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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高冷女道士無情拋棄后 第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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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溢奴忍著淚,慢慢抿了一口,賀蘭渾掏出耳珰:“你還記得這是誰給你的嗎?”

    “不記得了,”張溢奴搖頭,“除了蝴蝶,下棋,奴什么都不記得?!?/br>
    “什么樣的蝴蝶?”

    “黃色翅膀,拖著五彩的帶子,”張溢奴神色迷離,“很美?!?/br>
    “下棋的老翁什么模樣?”

    “白頭發(fā)白胡子,一個穿紫一個穿黃,奴不會下棋,看不懂他們下的是什么。”張溢奴輕著聲音,“那蝴蝶真美啊,停在那穿紫的肩膀上,長長的彩帶脫下來,金光閃閃?!?/br>
    看樣子再問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賀蘭渾轉(zhuǎn)向裴諶:“其他回來的人也都是看見了這些?”

    “都看見了拖著彩帶的黃蝴蝶,”裴諶道,“只有張溢奴看見了下棋的老翁,其他有的看見了世外高人,有的看見采藥的仙童,還有個看見了仙女。”

    賀蘭渾心中一動,老翁,世外高人,仙童,仙女,如果不是這些人回來了而且變老了,這種種情形,都跟遇仙故事一模一樣。

    《述異記》中,王質(zhì)進山砍柴,遇見幾個童子下棋,王質(zhì)看得入迷,看完后才發(fā)現(xiàn)斧頭柄都已經(jīng)腐爛,世上早已過了百年。

    《幽明錄》中,劉晨、阮肇進山采藥得遇仙女,半年后回家,世間也已是百年。

    只不過遇仙故事里,當事人返回時還是當年的模樣,而陰隱山的情形剛好相反。

    裴諶盯著他不斷變化的神色:“你想到了什么?”

    “遇仙。”賀蘭渾慢慢說道,“他們遇到了仙。”

    讓他們變老的仙。賀蘭渾站起身來:“我去趟崔家!”

    第54章

    賀蘭渾會在崔家偏廳等了足有兩盞茶功夫, 才看見崔家長房的崔三郎走出來,臉上帶著不怎么自然的笑容:“十一娘不巧臥病,今天怕是不能見你?!?/br>
    賀蘭渾不動聲色:“哦, 什么???”

    “前些天偶感風寒,原是要好了,不想昨天又出了疹子, 大夫說這疹子容易過人,所以這些天非但不能見客,就連家里人都沒敢與她見面,獨自在屋里養(yǎng)病呢。”

    “那怎么行?”賀蘭渾立刻起身, 作勢要往內(nèi)宅去, “阿崔從小嬌養(yǎng)得緊,在洛陽時身邊至少七八個人伺候著, 如今她生著病你們反而把她關在屋里,讓我如何放心?”

    崔三郎連忙上前攔住:“怎么會沒人照應?有那些年紀大不怕疹子的婆子伺候她呢, 你放心吧!”

    “我如何能放心?”賀蘭渾一把推開他,只管往里走,“必得見到她才行!”

    崔三郎死死攔住:“不能去!大夫說了, 這病不但過人, 若是開門閉門的受了風, 十一娘的性命也有危險呢!”

    性命也有危險?呵, 這是先丟下引子, 如果將來真的出了事,就趁勢推到病亡上頭吧?賀蘭渾站定了, 微微瞇了瞇眼:“我奉母命來探望meimei, 你百般攔著我不讓見, 到底心里有什么鬼?該不會是阿崔出了什么事, 你們瞞下了吧?”

    “放肆!”崔家祖父拄著杖走了出來,“十一娘臥病而已,你滿嘴里胡說些什么?”

    賀蘭渾向他身后一看,崔家長房的兒孫都如臨大敵一般跟在后面,密密匝匝堵住了往內(nèi)宅去的路,看來今日,他們是絕不會讓他進去探聽虛實的。

    不過,他也沒必要再探,崔家這陣仗正好證明了裴諶的話,崔穎確實出了事,崔家也確實準備瞞下,甚至有可能推作是崔穎病亡。

    畢竟對于崔家來說,與其有個失蹤多日、不知道是否清白的孫女,還不如有個病亡的孫女。

    賀蘭渾笑了下:“既如此,那我等她病好了再來吧?!?/br>
    崔家祖父緊緊握著竹杖的手剛剛松開一點,又聽他笑嘻嘻的添了一下:“不過我大老遠地跑來這一趟,又累又渴的,想討口茶喝?!?/br>
    他往榻上一坐,擺好了架勢:“我慣常愛喝雪水烹的蒙頂茶,貴府應該有吧?”

    蒙頂茶餅先碾后篩,烹煮不易,況且他又指明了要用雪水,都是花費時間的事。崔家祖父沉著臉:“三郎,你來照應?!?/br>
    崔三郎也只得應下,侍婢來回走動準備茶具,賀蘭渾晃悠著走到門前,裝作看景,將崔家各處房舍道路暗自記在心里。

    三柱香后,雪水新烹的蒙頂茶奉在座前,賀蘭渾端起來抿了一口,連連搖頭:“茶不好,水也不行,這玩意兒也能喝?”

