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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之試藥郎 第5節(jié)

    那聲音虛弱無力,卻又冷靜異常,曲雁指尖一動,轉(zhuǎn)頭便見他強撐著起身的模樣,她連忙放下心中思緒將他扶起。

    水色的薄衫粘在他身上,身形被隱約勾勒,曲雁一手攬住他窄瘦的腰身,另一只手撫在他背上,那椎骨的形狀硌在掌心,又被她靠在軟墊上。

    他是好端端坐起來了,但曲雁看著自己掌心的斑斑血跡,接著便欲將他腰身處的被子掀起,在她手碰到被子的前一瞬,男人的左手先壓在上頭。

    曲雁眉剛欲開口叫他抬手,他又倔強的重復(fù)了一遍方才那句話,聲音虛弱且倔強。

    “寒葉子?!笨粗腥瞬唤獾捻唵谓忉尩溃骸芭c你體內(nèi)的十日散同源,二者相生相克,能暫時壓下十日散的毒性?!?/br>
    他猛然抬頭看向曲雁,神色添了幾分不可置信,“你怎知道十日散?”

    曲雁唇角一僵,眉目間透著幾分怪異,“早和你說我是大夫,你是不是到現(xiàn)在還以為是我框你的?”

    第六章

    十日散雖為她親手所制,可她已幾年未出谷,根本不知此毒在江湖中是如何流傳開的,此毒當(dāng)年只傳出去兩批,皆握在門派首領(lǐng)的手中。

    齊影當(dāng)然知曉她是大夫,可尋常大夫根本不可能知曉此毒,更遑論在他身上發(fā)現(xiàn)。他靜靜看著身前的女人,身為一個合格的暗衛(wèi),他從小學(xué)到大的一門課便是察言觀色,明白雇主每個表情的含義,在合適的時機及時出現(xiàn)。可他看了半響,也未看透身前的女人在想什么。

    曲雁輕笑一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尤為突兀,像被人看透心思一般,齊影垂眸斂起情緒,壓在被上的左手攥緊又松,如此反復(fù)七八次。

    “我信?!彼曇魳O輕,像是掩著什么情緒。

    曲雁唇角重新勾起那抹淡笑,“我救你兩次,你欠我兩條命,等我把你身上的十日散徹底解開,是不是可以算三次了?!?/br>
    “十日散?”齊影以為自己聽錯,他呢喃重復(fù)后猛然轉(zhuǎn)過身看向她,眸子更是都不敢眨?!澳隳芙馐丈⒌亩??”

    曲雁喉中一噎,便知曉方才自己湊在他耳邊說的話他壓根沒聽進去,只好點頭再道:“是,我不止能解十日散,其余的毒我也能解?!?/br>
    這下輪到他怔愣在原地,直勾勾看向曲雁,眸中神色復(fù)雜變換,當(dāng)年樓主對他們說,十日散服下便無解,只能靠十日一周期的解藥來續(xù),她為何說能解十日散的毒。

    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看,曲雁不打算跟他一起浪費時間,撥開他壓在被上的手,“別發(fā)呆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是不是又裂開了。”

    被子被輕掀開,曲雁看著他腹間洇透的一團血色,面色霎時間便沉下。

    “你是真不知疼嗎?”

    齊影聽得出她生氣了,雖然他也不知這有什么好氣的,只習(xí)慣性保持沉默。

    曲雁這回沒有脫掉他的衣裳,而是從衣沿處卷起,只露出右腹處掙裂的舊傷,染透鮮血的布條被拆下,重新上藥后才又包扎起。做著一切的時候,齊影沒有絲毫反抗,只靠在那里任由自己擺/弄。

    齊影并非不想動,而是渾身早痛到?jīng)]了力氣,能坐著同她說話已是極限,如今再被這么一折騰,腹間舊傷一跳一跳的疼,他只疲憊的想閉上眼休息。

    曲雁將手中布條系好,又看著指尖的血色道:“我本以為你熬不住的,倒是我低估了你?!彼蚕驈姄沃v的男人,意有所指,“果真不是尋常人,真不知痛?!?/br>
    齊影呼吸重了幾分,“你叫什么?”

    “我?”曲雁挑了挑眉,“我名喚曲雁。有來有往,齊公子,我該喚你什么?”

    他未曾聽過這個名字,接觸過的雇主中也未有曲姓,齊影壓下心中思緒,垂眸看向地上,低聲吐出兩字。

    “齊影?!?/br>
    “齊影……”曲雁輕輕重復(fù)一句,接著笑道:“好名字?!?/br>
    他活了二十年,還是頭一次有人說這名字好,齊影眼中劃過縷自嘲,聲音微啞,“你到底為何要救我?”

    “我為醫(yī)者,懸壺濟世,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br>
    齊影看上去比方才更加疲憊,他面色蒼白,仿佛下一秒便會昏厥過去,但曲雁知曉他意志有多堅定,沒問出想問的,他是不肯放任自己睡過去的。

    果然,他下一瞬便開口道:“僅是如此?”

