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夫人倏然睜大雙眼，兩名獄卒上前抓著她強(qiáng)行灌下鴆酒。

    “祖母，娘！”喬忻雙目赤紅，奮力拍擊木欄。

    玄風(fēng)扭頭：“喬小公子別急，這就輪到你了。”

    玄風(fēng)帶著兩個獄卒打開喬家父子所在的牢房。

    左右躲不過，喬忻沉了一口氣，主動拿起一杯鴆酒，喬醫(yī)士一巴掌拍掉，歇斯底里地吼道：“我要見太后娘娘！我要見太后娘娘！是太后娘娘讓人下的毒，我根本沒有南疆的毒藥，她答應(yīng)我會安置好我兒！”

    活著的時候?yàn)榱俗约?，死后能為后人鋪路也就值了，眼看一家老小都沒了，喬醫(yī)士為保住僅剩的一絲血脈抖出了真相。

    玄風(fēng)眸光流轉(zhuǎn)：“喬醫(yī)士莫不是以為胡亂攀扯幾句就能為自己開脫！”

    “我沒有胡亂攀扯，這是真的！”

    “太后娘娘為何要那么做？”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說圣上翅膀長硬了，忘恩負(fù)義，還說一定要讓俞家斷子絕孫?！?/br>
    “口說無憑，你可能拿出證據(jù)？”

    “沒……沒有……”

    “記住你今日說的話，太后做不到的事，我們可以做到?！毙L(fēng)說完，帶著兩名獄卒離開牢房。

    喬醫(yī)士怔愣，什么“我們”？

    “祖母？”喬忻驚訝地發(fā)現(xiàn)喬老夫人醒來了。

    喬醫(yī)士心口一緊恍然意識到，剛剛只是假借太后之名的一出戲，可知道又如何，對方能將手伸進(jìn)刑部，取一家人的性命輕而易舉。

    玄風(fēng)連夜將消息傳給衛(wèi)衡，衛(wèi)衡聽到那句“讓俞家斷子絕孫”心中困惑，明元帝不再重用虞國公府，太后心生不滿，他想不出俞家哪里得罪太后至此。

    他冷聲道：“派人盯著太后?！?/br>
    太后既然對俞家有如此深厚的怨氣，一定還會出手，只要抓到把柄找出原因，再加上喬家的供詞就能一舉將她拿下。

    ……

    轉(zhuǎn)眼到了八月，錦熙公主和福襄郡主帶著一籃子進(jìn)貢的石榴來到將軍府。

    打從得知俞靜宜懷了身孕，錦熙公主每每登門都會帶著吃食。

    三人坐在花園的涼亭中，錦熙公主要了一個瓷碗，拿起半個石榴揉捏了幾下，然后倒置在瓷碗上方，用勺子輕輕敲打，一顆顆紅寶石般晶瑩剔透的果粒噼里啪啦地落入碗中，她將瓷碗推到俞靜宜面前：“吃吧，最好能一胎多生幾個像這石榴一般?！?/br>
    “說什么呢！”俞靜宜嗔瞪她一眼：“喜歡孩子，你就趕緊嫁人自己去生?！?/br>
    錦熙公主眉眼彎彎，但笑不語。

    俞靜宜挑眉：“公主今日的心情好像額外好?！?/br>
    丫頭婆子這么多，何須公主親自上手剝石榴，而這手法她覺得有點(diǎn)眼熟，是巧合嗎？

    福襄郡主幽幽道：“能不高興嗎，圣上給她和本朝最英俊最有學(xué)識的陸學(xué)士賜了婚?！?/br>
    俞靜宜面上一怔，一時摸不準(zhǔn)是喜是憂，陸嵩當(dāng)了駙馬，仕途也就止步于此了。

    錦熙公主雙頰粉紅，別開眼：“我可沒有逼迫他，我問他愿不愿意娶我，他說愿意，圣旨還是他自己去求的?！?/br>
    “恭喜公主殿下?！庇犰o宜由衷地祝福。

    一邊是她的竹馬，一邊是她最好的手帕交，看樣子兩人還是兩情相悅。

    “咦，那是安嬤嬤？”福襄郡主看向從走廊上路過的郭方蕊和安嬤嬤：“她怎么會在這里？”