    他啪一聲撂下碗:“走了!”

    崔三郎心口發(fā)堵,眼見他大步流星走得遠了,只得暗自咬牙:“混賬!”

    入夜時各處熄燈下鑰,兩條人影輕輕落在主屋房頂,雙腳剛踩上瓦片,便握著紀長清冰涼的手:“冷不冷?”

    紀長清看著腳下漆黑的窗戶:“你要探聽什么?”

    “夜深人靜,正好說些人前不能說的事,”賀蘭渾松開她,整個人貼在瓦片上,凝神細聽,“老東西這會子應當沒什么防備?!?/br>
    身子一輕,紀長清拉起他,又向他耳朵上貼了一張符。

    賀蘭渾立刻聽見了一個蒼老的婦人哭聲,是崔家祖母:“七天了,總要報官去找找呀!”

    “婦人之見!”崔家祖父冷著聲音,“這事豈是能聲張的?要是傳出去十一娘一個未婚小娘子獨自在外頭待了七八天,崔家的臉面往哪里擱?”

    “臉面臉面,十一娘的性命還不如你那張老臉嗎?”崔家祖母帶著氣,“你不報我報!”

    “糊涂!”崔家祖父怒道,“家里難道只有十一娘一個孫女?她還有七八個姐妹不曾嫁,她名聲壞了,其他人怎么嫁?”

    這話正說在軟肋上,崔家祖母哭得更難受了:“我苦命的十一娘,這可如何是好?”

    “再過兩天吧,要是十一娘能回來,找個遠地方不知情的趕緊把她嫁出去,要是過兩天還不回來,就報個病亡?!?/br>
    “才兩天?”崔家祖母急了,“那要是兩天后十一娘回來了呢?”

    “那也只能是病亡。”崔家祖父冷著聲音,“崔家只能有病亡之女,不能有失節(jié)之女?!?/br>
    屋里一字一句,紀長清都聽在耳朵里,失節(jié)的說法她多少知道一點,然而失蹤幾天就算失節(jié)?失節(jié)就只能病亡?紀長清只覺得荒謬。

    手被握住了,賀蘭渾低著聲音:“走?!?/br>
    他默默躍過一重重屋頂,來到靠近后墻婢女們的住處,崔穎的侍婢小葉是武夫人親自挑選的,絕對可靠,賀蘭渾要向她問問崔穎逃走時的具體情形。

    一間間屋子看過,婢女們睡得晚,此時還多有在做活的,賀蘭渾很快找到了小葉,她在最后一間屋里坐著發(fā)愣,靠窗很近。

    賀蘭渾捅破窗戶紙:“出來?!?/br>
    小葉嚇了一跳,連忙拿過妝奩擋住窗戶上的小洞,不動聲色出了房門。

    賀蘭渾站在后墻角:“阿崔走那天詳細情形告訴我?!?/br>
    小葉忍著淚:“郎君今天一來,奴就知道肯定會來找奴?!?/br>
    她深吸一口氣穩(wěn)住心神:“小娘子籌劃了很久,想要逃回洛陽尋夫人,奴想跟著一起,小娘子說這樣太容易被發(fā)現(xiàn),六天前一大早,小娘子和七娘子約著去東市,奴偷偷雇了馬匹,到東市時奴引著七娘子去買花,小娘子趁機逃走,阿郎是下午發(fā)現(xiàn)的,派人沿著往洛陽去的大路追了很久一直沒找到,后面又快馬去洛陽悄悄打聽過,才發(fā)現(xiàn)小娘子也沒在那邊?!?/br>
    從東市走的,很可能是出的春明門,明日去問問守門軍士,說不定能找到線索。賀蘭渾思忖著:“你給阿崔雇了什么樣的馬?”

    “一匹棗紅馬,頭頂有個旋,從東市劉阿四家騾馬行雇的,這是契書?!毙∪~從袖中掏出契書遞過去。

    賀蘭渾匆匆看過一眼,條目寫得清楚,并沒有什么不對:“我這就去找阿崔,你留在這里哨探,若是有變,立刻傳信去親仁坊我家!”

    他看著小葉回了房,這才轉(zhuǎn)身跳上屋頂,紀長清盤膝在背光處打坐,賀蘭渾慢慢走到近前,彎腰低頭,笑了起來:“道長,幫我個忙唄?”

    紀長清睜開眼,對上他亮閃閃的眼睛,他越湊越近:“我得把阿崔帶走,不能讓他們把她‘病亡’了?!?/br>
    紀長清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龍腦香氣,摻著幾天奔波的塵土氣,意外的熟悉,紀長清一時沒想清楚他要怎么做:“如何帶走?”