    曲雁看著他的模樣,唇角似笑非笑,“當(dāng)然不止,我頭一次見到身懷數(shù)毒還如此命大之人,你若是死在我身前,那我上哪再尋一個你。”

    她抬起男人下顎,雙眸凝視著他,嘴中話語似哄誘一般,“別總想不開去尋死,你在我這好好活著,我保你健康無憂,長命百歲。”

    他偏過頭去,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這場沉默以齊影暈睡過去而告終,曲雁將銀針收起,感慨還是這東西好使,一扎便暈,著實有效。

    人是睡過去了,曲雁到犯了難。

    借著燭火映照,這軟榻上只能說雜亂不堪,錦被與床鋪上都染了污血不說,最要命的是他身上的衣裳,摸上去冰冷潮濕一片。

    曲雁嘆了口氣,她將男人身上臟衣褪下,又把外衫脫下給他裹上,才將人抱回自己的屋子里,極有先見之明的尋了套自己的衣物給他套好。

    不大合身,但好歹能遮身。

    這么一趟折騰下來,天色已近破曉,曲雁一夜未眠,半瞇著眸子看向庭院,谷內(nèi)起了大霧,這般氤氳的霧氣,一會多半是要下雨。想起晾在后山的大片草藥,她眉頭一蹙便邁步離開庭院。

    后山離曲雁所住庭院頗近,因此不多時便趕到。梁紀(jì)倩大老遠便看見那模糊的人影,只是今日霧氣大,可視的范圍有限,她也不敢貿(mào)然喊出聲,要是認錯了就尷尬了,直到那三只犬畜的身影出現(xiàn),她才坦然迎上去。

    曲雁停下腳步,看著后山幾十個弟子們披著蓑衣,有序的將地上的藥材收起,心中所牽這才松了口氣。

    梁紀(jì)倩持油紙傘,特意繞開阿黃站在她身側(cè),語氣奇道:“師姐,你怎也天未亮便來后山?!?/br>
    “感受到霧氣,便來看看情況?!鼻闫蚕蛩笆悄阕屗齻儊硎账幍??”

    梁紀(jì)倩笑意一僵,頗為不好意思道:“非也,是魏師姐夜半發(fā)覺有霧,猜到天氣不妙,才喚了人來收藥材?!?/br>
    她口中的魏師姐名喚魏鈺,依照順序,她是藥仙的第三個徒弟,也是谷中的三師姐。此刻亦舉著紙傘走到曲雁身側(cè),她生的有幾分狐貍相,語氣吊兒郎當(dāng)。

    “師姐出關(guān),我還未來得及賀喜呢。”

    曲雁知曉她的性子,這些客套話都是虛的,“莫扯這些,你怎也大半夜不睡覺。”

    魏鈺眨眨眼,眼中滑過狡黠,“除了我還有誰半夜不睡,莫不是師姐你?!币娗闫蚕蜃约?,魏鈺才收斂起神色,頗為哀愁的嘆了口氣。

    “還不是因為許粽兒,因我昨日在課堂上把他零嘴收走了,他便發(fā)脾氣記上我了。師姐若是碰上他,記得幫我哄哄?!?/br>
    梁紀(jì)倩在旁不適時宜笑出聲,見兩人同時向她看來,只摸摸鼻子,目不斜視朝前側(cè)走去,邊走邊指揮她們?nèi)绾螖[放那些草藥。

    天上的霧沉下,幻化成絲絲飄雨落在身上,見曲雁手中無物,魏鈺便將自己手中之傘遮在她身上,視線瞥過她衣角某處時不由頓了頓,半響后才幽幽開口。

    “聽人說師姐院里養(yǎng)了個病患,應(yīng)是個男子吧?!?/br>
    魏鈺唇角掛著抹意味不明的笑,在曲雁看向她時,那笑意立刻變得十分無辜,“師姐別如此看我,我只是猜測罷了。衣角染血,身上還如此香,若不是徹夜照料怎會如此,這讓我不想歪都難?!?/br>
    曲雁照顧齊影半夜,身上難免沾了些血痕,她出來的急切,也未換衣裳,倒是被魏鈺一眼看見。醫(yī)者最是看慣了血,她倒不覺得這有什么。

    只是那異香她竟也能聞見,這倒是讓曲雁有些驚訝。她與齊影在一起整夜,對這股子香氣早聞習(xí)慣,如今出來如此久,那味道竟也沒散開。

    曲雁哦了一聲,目光仍看向遠處忙碌的弟子們,不在意道:“有多香?”