    俞家感念安嬤嬤的恩情時有往來，俞靜宜敷衍道：“我請安嬤嬤指點(diǎn)我禮儀。”

    “這樣啊?！备Ｏ蹇ぶ髂抗忾W爍：“你真有眼光，安嬤嬤是宮里出來的，很多官家小姐都會請她上門指點(diǎn)。”

    兩人離開后，俞靜宜將賜婚的事告訴一家人，衛(wèi)衡少見的顯出詫異之色。

    上輩子，陸嵩官至首輔取代秦太師成為名副其實(shí)的文人之首，賢名遠(yuǎn)播，與他斗了一輩子，這輩子怎么會“自毀前程”？

    真是太好了！

    當(dāng)了駙馬就不會再覬覦他的小妻子。

    ……

    學(xué)士府。

    陸婷秀歡歡喜喜地將傳旨的太監(jiān)迎進(jìn)門，聽完之后久久沒有回過神。

    傳旨太監(jiān)道：“恭喜陸夫人?！?/br>
    陸婷秀沒有動，陸嵩上前接下圣旨，給太監(jiān)塞了一個一早準(zhǔn)備好的紅封。

    待一行人離開后，陸婷秀抓住陸嵩的胳膊：“你將來是要封侯拜相的，當(dāng)什么駙馬，你去求圣上收回旨意，他不是最看重你了嗎！”

    當(dāng)了駙馬今后只能領(lǐng)些閑差，住到公主府里和入贅沒什么分別。

    “君無戲言，發(fā)出來的圣旨不可能收回去?！标戓孕χ聪蜿戞眯悖骸皼r且，這婚事是我自己求來的?！?/br>
    明元帝聽聞后還曾試圖勸阻他，他已經(jīng)為自己做好了規(guī)劃，不在前堂領(lǐng)實(shí)權(quán)，但依然能夠?yàn)榈弁醢樽x，為帝王出謀劃策，已經(jīng)足矣，明元帝見他心意已決，且錦熙公主也有此意，這才應(yīng)下。

    “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沒同我商量！”陸婷秀震驚道。

    陸嵩冷眼回視：“娘莫不是忘了，我說過，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br>
    說完，懷抱圣旨抬腿離去。

    他考取功名是為了他娘的心愿，如今心愿達(dá)成了，他感到很空虛，高官厚祿并非他所求，他想要的是一個相伴一生的愛人。

    錦熙公主天生麗質(zhì)，性情直爽，單純善良，他是真心求娶，為此放棄仕途，他不覺得可惜。

    第133章 .  沉冤得雪         私宅，衛(wèi)衡伏案……

    私宅, 衛(wèi)衡伏案寫下玄武軍的安置策略，本就是自給自足，不過是換個住處脫離朝廷的視線, 并不難。

    玄風(fēng)拱手：“太后宮里的人去見了安嬤嬤?！?/br>
    衛(wèi)衡放下筆桿：“盯緊了?！?/br>
    俞家人將安嬤嬤當(dāng)成自家長輩看待，這輩子，他本打算放過她的。

    離開私宅, 衛(wèi)衡照例去酒肆翻看了賬目，趕在日落前回到將軍府。

    八月的天，從早到晚都很炎熱，一家人聚在庭院中納涼, 俞靜宜將盛著桂花糕的碟子推到衛(wèi)衡面前：“這是給你留的，快嘗嘗，安嬤嬤的手藝真好?！?/br>
    衛(wèi)衡渾身一震：“這是安嬤嬤做的？”

    他環(huán)視一家人，老老小小面前都放著桂花糕, 小酒罐捧著一塊吃得香甜。

    “斷子絕孫”四個字沖擊著他的胸口, 他端起碟子腳步慌亂地沖出庭院, 一不小心肩頭磕到了門框，絲毫沒有停歇, 一路來到溫陶的院子，將碟子塞給他, 催促道：“快快，快驗(yàn)一下這里面是什么毒！”

    溫陶麻利地取出銀針刺入桂花糕, 拔出針頭, 針頭銀光閃閃，放下銀針，掰下一小塊桂花糕投進(jìn)茶碗里，倒入清水淹沒, 再撒一些藥粉，藥粉融化后，水質(zhì)清澈，又換了幾種，皆是如此。

