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yǎng)小青梅 第6節(jié)
“在理,小姑娘可是明眸皓齒妥妥的美人胚子,你和她的眉眼簡直八竿子打不著邊,何談親生?!?/br> 眼瞅謊言即將敗露,婦人干脆破罐破摔,竟沖上前當街搶人。 劍柄一轉,擦出勁厲霜風,她晃了眼,腳上踉蹌地跌倒在地。 “唔。”曦知受了驚,頭埋進他的大袖子里。 眼底的殺意轉瞬即逝,沈序低頭撫了撫女孩的雙丫髻,將劍背在身后暫時藏下。 爾后他矮身低語了幾句,長袖掩住了嬌小人兒的大半個身形,像極了擁她在懷。 半晌曦知才揚起頭,面色羞紅地攏住他的脖頸,沈序便順勢將人抱了起來。 婦人癱倒在地,渾身都軟綿綿的,唯獨那張嘴還硬著叫喚:“你英雄救美,救的了一時救的了一世嗎!她是我留給我兒子的,我一定不會罷休!” 沈序抱著曦知往外走,聞言云淡風輕地挑眉。 “好啊,”他彎了眼尾,給人一種溫和而笑的錯覺,目中卻無甚感情:“千萬別罷休?!?/br> —— 夜闌雨深,長街人影煢煢。打更梆子三聲響,窗牖幾豆燭火明滅曳躍,頃刻將息。 巷尾,野貓慵懶地勾腰,熒綠色的眼巡過交織重疊的雨幕。 布鞋急速踏過坑洼,它無端被澆了濺起的水花,不愉地甩甩尾,消失在夜色之中。 婦人匆匆地趕回家,不顧脫下被淋濕的衣裳,而是徑直去向后屋的床鋪。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且腥臭的味道。 她取來濕布,跪坐在床側,慢慢地向厚被里摸索,直到一條慘白的手臂毫無生氣地垂落。 女人如視珍寶地捧起,輕柔擦拭。 “兒啊,娘不中用?!毖劢薜温涞挠曛楹蜏I水混雜,斑駁了面龐,她的兒子為何這般的冷,怎么捂都捂不熱。 躺著的孩兒眉宇青澀稚氣,大不過十三歲。 他的唇青灰干裂,向下耷拉,離開時應是萬分痛苦的。 “娘給你覓了個俏媳婦呢,那丫頭生得水靈,有她陪你,黃泉路上便不會孤單了,下了地府人人都艷羨你哩……我可憐的兒,還沒討著媳婦,娘還沒抱上孫子就……” 她掩面啜泣。 不過沒有關系,那丫頭早晚都逃不過。 婦人目露兇光,慢慢將孩兒的手塞回去,掖實了被褥。 待她起身扭頭—— 昏沉的月夜,淅瀝的雨聲,使她渾然不覺。 那雙掐金黑紋的烏靴。 沈序立在明與暗的交界,流光悄然拉長了他的影。 “你,你……你怎么進來的!” 婦人喝斥,猛地回想起他白日里說過的話。 千萬別罷休。 血液逆流倒轉,酥麻的感覺有如針扎,從尾椎骨一路漫延至天靈蓋。 想她活了幾十余年,牛鬼蛇神各路貨色的什么人沒見過,今日竟被一少年給唬怕了,真是白活那么大歲數(shù)了。 婦人自嘲地笑笑,企圖壓制不安。 “走進來的?!?/br> 他施以頷首:“深夜叨擾,還請見諒。” 興許,興許只是叨擾。她強迫自己放松警惕,下意識地擋住床上之人。 烏靴不緊不慢地擲砸在地,她眼睜睜看著沈序一步步靠近,狀似關心地說著那些客套話:“貴子命途多舛,既已福薄早逝還請您節(jié)哀?!?/br> 言辭同情懇切,瞳仁卻麻木空無。 瘋子!瘋子! “滾出去!滾出去!離我兒遠些!”婦人歇斯底里地吼叫。 他面露失望:“此非待客之道?!?/br> 她來不及辯駁,手掌忽地傳來鉆心疼痛。 少年不知何時近身,锃亮的匕首穿過她的手掌被釘在了床板上。 尚未發(fā)出一句哀鳴,布團便堵住了嘴,她疼得抽搐。 “噓。”他噤聲,“夜深了,我們不能吵醒睡覺的人?!?/br> 沈序平靜地望著鮮血汩汩的手掌。 “所以,是這只手抓的知知嗎?” 時雨漸止,星稀。 婦人余著最后一口氣,仰躺在床上。 沈序拭凈了匕首。 “貴子不會再孤單了?!彼蟀l(fā)善心地拿走婦人口中的布團,“對于將死之人,我向來有個規(guī)矩,聽聽他們彌留之際的懺悔或者,心愿?!?/br> 懺悔?我沒有后悔的。 怪只怪老天無眼,讓我兒害了大病,讓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運氣不好,招惹到一個硬主兒,否則我的兒早就快快活活成親去了。 她吐出一口濁氣。 “時間到了?!鄙蛐蜻z憾地搖頭,“下回再來拜訪吧。” “我…我有心愿?!眿D人用最后的力氣爬向她的幼子,“我求你安葬他。” 他原本早就可以入土為安的。 “可以?!?/br> 沈序傾身,為她闔上了眼。 亦善亦瘋。 所有的一切都在快速殆盡,她問:“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么,”少年笑了笑:“小小梧州城主公罷了。” —— 清晨,曦知隨著沈序回去牧云村。 她擺弄著他買給自己的糖人,行至村頭時,沈序低頭一看。 那糖人早已被女孩擺弄進了肚子里。 村頭聚集了好些人,圍堵得水泄不通的。 那人群中央的女子粉藕繡桃花長裙,梅花月牙緞鞋,發(fā)髻上挽著珍珠八寶簪,同綿裙布鞋的村民格格不入。 曦知認得她,夏鶯。 畢竟梁七月不只一次耳提面命地要她離此女遠點,免得沾染上人那股小家子氣。 “井底之蛙還心高氣傲的,誰都瞧不起真當自己是大小姐了?!逼咴锣偷溃骸懊咳站拖胫趺达w上枝頭變鳳凰,但凡嘗了甜頭便使勁耀武揚威。呿,我還頭回見山雞都能開屏的。” 對此,曦知也是有所領教。 今日夏鶯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必是逢了喜事。果不其然,梁七月一臉菜色地從人堆中擠出:“小人得志,真叫她撿著便宜了!” “jiejie,夏jiejie她是碰到什么好事了?” “縣城老爺家的公子娶妻,挑著她了?!逼咴缕沧欤骸半m說只是個外室吧,但對咱們村而言已是風頭無兩了,今兒來的彩禮也不俗,她樂得很呢?!?/br> 夏鶯矯揉造作地扭著腰肢,聽著村民對她的夸獎和羨慕,尾巴飄飄然都翹到了天上去。 “哎呀,我和公子是一見鐘情?!彼呒t了臉。 梁七月最是厭惡她,“少來!指不定是你故意在那兒守株待兔,凹了多久的姿態(tài)才換得他終于肯施舍一眼,好意思說一見鐘情?” 心思被說穿,夏鶯頓時氣急敗壞:“梁七月!你就是見不得我好!” “是又如何?!?/br> “你!” …… 互嗆了一通,七月才消氣:“罷了不跟她爭,以后也眼不見心靜。說起來,其實對我們來說另一件才算是大喜事。” “你薛哥哥要娶妻啦!” 真的?曦知雀躍。 她點頭:“有冰人說媒,娶的是臨近村的女子,據(jù)說她女紅了得,又擅做菜呢?!?/br> 婚期定的是三月初八,薛稷有意讓曦知來做那出轎小娘。 本該是五六歲的女童來當最好,但薛稷最疼愛的meimei到底只有曦知一個,旁人他是都不愿的。 話還沒完,梁七月嚅了嚅唇又看向那一臉“不干我事”的沈序,訕訕開口:“沈公子,不知你對迎賓有無興趣呢……” 那薛稷的成親禮辦的是真氣派,若干年后也不曉得他會不會知道堂堂主公曾經(jīng)站在他門前給他當過迎賓使。 見沈序久未發(fā)言,七月不由心虛:“不愿意的話我去跟薛稷說,讓他再找個模樣周正的?!?/br> “我……”他垂眸,彼時曦知撓著他的手心,半嬌半嗔地望著他。 “我沒說不去?!?/br> 第00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