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逆著光，女孩盯得越久心就越發(fā)悸動(dòng)不已。

    鬼使神差，曦知扭著身子更靠近了些，她想去觸碰他。

    因?yàn)檫@是我們距離最近的一次。

    咫尺之近，她卻猶豫地停住，緩慢地縮回指尖。

    會(huì)吵醒哥哥的。

    不對(duì)，她不是在害怕這個(gè)。

    女孩蹙眉，毫不知覺少年已悠悠地睜開眼，笑意明滅地望著懸在半空的青蔥指尖。

    他沒有給曦知再猶豫的機(jī)會(huì)。

    纖指點(diǎn)額，是他主動(dòng)靠近。女孩一時(shí)驚怔，瞳孔慢慢擴(kuò)大。

    半晌，他退回：“醒了？”

    曦知匆惶收手，胡亂嗯了聲。

    “哥哥，謝謝你照顧我?！彼敝D(zhuǎn)扯別的話題，“我不難受了。噢我想…我說，我要賺錢贖回哥哥來著。”

    沈序吹涼了粥。

    曦知觀察著他的眼色，“我做夢的時(shí)候想了一個(gè)絕佳的法子，就是要你幫忙?！?/br>
    “說說看？”

    “代寫文書！”她頗為驕傲，畢竟自己力氣小，粗活重活都干不了，“我可以給哥哥發(fā)工錢的?！?/br>
    沈序撲哧一聲笑了：“多少工錢？正好我也有意開個(gè)學(xué)堂?！?/br>
    曦知比了好幾個(gè)數(shù)字他都不滿意，難道是想獅子大開口？她急了：“那你要什么嘛。”

    少年托腮。

    銀子他多的是，梧州地大物博，什么沒有。

    除了……

    他頭腦一熱，“我什么都不要?！?/br>
    免費(fèi)的勞動(dòng)力。曦知還來不及感動(dòng)。

    少年慢騰騰地拉近，目光炯炯：“我只要你。”

    第011章

    我只要你。

    要我？要我的什么？

    曦知還真板正地琢磨起來，難不成……

    她忽地局促。

    落在沈序眼里，理解成了因他的莽撞而為難。

    眸光稍黯。

    “好?！?/br>
    “我只要你聽話?！?/br>
    幾乎同時(shí)，兩人都給出了回答，他看見曦知一怔，似有失落地抿嘴，手指絞著衣料。

    沉默片刻，沈序偏過頭，佯裝咳嗽：“身子如何了？”

    不是說過一遍了嘛。女孩癟嘴，然春風(fēng)拂過，仍夾雜絲絲料峭寒意。

    “阿嚏——”她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道：“好多了！我才不是藥罐子?！?/br>
    曦知無端鬧起了脾氣，就連她自己也不知是什么緣由，只覺得心口悶悶的不痛快。她一扭腰鉆進(jìn)被子，后背朝他，氣鼓鼓地掰指頭。

    沈序茫然立在原地，望著那毛茸茸的后腦勺，張了張嘴。

    他到底年輕，又從未和女子打過交道，豈曉得這也是小娘子慣用的撒嬌術(shù)子。

    “我，我沒說你是藥罐子。”

    曦知不理。

    少年走近了床前，裝作無意地往里探了探頭，她還挺聰明，有意跟他杠到底，立馬埋進(jìn)了枕巾。

    什么都沒瞧到，他難捱地背手。

    實(shí)話講，曦知認(rèn)為自己并不是一個(gè)愛耍小性子的人。

    也許是恃寵生嬌，她忍不住想沈序哄她。

    床面凹下一塊，隔著被衾，曦知感覺有人在戳她的尾骨，輕輕的酥酥的，幼稚得很。

    “這是寺里求來的玉佩。”他低聲：“你身體柔弱，易受病氣，它可以避穢消災(zāi)。”

