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疑她把我當許愿樹 第7節(jié)
慕綿來不及抓住玻璃杯,眼睜睜看著它砸到了地面。 她抿了抿唇,抬手摘下了臉上的口罩,深吸了口氣。 還是先把碎玻璃都掃干凈吧。 晚上六點半,第六單元上的住戶陽臺逐個亮了起來。 謝時蘊站在樓下,看著那道纖細身影跑進了樓梯口,轉(zhuǎn)角的樓道燈一個個亮了起來,最后停在了三樓。 陽臺燈亮起,接著,房間窗戶也亮了。 英氣的眉稍微挑,原來她住這個房間。 三樓臨窗邊有一棵大榕樹,晚上待在陽臺,涼風(fēng)習(xí)習(xí),慕綿脫了身上穿了半天的新校服,丟進洗衣機,身上只穿著白色吊帶,跑了一路,現(xiàn)在洗澡的力氣都沒有,坐在陽臺上吹著汗。 她把后背靠到黑色的防盜網(wǎng)上,腳踝垂在平臺下晃著,廚房里的燒水壺傳來咕嘟的水聲。 洗衣機還在轉(zhuǎn)著,慕綿微抬起頭,指尖摸了摸臉。 黑潤的眼睛驀地黯了下去。 腳尖碰了碰腳尖,下一刻就跳下了陽臺,鉆進客廳里,拿起電話聽筒后,按了一串熟悉的號碼。 幾聲嘟響后,那頭終于接了,慕綿耷拉的肩膀頓時聳了起來:“mama!” 電流滋滋聲,傳來母親歷莉的聲音:“綿綿,吃飯了沒?” 慕綿舌尖舔了下嘴唇,指尖摳著電話線,其實她今天,原本是想請謝時蘊吃飯的…… “吃了,學(xué)校食堂里?!?/br> 她聲音嗡嗡道。 “嗯,mama正忙著,你做了作業(yè)早點睡?!?/br> 就在電話要闔上的瞬間,慕綿忙說了句:“mama什么時候回來?” 電話那頭頓了頓,似乎在思索:“過幾天吧,綿綿,要不,mama給你辦住校?” “不用!” 慕綿脫口道:“學(xué)校離家里很近,而且住宿名額有限,就不要占用其他同學(xué)的了?!?/br> 電話那頭好像很忙,母親似乎也沒在意她編的這些理由,沉默了兩秒后,慕綿覺得mama又要掛電話了,忙又道:“那爸爸什么時候回來?” 電話嘈雜了幾分,慕綿終于聽清mama的話:“你打電話問他吧。” 慕綿的肩膀重又耷拉了下去:“嗯,知道了?!?/br> 電話那頭“嘟——”地一聲響,慕綿把聽筒放了回去…… 客廳的落地風(fēng)扇悠悠地轉(zhuǎn)著,吹干了些她身上的汗珠,“吧嗒”一聲,她發(fā)愣的意識驀地回到現(xiàn)實,是廚房傳來水壺跳閘的聲響。 慕綿走進廚房,從碗柜里拿了個碗當杯子,倒?jié)M水后小心翼翼地端到陽臺上晾涼。 半張臉邁進了手臂里,等熱水降溫的間隙,目光透過水蒸汽看向陽臺外的大榕樹。 慕綿悠悠地嘆了聲,可是她總戴著口罩上學(xué),跟別人說話時,他們都要避開三分。 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慕綿覺得很不舒服。 可是mama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爸爸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 水蒸汽散開后,眼前的視線漸漸清晰,夜風(fēng)撩過了榕樹梢頭,慕綿忽然想起她在電視劇里看到過的情節(jié)。 女主角為了讓男主角高中狀元,就會去寺廟求神,拿著寫了愿望的寶牒扔到大榕樹上。 最后,男主角果然高中狀元了! 慕綿心里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就是說,她是不是也可以這么做? 想到這,慕綿趕緊回屋打開了書包,從里面抽出筆記本攤到桌上,凝神想了想,最后打開筆帽寫了一段話。 為了怕神仙看得累,她字斟句酌地,而且每一個字都傾注了心意,可以說,她能拿去參加書法大賽的。 寫完后,她又在屋里找了信封,想了想,好像人家許愿都不用信封的吧,神仙拆信也累啊。 于是她將信紙疊成了信封模樣,方方正正不過巴掌大小,最后跑到陽臺,指尖伸出了陽臺欄桿,就在夜風(fēng)吹來的瞬間,手腕向前一揚,許愿信就朝窗外的大榕樹竄了過去! 慕綿趴在陽臺上,看著那信裊裊娜娜地飄落,榕樹枝繁葉茂,小學(xué)的時候她就學(xué)過一篇課文,說大榕樹是獨木成林,她家樓下的這棵榕樹也不遑多讓,生在那里像座小森林一樣,慕綿想,許愿信肯定能掛到上面的。 