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黑 第120節(jié)
當然,前提是許景燁永遠都發(fā)現(xiàn)不了她是替身。 這也就意味著,她的婚姻會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中度過,靠演技為生。 演員尚且有臺上臺下兩幅面孔,尚能喘息休息,而她卻得把“周珩”這副面具焊在臉上。 一想到這些,周珩心里漸漸涼了,眼神也冷了,忽然間什么勁兒頭都沒有了。 就像許景昕逼迫康雨馨站隊一樣,現(xiàn)在的她也是如此,甚至比康雨馨的處境更難堪,更無力。 她來到窗前,盯著落地玻璃上映出來的影子,看到那張冷淡的面容,因為太過冷靜,也因為意識到自己距離絕境僅一步之遙,心底也逐漸浮現(xiàn)出一個瘋狂的念頭。 所有人都在成長,唯有她在原地踏步。 說穿了,她還是不夠狠,不夠絕。 她總是想著無論做任何事,都給自己留一線余地。 但正是這樣凡事留一線,才會令她什么都沒有抓住。 這樣的她,別說是替母親找出真相了,就連腳下站的這塊地方都隨時可能被他人奪走,還有她心里的欲望,那些迫切要出頭,要成功,要爬上位的企圖,一旦腳下的臺階懸空了,那些東西就都成了笑話。 若是自我評價的話,如今的她就是“空有野心,難成大器”。 周珩倏地笑了,同時也看到玻璃上的倒影也笑了。 她和它望著彼此,直到笑容逐漸落下。 與此同時,她心里也出現(xiàn)一道聲音:“你豁不出去,就注定什么都得不到?!?/br> …… 這天晚上,周珩又一次犯了“病”。 開始的癥狀和過去一樣,先是頭疼,然后做了很多莫名奇妙的夢,還在半夢半醒間出現(xiàn)幻覺。 她幾次想起身,去找藥箱,但幾次翻身,都發(fā)現(xiàn)自己還躺在床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白天想得太多,受了刺激,或是自我暗示了什么,到了晚上即便睡下了,腦子也沒有完全休眠。 她的思維無時不刻都在轉(zhuǎn)動,而過去的很多片段,也在不停的上演。 她夢到自己一時是周瑯的視角,一時又變成“周珩”的。 有時候,她看到“周珩”和許景燁在角落里親親我我,可畫面一轉(zhuǎn),她又變成了“周珩”,緊緊摟著許景燁,聽他說著情話。 有時候,她和章嚴云待在一起,就在學校附近的小公園里說著近況,可再一轉(zhuǎn)眼,她又變成“周珩”,對著章嚴云譏誚的笑著,問他是不是喜歡周瑯那個野丫頭。 還有那一次,她和“周珩”遭遇綁架,“周珩”遭到□□,而她毫發(fā)未傷。 “周珩”回來了,惡狠狠地告訴她,下一次輪到她去。 她拒絕了,還說“周珩”活該。 再一眨眼,她就變成了“周珩”,可她沒有遭受□□,反而還笑著看著被綁匪扔回來的周瑯,問她辛不辛苦…… 就這樣,周珩被顛三倒四的夢境折磨了大半夜,她終于從床上滾落下來,跌跌撞撞的在黑暗中摸索著家具,一路來到外面的客廳。 她翻出藥箱,找到以前常吃的那種藥,摳出兩片扔到嘴里,又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氣喝了半杯。 然后,她又回到臥室,一頭栽進床鋪里。 又過了數(shù)小時,天徹底亮了。 時間已經(jīng)是早上十點。 周珩的夢終于停了下來,她睡得時間雖長,大腦卻沒有得到深度睡眠,人是極度的疲倦。 她醒來后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隔了一會兒才起身。 來到外面客廳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水喝。 可是當周珩站在開放式廚房的案臺前,卻發(fā)現(xiàn)臺面上空蕩蕩的,根本沒有藥箱,也沒有散落出來的藥盒。 她定定的站了片刻,腦子里是一片空白。 隨即她打開柜子一看,發(fā)現(xiàn)藥箱還在里面。 直到她把藥箱拿出來,拿出浮頭的藥盒,打開檢查了一遍,藥片竟然還是上次的數(shù)量。 也就是說,她昨晚半夜沒有吃藥? 那么她下床找藥的片段,還是做夢嗎? 周珩站在原地發(fā)了好久的呆,努力回想著,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分不清楚那段是夢還是現(xiàn)實。 這樣的情況其實在歐洲修養(yǎng)時也發(fā)生過。 而在那以前,醫(yī)生對她的診斷是精神分裂。 為了治療這個病,她吃了大量的藥,每次吃完,人都會變得很遲鈍,思維很緩慢。 