    曦知露出半個(gè)腦袋瞧他，眉眼黠慧靈動(dòng)，活像只好奇的小貓。

    那玉佩瑩潤剔透，溫碧無瑕，縱是曦知這種不懂行的，也能打眼即知其珍貴。

    一等一的絕世佳品，非王公貴族所不可得，沈序是如何擁有的？

    女孩心頭閃過一絲疑惑。

    ——

    三日后，曦知無恙，她選了身素雅的綠梅綾裙，抓了兩支筆幾張紙，辰時(shí)便敲響了沈序家的門。

    今天是她向沈先生練寫文書的日子，也是他開辦學(xué)堂的日子。

    為何要辦，其實(shí)是曦知次次去找他，他都跟榆木樁子似的，只會(huì)悶著低頭看書寫批注，偶爾在樹下練練劍法。

    少年的劍法委實(shí)不錯(cuò)，不過他極少使，像是在故意隱藏，點(diǎn)到即止。

    未來的日子長得很，曦知想讓他的生活總是歡聲笑語的。

    有樂子才會(huì)有盼頭。

    學(xué)堂收的人不多，約莫十個(gè)，都是年紀(jì)相仿，十二三歲。沈序沒比他們大多少，少年戴了冠，一襲月牙白袍，眉如墨畫，目若朗星，真有教書先生的樣子。

    一柱香后，院子里學(xué)生都來齊了，還未開始授課便都嘰嘰喳喳地吵鬧不停。

    沈序是嫌煩的，這次竟罕見的沒說什么，默默謄抄著手上的書卷。

    曦知特意搶了第一排的位子，離得近，雖然前一晚沈序告訴她，自己會(huì)一視同仁，叫她別犯糊涂賣乖。

    有的人那是越看越好看，女孩癡迷迷地?fù)沃X袋凝視少年的側(cè)顏。

    突然面前籠下一層黑影，她呆呆地同那人對(duì)視，梁七月橫在曦知和沈序之間，眨眼道：“沈公子很好笑嘛？”

    “沒有！”她慌里慌張地拉七月坐下，微窘：“七月jiejie，你慣會(huì)取笑我?！?/br>
    七月嘻嘻一笑，隨意抽了張紙涂鴉，“哎呀，你不信？我畫下來給你瞧?！?/br>
    小姑娘的臉頰更是羞惱。

    畫到一半，被人抽了去。

    誰！誰敢搶我的畫！

    梁七月氣勢洶洶地抬頭，片刻后又訕訕地縮回當(dāng)小鵪鶉。

    沈序提著畫，淡聲：“沒收了。”

    言罷，他似有似無地瞥了一眼旁邊的曦知，無奈，曦知見他就心虛地垂著頭，面容嫣紅。

    七月畫工奇爛，沈序布置好描字的字帖，便開始一人潛心地參透起來。

    這四不像，頂多能看出是個(gè)人形，少年蹙著眉翻了又翻，簡直像在看無字天書，還看不出個(gè)所以然。

    曦知邊臨摹字帖，邊偷偷觀察他的神情，總覺得大事不妙。

    難道，七月畫完了？他看出畫的人是她了！

    女孩下意識(shí)地加快了寫字速度。

    她底子不錯(cuò)，之前又跟沈序單獨(dú)練過一陣，所以即便寫得快了，那字也不算螃蟹爬式兒，姑且能稱得上娟秀。

    曦知第一個(gè)起身，心焦地快走到沈序案幾前，將紙張遞給他。

    而后，眼睛開始不老實(shí)地四處亂瞟。

    沈序何等精明，不動(dòng)聲色地用紫檀書鎮(zhèn)壓住了畫，她什么都偷看不著。

    “心有旁騖，”他道，“重寫。”

    跟在后面排隊(duì)的小男孩伸頭瞄了一眼，表情頓時(shí)愁苦：“啊？曦知的字那樣好都要重寫，我這狗刨兒的是不是要去充廁紙了?！?/br>
    引得大家哄笑。

    曦知認(rèn)命地回去，執(zhí)筆仔仔細(xì)細(xì)地寫。

    可到最后，連七月的都通過了，她的還是被打了回來。

    “明明很好啊?！逼咴鲁騼裳圩约旱模瑢?duì)比。

    曦知趴在書桌上，哀怨地寫完最后一筆，忿忿地磨了磨牙：“我看出來啦！他針對(duì)我！”

    說什么一視同仁，就是變相找茬。

    他欺負(fù)她好玩，為了報(bào)前幾天她故意躲被子里不理他之仇。

    小肚雞腸！睚眥必報(bào)！還讓她留堂！

    也許是感受到了曦知灼熱的目光，沈序從書卷中抬首，不自在地捏了下后頸：“寫好了嗎？”

    “嗯。”女孩假笑，殷勤地獻(xiàn)上她的佳作。

    下筆有了力道，字體飽滿，算有進(jìn)步。

    不過……

    白紙的背后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