    魏鈺似乎在努力想如何形容,她蹙眉半響,盯著曲雁認真道:“也就是許粽兒聞見會氣惱的程度。”

    她不說多香,反而用許粽兒來形容。曲雁似笑非笑看向她,魏鈺垂下眼眸,斂起其中不為人知的情緒。

    曲雁未再回答,只佇立半響,看著后山的藥材已收的七七八八,只余幾個人在收攏簸箕與地上的細布時,梁紀(jì)倩不知從哪弄了把竹傘給她送來。

    “雨勢越來越急了,師姐早些回去吧?!?/br>
    “多謝。”

    曲雁接過竹傘轉(zhuǎn)身離去,夾著細雨的冷風(fēng)襲在臉上,令人身上泛起陣陣涼意。她從后山離開,卻并未回自己的院子,反而朝著弟子院的方向走去,最終停在一座小院外。

    方才魏鈺那么一打岔,曲雁倒是想起了一件別的事。齊影到底是個男子,總不能一直穿著她不合身的衣裳,好在谷內(nèi)也并非都是女子。

    現(xiàn)下谷內(nèi)男弟子極少,正經(jīng)拜過師的也只有許粽兒一個,因此住處也是單獨僻出來,只有他一人居住。

    許粽兒一手持傘一手打開院門,嘴里喊著‘誰呀‘,在他看見曲雁那張溫潤冷清的面容時,立刻噤聲頓住,甚至垂眸不敢直視她,聲音也比方才小了許多。

    “……大師姐來做什么?”

    曲雁未踏入院里,只站在門側(cè)道:“尋你兩套新衣裳給我,你下次出谷再買?!?/br>
    許粽兒聽罷愣了愣,似乎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曲雁也不急,就站在門口等,許粽兒是谷上唯一與齊影年歲身形都差不多的男子,不然曲雁也不會來尋他。

    許粽兒回過神后便連忙點點頭,轉(zhuǎn)身跑向屋內(nèi),嘴里還應(yīng)著好。不出半刻時光,他便抱著一大捧衣物出來,小心翼翼放在棚下干凈的桌椅上,又把衣裳挨個分開才解釋道。

    “這些都是新衣裳,我未穿過的?!?/br>
    曲雁看著面前五彩斑斕的衣裳,唇角笑意難得僵了一瞬,她忽略那些太過花哨的顏色,只挑兩套看起來簡約些的。

    “銀兩你尋賬房報賬便好?!?/br>
    曲雁收起衣裳,許粽兒目光跟著一動,他本欲出聲阻止,但見大師姐都拿起了,也只好壓下心中所想,小心翼翼點點頭。

    在曲雁轉(zhuǎn)身離去前,許粽兒還是沒忍住,他看著師姐極為糾結(jié),最終低頭小聲道:“師姐放心,我不會告訴旁人?!?/br>
    正巧趕上幾個前去聽學(xué)的弟子走過,她們好奇的探頭張望,在看清那人影是大師姐與許粽兒后,又連忙瑟瑟縮回,跑的比誰都快。

    曲雁眉頭微蹙,目光從遠處收回,又看著身前低頭不語的許粽兒,只扔下一句便轉(zhuǎn)身離開。

    “隨你?!?/br>
    方才兩人面對面站著的那幕,落在旁人眼中,那便是許粽兒羞赧與她見面,還不知又要怎么杜撰。

    只有曲雁知曉,許粽兒并非羞她,而是懼她。

    第七章

    雨勢愈下愈急,在進入院內(nèi)那一瞬,天際被銀光驟然撕裂,驚雷落下,傳來轟隆隆巨響。曲雁踏入屋內(nèi),傘沿積水滴滴落在地上,不多時便積了一小灘水跡。

    躺在她床上的男人睡姿始終如一,連指尖的方向都未曾變過,曲雁將自己懷里的衣裳放下,才將指背落在他的額角。

    他體溫比尋常人低,面色仍舊蒼白,唯獨那唇瓣上覆著層血色結(jié)痂,看上去有幾分凄艷。

    但好在未發(fā)現(xiàn)別的跡象,在習(xí)慣性替他把脈過后,曲雁翻開平日撰寫的本子,執(zhí)筆將他的癥狀如實記下。

    他體內(nèi)的十日散暫時不會發(fā)作,但昨日那粒寒葉子卻是個隱患,只要稍有不慎,它便會伺機發(fā)作要了他的命。

    解這二者的毒不是難事,難得是要尋到他身上所有以周期發(fā)作的毒藥,來確認十日散到底是與何物混為一體。這個過程如抽絲剝繭,極為耗費心神。

    而她有的時間,只在他下一次毒發(fā)前。

    蘸了墨的筆停在空中,曲雁看著桌上的藥方思索半響,又下筆添上一味藥材,這才放下毛筆將桌上簡單收拾了下。

    屋外雨聲淅瀝,吵的人心煩,曲雁將窗扇合攏,又拿出床錦被替他蓋上,接著用水浸濕帕子?;蛟S是帕子有些涼意,曲雁剛把它敷在齊影微腫的唇上。

    他鴉黑的睫毛一顫,下一瞬便睜開雙眼,眸中是曲雁曾見過的冷凜,與此同時他左手從被中襲來,準(zhǔn)確無誤扣中曲雁脈門。他曾經(jīng)應(yīng)是個極為優(yōu)秀的武者,且很顯然,他尚未從武功盡廢的狀態(tài)中回過神來。

    曲雁垂眸看向自己手腕處,他手指纖細,手背上青色脈絡(luò)分明,這手生的倒是好看,只是指腹與虎口有層繭子,此刻使力掐在自己腕處,感受倒是挺明顯。

    “摸夠了嗎?”

    曲雁驟然出聲,她神情平靜,聲音中藏著一絲不明顯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