一旦思維不夠活躍了,也就無暇去分裂了。 醫(yī)學上認為,精神分裂者的大腦是十分清醒的,智力和精神也非常正常,只不過是精神上出現(xiàn)了“疼痛”,令他們產(chǎn)生了幻覺,使得思維、情感和行為無法達成統(tǒng)一。 那時候,醫(yī)生和負責照顧她的人都說,得這個病不可怕,可怕的是放任它發(fā)展下去,她會瘋,會自殘,甚至會傷人。 她聽了他們的話,吃了藥。 就算她不聽,他們也會把藥放在她的食物里,或者直接給她灌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到那些人說她終于好了,不用再吃藥了,她才得以從那樣的折磨中解脫。 這幾年,倒是沒有人再逼她吃藥了,但這些藥依然每年都會寄過來一批。 就在前不久,她才犯了一次病,吃了兩顆藥,睡了一整天。 而這一次,她又出現(xiàn)同樣的癥狀。 她以為她吃了藥,可她沒有。 醒來以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也沒有思維混亂,她很冷靜,也很平靜,更沒有思維和言行不統(tǒng)一的表現(xiàn)。 思及此,周珩又一起拿起那個藥盒,心里開始生出疑惑。 這個藥到底是不是治療精神分裂的呢? 或者說,她到底有沒有得過所謂的精神分裂? 她所知道的,都是周家安排的醫(yī)生告訴她的,她從沒有跟外面的醫(yī)生求證過,也沒機會去求證。 那么……如果她當年所謂的“病”,就只是因為遭遇綁架,目睹“周珩”被害,而引發(fā)的ptsd呢。 而周家卻示意醫(yī)生,將她“診斷”為精神分裂,并用藥物控制她呢? 直到她逐漸被洗腦,認定自己確實得了這種病,并在歐洲認命的修養(yǎng)幾年,從抗拒到甘心成為“周珩”的替代品。 會是這樣嗎? 周珩醒過神,很快將藥盒放進包里,想著要找個機會,找個化驗所之類的地方,驗一驗這里面的成分才行。 而關(guān)于她的病癥,她雖然沒有自己的病例,卻對當時的情況記得一清二楚,這件事也要找個專業(yè)人士請教一下才行。 還有,如果周家當年真的用藥物控制她,那周家做這件事的動機又是什么? 怕她不聽話?還是她在清醒的時候做過什么激烈的反抗?還是說有什么其他原因。 周珩思路清新的將所有脈絡以及接下倆要做的事情捋清楚,然后從冰箱里拿出兩個雞蛋煎了,又煮了一壺熱水,泡了杯熱茶。 只是煎蛋剛吃了兩口,熱茶還沒喝,她的手機就響了。 來電顯示蔣從蕓。 周珩盯著那名字幾秒,直到慢條斯理的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這才按下通話鍵。 “喂。”她的聲音出奇的冷靜。 蔣從蕓很快說道:“你爸要見你,下午回來一趟?!?/br> 周珩又抬起眼皮,面無表情的看向窗外,也沒急著回答。 蔣從蕓大概是以為信號不好,又“喂”了兩聲,問:“你還在嗎?聽得見嗎?” 周珩這才應了:“聽到了,下午見。” 這話落地,她就將通話切斷。 之后的幾分鐘,周珩味同嚼蠟的將早餐吃完,端著茶杯在窗前站定。 窗外陽光正好,落在她臉上,身上,很是溫暖。 她半垂著眼睛,喝著熱茶,心緒是無比的平靜。 而前一天那瘋狂的想法,也又一次浮現(xiàn)出來。 到了這一刻,她已經(jīng)沒什么可失去的了,更談不上猶豫。 比起此前的原地踏步,倒不如將看似平衡的形勢撕開一道口子。 無論那片未知的世界有怎樣的危險,或是有多么駭人聽聞的真相等在那里,她都得出去看看才行。 …… 同一天下午,就在周珩坐車回周家的同時,許景昕也獨自出了門。 康雨馨的人除了司機還在,其他的都被換掉了。 而在這個節(jié)骨眼,那司機也不敢跟著許景昕。 那后來一路上,許景昕都非常的輕松淡定,這還是這一年來的頭一次。 但為了保險起見,許景昕期間還是換了一次車,他先到一個地方,從前門進去,又到后門叫車,隨即又去了下一個地方。 而那最終的目的地,是一家私家菜中餐館,下午剛結(jié)束營業(yè),正在休息。 許景昕將門推開,風用了進去。 坐在前臺后面的男人站起身,說了句:“我們休息了,先生。” 許景昕轉(zhuǎn)頭看過去,只見男人剃著寸頭,肌rou結(jié)實,生的孔武有力,臉上也沒有一絲笑容,氣質(zhì)中帶了幾分戾氣。 憑著過去的經(jīng)驗,許景昕瞬間就猜到幾分,這個人大概率坐過牢,而且剛出來不久。 許景昕扯了下唇角,只說了四個字:“我找章魚?!?/br> 男人又將許景昕上下打量了一番,隔了幾秒才從前臺走出來,說:“你先坐,我去問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