    “這樣。”他忽地打橫抱起了她。

    紀長清下意識地想要推開,他低著頭,幾乎是咬著她的耳朵說話:“別出聲,眼下,你就是阿崔。”

    月光暗淡,糾纏的影子幾乎看不見,賀蘭渾抱著紀長清一重重越過屋脊,來到崔家主屋,四圍寂靜,這一剎那他很想就這么抱著她,然而不行,還有許多事要做,崔穎還在等他來救。

    賀蘭渾把她摟得更緊幾分,忽地扯開嗓子:“meimei我?guī)ё吡?!她病成這樣,我來找人醫(yī)治!”

    寂靜深夜,喊聲傳得格外得遠,賀蘭渾一連叫了幾遍,崔家一大半的人都被他叫醒,披衣點燈跑出來查看,賀蘭渾解下外衣蓋住紀長清,踩著屋瓦飛快地向外跑去:“阿崔病成這樣你們也不管,我?guī)撸規(guī)芈尻栣t(yī)治!”

    他走得很快,懷抱卻又很穩(wěn),紀長清躺在他臂彎里沒有動,能聽見底下驚訝議論的聲響,能看見底下陸續(xù)亮起燈火,崔家祖父披著裘衣追出來,凍得直咳嗽:“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再往我懷里藏藏,”紀長清聽見賀蘭渾的聲音,“別讓他們看出破綻?!?/br>
    紀長清把臉埋進他胸前,耳邊立刻傳來他極快的心跳聲,咚咚咚,像敲鼓一樣,紀長清覺得他應該是很緊張,是擔心被發(fā)現(xiàn),還是因為別的緣故?

    咚咚,擂鼓般的心跳,嚓嚓,屋瓦踩動的聲響,紀長清一言不發(fā)地在他懷里,生平第一次面對亂局卻又不需要她理會,這感覺很新奇。

    賀蘭渾很快跳上了院墻,崔家人不遠不近跟在后頭,吵嚷著卻又沒人動手來抓,賀蘭渾揚著眉,崔家都是聰明人,這燙手的山芋他既然接了,他們就順勢送出去,看來他們的心腸也沒有全部壞掉,若有一線生機,他們也不想逼著崔穎去死。

    賀蘭渾在墻頭站定,將紀長清抱得更高些,讓她的裙角飛起一點,映在燈火中:“meimei,我們走!”

    他一躍跳下,身后還有追趕吵嚷的聲音,可是崔家的大門一直沒開,沒有人追出來。

    賀蘭渾緊著跑出去幾步,將人聲甩在身后,既然出來了,照理他該放下她,可他現(xiàn)在,舍不得。

    低頭看她,才發(fā)現(xiàn)她也在看他,賀蘭渾忽地笑了起來。

    因為他意識到,她也不曾主動下來。

    雙臂向里一收,將懷里的人抱得更緊些,帶著幾分調(diào)侃:“好meimei,我的,好道長?!?/br>
    見她娥眉輕揚,身子在他懷里一動似要掙脫,賀蘭渾搶先一步叫住:“別動!”

    紀長清果然沒有再動,他離得很近,眸子里盛了淡淡的月光:“讓我再抱一會兒?!?/br>
    街上空無一人,他的心跳聽得越發(fā)清晰,紀長清很快跳下來,又被他握住了手,他低著頭叫她:“道長?!?/br>
    紀長清等著他下一句,許久,才聽他沉沉的聲音:“不回去好不好?”

    第55章

    翌日一早, 春明門前。

    紀長清催馬出門,衛(wèi)隱跟在邊上,眼中的失望清晰可見:“長清真的不先去清凈宮查查那句話的出處嗎?”

    紀長清回頭, 賀蘭渾還在門內(nèi)與守衛(wèi)說話,查問崔穎離開那天的情形,紀長清勒住馬:“等回來再說。”

    陰隱山的情形分明與妖異有關, 眼下莫說去清凈宮,便是她先前答應紀宋回山的事情,也只能先往后推一推。

    耳邊鑾鈴聲叮叮當當作響,青芙正在教阿錯騎馬, 陰隱山就在阿錯的家鄉(xiāng)溯州, 他們這一趟,正好順道送阿錯回家。

    城門里駛出一輛騾車, 車后跟著裴諶和幾個差役,他們也要往陰隱山追查失蹤案, 這一路同行,大概是免不了了。

    “七兄等等我!”又一輛車子跟過來,王儉探頭叫裴諶。

    陰隱山之行賀蘭渾并沒有叫他一起, 可王登父子死了, 王述之又被賀蘭渾關在刑部, 眼下王家的親眷都把這筆賬算在他頭上, 有怪他幫著賀蘭渾對付自家人的, 也有逼他把王述之弄出來的,連他遠在洛陽的阿耶也寫信把他臭罵一頓, 王儉沒法子招架, 便想著先去陰隱山避避風頭。

    前面裴諶回頭, 神色淡淡的:“你不是跟著賀蘭渾去刑部辦事了嗎?”

    王儉莫名有些傍上新歡難對舊好的心虛, 訕訕說道:“我也不想跟著他,那不是沒法子嘛,他能讓我名正言順驗尸?!?/br>
    裴諶依舊是淡淡的神色:“我也說過,到時候會給你在大理寺找個合適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