒入西山,廳里燈燭漸而明亮,仆從有條不紊地擺好碗盞菜色,玉嫵幫周曜解了鎧甲,洗手后出來,正可用飯。

    今日朝堂上的動靜她并不知情,也沒刻意去打聽。周曜原就有意親口告訴他這消息,便叮囑了狄慎先別透露口風。是以到了此刻,她也不知道周曜為她求得正妃的事,只是欣喜于他的安然歸來,閑談間語調(diào)都是歡悅的。

    江月媚隔著屏風聽見,眸色愈來愈黯。

    迥異于玉嫵的安之若素,江月媚對外頭的事極為留心,人雖在府里,卻早就派了瓊樓借采買之名到外頭探聽消息。

    周曜在群臣面前求得圣旨后便被乾明帝單獨帶去了偏殿,詢問此次作戰(zhàn)的細枝末節(jié)。群臣散后出宮,難免議論幾句,瓊樓聽得風聲,留心一打聽,便問出了大概,趕緊回來稟報給主子。

    江月媚聽罷,幾乎大驚失色。

    偏巧這事是周曜求的,她先前幾回經(jīng)了斥責,沒膽子公然鬧騰,此刻即便瞧著刺眼,也只能賠笑忍耐。

    只是心里不舒服,等夫妻倆出來后,一家子共聚用飯,她擺著客居之人應有的客氣姿態(tài),恭喜道賀之余,每嘗同玉嫵說話,總是一口一個“孺人”,有意傾瀉心中不滿似的。

    玉嫵沒太放在心上,周曜卻聽出來了。

    當江月媚再次咬實“孺人”二字,假意恭維時,他隨手擱下筷箸,抬眸瞥了過去。

    目光清冷,摻了幾許疏離。

    江月媚才跟玉嫵說完話,正埋首給旁邊的小柔嘉夾菜,察覺這道目光,不自覺也瞧過來。

    周曜便在此時開口。

    “該改口了?!彼粲兴傅仄沉搜劢旅模D(zhuǎn)而看向玉嫵,心底涌起捧著珠寶討美人歡心般的喜悅,臉上卻故意維持著云淡風輕的模樣,道:“今日進宮復命時,我已求得父皇允準,冊你為王妃。禮部已領了旨意去籌辦,回頭若有要王府做的,你安排人去辦就是。”

    平緩沉靜的語調(diào),仿佛只是舉手之勞。

    聽在玉嫵耳中,卻如驚雷炸響。

    才搛到手的丸子一個滑溜,輕輕掉回盤中,她愕然看著周曜,心里一瞬間有喜悅漫起,旋即浮起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