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黑 第175節(jié)
又或者,是出于一個母親對兒子的關(guān)心,她以為只要不說,他就不會去查,不會去碰,那自然就不會牽扯其中。 而事實上,除了柳婧之外,他的母親還留下另一個秘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就是在二十多年前,他母親和許長尋的那段過往。 這件事直到她咽氣了,都沒跟他吐露過一個字,而他也從沒有問過許長尋。 究其原因,大約還是不敢問,或是沒做好心理準(zhǔn)備,畢竟許長尋的過去并不光彩。 而母親在他心里一向是善良的,正面的,溫柔的,堅強的,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母親會和許長尋有一段情。 至于柳婧…… 他也不止一次的假設(shè)過,柳婧對母親的救命之恩,是否就和許長尋有關(guān)? 只是到底真相如何,事到如今似乎也沒有挖掘的必要了,而柳婧又神志不清,她的說辭也難以分辨真假。 就這樣,許景昕一邊想著一邊回到精神科,就這樣沿著原路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走到半路時,他的手機響了,是林戚打來的電話。 這個時間,林戚應(yīng)該還在接送康雨馨。 許景昕很快將電話接起來,還未出聲,就聽林戚說:“她讓我把她送到會所,讓我在車?yán)锏??!?/br> 既然去會所,多半就是為了會客。 許景昕問:“都見了哪些人?” 林戚說:“除了之前那些涉毒的老板,后來還來了兩個男的,其中一個就是霍家老二霍雍,另一個就是他的律師韓故。不過他們進去沒多久就出來了,看霍雍的樣子,好像談的并不愉快,走的時候還罵罵咧咧的??涤贶懊黠@是要巴結(jié)他,還追出來送了一段,但霍雍一上車,她的臉就垮了,看來她也不待見霍雍?!?/br> 這么看來,康雨馨現(xiàn)在應(yīng)該正處于四處找靠山的階段,又或者是要一腳踩兩船,剛巴結(jié)上許景燁,這又開始打霍家的主意了。 只是這個霍雍…… 許景昕回想了一下,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之前收到的資料里就提過,廖云川在被警方逮捕之前,不僅在慈心醫(yī)院任職,也是霍雍的私人醫(yī)生,兩人私交一向不錯。 當(dāng)然還有一些事是資料里沒有的,比如霍雍喜歡玩的那些私人派對,廖云川也有參與。 程崎的其中一位好友茅子苓,她在失蹤之前,不僅曾多次到春城和歷城兩地“出差”,和廖云川有過接觸,還一直在私下給人看診。 也就是說,茅子苓私下看診的地點很有可能就是那些私人派對,目的就是防止某些人在派對上玩出人命,有兩名醫(yī)生在也好第一時間處理。 如果他估計的沒錯的話,茅子苓的失蹤,大概率就和霍雍以及廖云川有關(guān)。 按照這個邏輯,再加上程崎做事的風(fēng)格,在料理完廖云川之后,他下一個要針對的對象應(yīng)該就是霍雍。 許景昕的思路剛走到這,電話里林戚便問道:“要不要想辦法干預(yù)一下,要是康雨馨和霍家搭上線……” 許景昕明白林戚的擔(dān)憂,他們通過程崎牽線,來到他身邊,無非也是希望借此從康雨馨這里找到他們的兒子女兒被害的真相。 而相比康雨馨來說,他們本來就是弱勢的,自然不希望自己的敵人變得更強大。 許景昕也不好點破他知道的內(nèi)情,只說:“不用,以我的估計,他們很難聯(lián)手,也絕對容不下對方。你不要做任何事,以免暴露,只管靜觀其變。” “這……好吧,我聽你的?!绷制葜华q豫了一瞬,很快就同意了。 直到電話切斷,許景昕已經(jīng)來到停車場。 他將鑰匙交給代駕,隨即坐進后座,閉上眼,打算小瞇一會兒。 車子駛上路沒多久,他就想到了康雨馨,想到她如此不安分,上躥下跳的四處結(jié)交人脈,尋找可合作的關(guān)系戶,卻又無法做到跟對方交底,處處勾心斗角的日常,不由得笑了。 選上霍雍,也不知道該說她太會算計,還是太過愚蠢。 等到過段時間,程崎開始對霍雍下手了,康雨馨見到自己找的又一個下家這么快就涼涼了,也不知道會是什么表情。 呵……他竟然有點迫不及待了。 第118章 5 chapter 5 周珩回到公司時, 許景燁正在和下面人開會,姚心語也在場。 