    他抬頭對衛(wèi)衡道：“去廚房找一只活雞?！?/br>
    衛(wèi)衡依言照做，來去健步如飛。

    溫陶將一塊桂花糕喂給待宰的小公雞，觀察了半晌，拿起剩下的桂花糕吧唧吧唧吃起來。

    衛(wèi)衡驚道：“你這是……？”

    “挺好吃的，姑爺也可以嘗嘗?！睖靥蘸攘艘豢诓杷疂櫇櫳ぷ?。

    衛(wèi)衡：“……”

    “相公，發(fā)生什么事了？”衛(wèi)衡舉止有異，俞靜宜放心不下，尋過來一探究竟。

    “沒什么?！毙l(wèi)衡敷衍道：“我想讓溫大夫也嘗嘗?！?/br>
    俞靜宜道：“溫大夫已經(jīng)吃過了?！?/br>
    衛(wèi)衡一眼掃過去，溫陶擠出干巴巴的笑容。

    聽衛(wèi)衡的口氣，還以為桂花糕里面有劇毒，可把他嚇壞了。

    衛(wèi)衡端起僅剩的一塊桂花糕和愛妻相攜離去，不自覺眼底涌出了戾氣，如果俞家一家人就這么沒了，他一定會讓所有人陪葬。

    “相公？”俞靜宜疑惑地看著他。

    戾氣掩去，衛(wèi)衡神色如常：“娘子喜歡吃點(diǎn)心，我去招一位點(diǎn)心師傅來家里。”

    “嗯。”俞靜宜含笑應(yīng)下。

    她知道他在掩飾，將桂花糕送到溫陶這里是懷疑里面有毒嗎？安嬤嬤有什么問題嗎？

    ……

    明元帝如今對俞華霖十分信任，每每出宮都會讓他伴駕，去皇寺一來一回需三日，俞華霖卻在當(dāng)晚回到府上，帶回了一個消息：“安嬤嬤攔下龍輦，自稱是殷親王府舊仆，揭發(fā)太后和殷親王有染，明華長公主是殷親王之女?！?/br>
    聞言，郭方蕊手中的茶碗滾落在地：“怎么會這么突然……”

    好端端的，為何要做這種事，無論是否屬實(shí)都不可能活下來了。

    俞華霖抿唇：“太后對我揭露殷親王府謀反一事懷恨在心，為了報復(fù)我逼迫安嬤嬤對我們下手。”

    安嬤嬤不動手，難逃一死，太后還會再找別的機(jī)會，她索性拉著太后共赴黃泉，保住俞家人。

    郭方蕊瞬間紅了眼眶，俞靜宜扭頭看向衛(wèi)衡，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

    事情很快徹查清楚。

    太后在未出閣之前鐘情于殷親王，為了家族不得已嫁給先皇。

    先皇身子羸弱，鮮少踏足后宮，而十次之中超過半數(shù)會去玉太妃宮里，在一次宮宴之后，遭到冷落的太后與殷親王舊情復(fù)燃，之后太后便懷上了明華長公主。

    安嬤嬤早年在宮中為兩人遮掩，之后被賜給殷親王府成為雙方傳遞消息的人之一。

    她出身宮中，偶爾與宮中的人往來或是被指派到虞國公府教授女眷宮廷禮儀不會惹人注意，她手上的證物是雙方傳遞的信件。

    幾十年來，太后一直在暗中助力殷親王府，圍場刺殺，殷親王越獄，都有太后和虞國公府的手筆，只殷親王沒有將與其往來之事記錄在名冊上，這才逃過了朝廷的清算。

    衛(wèi)衡聽聞后，解開了上輩子的謎團(tuán)。

    上輩子殷親王殺進(jìn)皇宮卻反被他帶兵埋伏，殷親王窮途末路之際挾持了莫名出現(xiàn)的太后，穿著龍袍與太后雙雙死在金鑾殿的龍椅之上。

    自古能死在龍椅上的都是帝王，而殷親王身邊還是一國之后，在某種意義上如愿了，為此，明元帝命史官攥改史實(shí)，寫成殷親王在殿前死于萬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