于是雙手合掌,頓時正經(jīng)了起來,口中念念有詞地說道:“各路神仙您好,我是住在第六單元三樓的慕綿,崇明三中初一三班的學(xué)生,請神仙保佑愿望實現(xiàn),我每月初一十五都會齋戒,逢年過節(jié)就去上香……” 仿佛是某種意念加持,慕綿覺得一切好像變得沒那么糟。 然而,此時靠在榕樹下抽煙的謝時蘊,卻讓什么東西砸到了腦袋。 修長的手指穿過碎發(fā),桃花眼微垂,看到手指間夾著的一張紙條。 借著煙蒂燃起的碎亮火光,謝時蘊看到那紙條上寫了字,開頭就是:神仙您好。 “嗤。” 視線掃了一眼,最后在“慕綿”那兩個字上頓了頓。 旋即“呵”笑了聲,攜在指間的香煙燃到了頭,被少年碾到地上,他看著盤根錯節(jié)的樹干,唇角微勾:“小木棉,跑來跟大榕樹許什么愿???” 紙條讓他疊回了原樣,揣進兜里,視線再往上看,在夜里,燃了燈的窗戶比白天更清晰,少女坐在陽臺邊乘涼,纖細的蝴蝶骨靠在欄桿上,更像只小白兔了。 多大了,還玩迷信啊。 “嘟嘟嘟——” 忽然,兜里的手機震動出聲,亮起的屏幕上發(fā)來了一條簡訊: 【時哥,咱們小學(xué)妹的電話查到了!】 眸光掃過后面那一串數(shù)字,忽然,指腹落在了鍵盤上:【誰的?】 那頭停了十幾秒后,發(fā)來一句話:【您的,您的小學(xué)妹!咱們社會青年不配涌有!】 謝時蘊這才退出短信框,撥起了那一串號碼。 此時,陽臺上的洗衣機顯示剩余16分鐘,慕綿已經(jīng)餓了。 她把凳子搬到廚房,踩著它才夠到吊柜把掛面拿出來,再打開冰箱,兩天前的小白菜還茍延殘喘,不過爸媽每次出門前都會給她買好雞蛋,她拿了兩顆。 想起在電視上看到的做法,先是將雞蛋煎焦—— “鈴鈴鈴!” 忽然,客廳里傳來電話響,慕綿下意識在想是剛才沒接她電話的爸爸,立馬光著腳丫子就沖向了座機! “喂!爸爸!” “……” 電流聲微微起伏,兩息的停頓后,慕綿聽見一道磁性的笑音:“你叫我什么?” 慕綿腦子空了下,爸爸和mama都有手機,外人是不會打家里的座機找他們的,這個電話都是父母查她是不是在家里,而且她在學(xué)校也沒告訴過別人電話號碼…… 等等,她入學(xué)填的表! “那、那是老師嗎!我是慕綿,找我什么事??!” 聽筒里的電流聲忽然大了起來,客廳里的報紙被吹起了一角,外面刮風(fēng)了啊,但慕綿沒空去關(guān)窗。 “江逾?!?/br> 忽然,聽筒里傳來低沉的嗓音:“今天還有再欺負你嗎?” 慕綿耳朵麻了一下,指尖摳著電話線,莫名有些緊張:“沒有了,謝謝老師?!?/br> “慕綿同學(xué)。” 讓他鄭重喊了名字,慕綿后脊背都直了:“在!” 那個人好像笑了聲,但說出來的話卻帶了絲蠱惑:“還有什么事,要告老師的?” 她眼睛睜了睜,有一瞬間,腦海里浮起暗巷里的少年,抓著聽筒的手心泛著汗:“老師,我想問一下,未成年人、抽煙的話,是不是……不好???” 她說完,心跳突突地跳起,身后的風(fēng)扇吹了過來,冷汗揮發(fā),她不由打了個哆嗦。 “怎么了?” 他低聲問:“慕綿同學(xué),想試試?” 慕綿:?。?! 啊啊啊,她死了! “我就是問問……不是我!” “那?!?/br> 電話那頭的聲音幽幽道:“誰啊?” 慕綿咬了咬牙,視線忽然瞥到桌上放著的兩瓶汽水,驀地愣了愣。 按著電話的耳朵發(fā)了燙,她想到謝時蘊帶她去禮堂,還請她吃飯,而且讓她遇到不公的事情就大膽告訴老師,最后結(jié)果也是好的。 他和江逾不一樣,他沒欺負自己,還幫了自己…… “沒有誰!” 她脫口道。 “嗯?” 電話那頭的嗓音低低落下,慕綿怕老師不相信,補了句:“有一天我在小區(qū)樓下看到爸爸在跟別人抽煙,他喊我過去,問我要不要抽?!?/br> “……” 慕綿義正嚴辭:“我把爸爸的煙拿了過來,按到了墻上?!?/br> “……” “老師,我這么做對吧!電視里都說,抽煙有害健康的!” 電話那頭似乎在忍笑,“爸爸打你沒?” “唔……罵了我兩句,不過他應(yīng)該認識到錯誤了,對面的叔叔也不抽了?!?/br> 說完,慕綿覺得胸前的紅領(lǐng)巾更鮮艷了。 “老師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