周珩沒有進去,只在外面掃了一眼便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黃瑛端了一杯茶進來, 放在桌上,又指了指旁邊的一疊文件夾,開始跟周珩交代匯報工作。 周珩單手撐著頭, 一邊打量著黃瑛,一邊想著過去和袁洋的種種接觸。 直到黃瑛話落, 正準(zhǔn)備離開,周珩卻將她叫住了, 還問了這樣一個問題:“你小時候住在小白樓的事,還記得多少?” 黃瑛明顯愣了, 但還是說道:“其實大部分事我都沒印象了, 就隱約記得我小時候在一個白色的房子里住過,那是在鄉(xiāng)下一個村子附近?!?/br> 周珩點了下頭, 想著那時候黃瑛才四五歲大, 對那幾年記憶模糊也很正常。 周珩又問:“那你還記不記得袁生和高征, 哦, 還有他們的孩子,袁洋和高慎。” 一聽到袁生的名字,黃瑛臉色微變:“高叔叔和我爸后來一直有來往, 我當(dāng)然記得, 還有高慎。至于袁家……這些年都沒有交集。” 周珩見她面露難色,一時也不免感到好奇,為什么黃瑛這么怕提到袁家? 按理說, 就算當(dāng)年袁生犯了忌諱, 后來也受到了處罰, 不僅當(dāng)場打斷腿,還將他留在小白樓,當(dāng)了十幾年的廢人。 周楠申這個人雖然心狠手辣,但對下面人還是賞罰分明的,梁琦是他的女人,和他的手下睡了,無論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必須要將面子找回來,所以懲治了袁生。 但這件事和袁洋無關(guān),所以后來周楠申還是將袁洋送出國讀書,培養(yǎng)成才。 單從這件事來看,周楠申和袁生的恩怨就等于翻篇了。 那么,既然周楠申都翻篇了,怎么黃瑛聽到袁生的名字,還是這種表情? 周珩半晌沒說話,只在腦海中過了一遍邏輯,隨即起身走到門口,將敞開的門合上,再折回來,指著沙發(fā)說:“先坐吧?!?/br> 黃瑛低著頭,在沙發(fā)上坐下,直到周珩倒了一杯熱水給她,她才低聲說了句“謝謝”。 周珩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fā)上,瞅著她,忽然問:“周家的事,你爸有沒有和你念叨?” 黃瑛喝了口水,匆匆抬眼,又落下:“我爸說,以后所有事都要聽周小姐的,我雖然在集團工作,但我們家一直是吃周家的飯,所以還是要事事以周家為先……” 這話說的可真是好聽。 但也不可否認(rèn),黃彬這個人看上去雖然比高征魯莽,心思也沒那么深,在關(guān)鍵問題上還是拎得清的。 不,應(yīng)該說是,跟著周楠申多年,至今還在且已經(jīng)獨當(dāng)一面的,就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周珩笑了下,遂慢條斯理的問道:“那你爸還有沒有跟你說過別的?比如,袁生已經(jīng)過世了,他是怎么死的?!?/br> 黃瑛快速眨了幾下眼,臉上也白了,還下意識朝周珩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哦,看來是知道了。 那就好辦了。 周珩交疊著雙腿,想著該如何利用黃瑛對她的畏懼,隨即話鋒一轉(zhuǎn),說:“當(dāng)年小白樓的事,你后來有沒有聽你爸說過?尤其是關(guān)系到袁生的?!?/br> 黃瑛沒有立刻回答,也沒有搖頭否認(rèn),她似是有些猶豫,顯然是知道一些,只是不確定。 周珩沒有催促,就耐心的等她思考,同時觀察她的反應(yīng)。 直到黃瑛問了句:“都過去這么久了,周小姐為什么突然問起這些?” 周珩心思一轉(zhuǎn),回答道:“哦,你也知道,袁洋現(xiàn)在是我的司機,他也是我爸一手栽培起來的。當(dāng)年袁生以下犯上,受到處罰,袁洋和你雖然年紀(jì)還小,但他對此也有一些印象。前段時間我們還聊過這件事,其實他一直都想弄清楚當(dāng)年的內(nèi)情?!?/br> 說到這,周珩故意一頓,以眼神示意黃瑛。 黃瑛接著說:“內(nèi)情,我聽說是袁生起了二心,和周先生的……有私情。后來被我爸和高叔叔發(fā)現(xiàn)了,他們商量了一下,這才決定告訴周家,請求清理門戶。” 周珩接道:“對外說的版本的確如此??赡阒烂?,在那之前,他們?nèi)耸怯须y一起當(dāng)?shù)暮眯值?。而在他們告狀之前,其實袁生做了什么事,他們一早就知道了。一開始他們也是選擇幫忙隱瞞的,后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沒談攏,這才把袁生賣了。” “這……我不知道還有這回事?!?/br> 周珩見她也不像是裝的,又道:“我也相信你不知道,畢竟當(dāng)年你還小。但這件事我早晚都要弄清楚,因為我要給袁洋一個交代,也要斷了他追責(zé)的念頭?,F(xiàn)在他和你們家,還有高征和高慎,都在為我們周家辦事,我以后要靠你們的地方還很多,自然不希望我手下的人暗地里勾心斗角,搞內(nèi)斗。這層意思,你明白么?” “是,我明白。周小姐,我可以跟你保證,我和我爸都不會的?!秉S瑛立刻表態(tài)道。 “哎,我當(dāng)然是相信的。但這事卻不好辦啊。”周珩跟著一聲輕嘆,“袁生到底是袁洋的父親,他爸當(dāng)年的事到現(xiàn)在都不清不楚,他身為兒子,是不可能放下的。換做是你,你也辦不到,對么?” 周珩將自己的為難之處拋了出來,黃瑛意會,很快建議道:“我想,只有告訴他一個他愿意相信的故事,他心里才能釋疑吧?!?/br> 周珩繼續(xù)引導(dǎo):“可是要他愿意相信談何容易啊。若是像之前一樣,把所有責(zé)任都推在袁生身上,袁洋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信的。真正高明的謊言,往往是七分真,三分假,而且真要真在關(guān)鍵處,假要假在細(xì)枝末節(jié)上,這樣才不至于離大譜。只是這么細(xì)節(jié)的事,我是不會跟你爸,或是高征、高慎去商量的。他們吶,雖然有能力,但到底不如女人細(xì)心,這里面的彎彎繞繞怕是說他們也理解的不夠透徹??赡悴灰粯?,我觀察過你的工作,發(fā)現(xiàn)你不僅細(xì)心而且謹(jǐn)慎,考慮周全,有些事我不用說透,你也能懂。所以只能辛苦你幫我想想了?!?/br> 周珩將話說到這步,便站起身,狀似無意的去翻看辦公桌上的文件夾,同時還露出一副有些苦惱的模樣。 而黃瑛的目光就一直追著她。 相比其他人來說,黃瑛干凈的就像是一張白紙,但這并非出于黃彬?qū)λ谋Wo,而是因為黃彬?qū)λ粔蛑匾?,還有點重男輕女,所以并沒有像高征器重高慎一樣,將一些重要的事交給黃瑛去辦。 而這些年,黃瑛在集團只是做一個小助理,黃彬也從未她爭取過,還認(rèn)為她一個女孩家,以后嫁人生子就行了,不必?fù)胶推渌?/br> 可周珩注意到黃瑛的點,也是因為她是一張白紙。 因為面對白紙,拿筆的人會更容易發(fā)揮。 周珩也觀察過黃瑛的工作態(tài)度,除了她方才說的細(xì)心周到之外,還有一點很特別,那就是黃瑛有用便簽做標(biāo)注和筆記的習(xí)慣,然后再將這些便簽夾在給她的文件夾中。 有時候,那些便簽上會標(biāo)注這份文件里特別需要注意的東西,有時候,則會委婉地提出一點小建議。 這些東西看似沒什么特別,卻剛好顯露出,黃瑛是非常希望在工作上出頭的。 可要在工作上出頭,談何容易,不僅要機會恰當(dāng),遇到合適且愿意賞識的上司,還要自己有本事,有能力。 黃瑛具備了后者,以她的能力來說只做個助理實在委屈了。 于是周珩便適時在工作表現(xiàn)上,點出她的優(yōu)點,這不僅是對她的認(rèn)可,也是向她拋去一支橄欖枝,讓她看到契機。 至于要不要接,就看她自己的了。 就這樣,周珩一邊看著文件一邊耐心等了片刻,直到黃瑛放下杯子,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好似已經(jīng)拿定了什么主意,說:“其實袁洋這件事,我可以為周小姐分憂?!?/br> “哦?!敝茜裉Я讼卵燮ぃα?,“說說看?!?/br> 黃瑛吸了口氣,很快說道:“有一次我爸和高叔叔一起喝酒,他喝多了,就被高叔叔送回來。然后,我就聽到我爸說了幾句醉話,他不僅提到了袁生,還提到那個……那個女人的名字?!?/br> 那個女人? 周珩瞇了下眼,問:“哪個女人?” 黃瑛小聲說:“就是那個,和袁生在一起的女人,我記得她姓梁,我小時候好像還叫過她梁阿姨?!?/br> 周珩手上一緊,臉上卻愣是繃住了,沒有露出絲毫異狀:“繼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