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黑 第187節(jié)
周珩說:“就算不是你生的,也是你養(yǎng)大的,哪怕你和她一開始是利用關(guān)系,好歹也投入過情感吧。沒想到你對她的事那么的輕描淡寫,我倒是低估你了?!?/br> 聽到這話,蔣從蕓投來復(fù)雜的一眼,可在那眼神中,周珩卻找不到不屑或是冷漠,那里面似乎還有情緒波動。 但很快,蔣從蕓就錯開了,看向一邊,低聲說:“你懂什么,我能把她養(yǎng)的如花似玉一般,肯定是投注心力了。就是養(yǎng)個貓狗,看到它死了也不可能無動于衷啊。怎么,就非得我在面前大哭一場,讓你給她償命,你才覺得我是個人。” 這一次,周珩又疑惑的皺了皺眉。 蔣從蕓這番話不像是演的,雖然說不上是情真意切,卻也藏著幾分真誠,而她還在小心掩飾,生怕露出太多。 怎么回事,難道蔣從蕓很怕人知道她對“周珩”付出過真情? 可如今對著她掩飾這些又有什么意義? 周珩突然覺得困惑了。 可就在這時,蔣從蕓又開口道:“至于你說綁架案是你的手筆,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起了什么,怎么會這么以為。我就站在我個人的立場回答你,我和你爸的確懷疑過這件事,我們也找人去調(diào)查了。而且我們不止懷疑你,也懷疑過……她?!?/br> 這個她,指的自然就是“周珩”。 周珩沒接話,隨即就聽蔣從蕓說:“可是我們調(diào)查的線索總是到了關(guān)鍵地方就斷掉。一開始我們還以為是巧合,直到類似的事發(fā)生了幾次,我們才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做事。而且此人事先就預(yù)見到我們cao作的方向,好像對周家的辦事風(fēng)格很熟悉。當(dāng)然,這個人也很有實(shí)力,畢竟他要面對的是周家的情報(bào)網(wǎng)?!?/br> “就是因?yàn)檫@些調(diào)查受到多重阻礙,我和你爸最終認(rèn)定,那次的綁架案絕非你們姐妹任何一個人的手筆,以你們的力量和心智,就是聯(lián)起手來也做不到這一步。不過我們也分析過,這里面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你們其中之一被人利用了,只是不知道是誰——其實(shí)不管當(dāng)初回來的是你們中的哪一個,我和你爸都會懷疑,都會調(diào)查。你們倆都不是傻白甜,這種事要說一點(diǎn)沒摻和,事先不知情,我們是絕對不信的。但到最后,我們也沒想到你回來了,卻把那幾天的事都忘掉了。而且我們每次問起來,都會刺激到你,久而久之我們也就不問了?!?/br> 蔣從蕓的這番話,周珩相信大部分都是真的,不僅邏輯合理,而且也與她知道的事實(shí)相符。 周珩跟著問:“這么說,你們早就知道是有人針對周家。為什么這么多年都沒有找過這個人,這一點(diǎn)都不像是周楠申的性格。” “知道又如何?你以為他沒有找過么?”蔣從蕓自嘲的笑了下,“我們的線索一直追到了海外,那已經(jīng)不是周家的勢力范圍了,我們又能做什么?再說,當(dāng)時你病的那么厲害,你爸根本沒心思管那些事,他就只希望你能恢復(fù)正常?!?/br> 只希望她能恢復(fù)正常? 周珩疑惑了。 周楠申對她有這么在意和關(guān)心么? 周珩心思一轉(zhuǎn),又問:“你不想知道我想起了什么么?” 蔣從蕓跟著看過來:“你愿意說?” “當(dāng)然,說出來讓你幫著分析一下也好。”周珩笑了下,又很快收起,再次出其不意道:“我在那間綁架我們的倉庫里,見到了一個人。他能在里面自由出入,而且我在那之前就認(rèn)識他?!?/br> 蔣從蕓連忙問:“是誰?” 周珩緩慢的吐出那三個字:“許、景、燁?!?/br> “怎么可能,他對你……”蔣從蕓下意識說了這么幾個字,很快又頓住了。 周珩抓住了這個瞬間,正準(zhǔn)備發(fā)問,就聽蔣從蕓又道:“他對周珩有多上心,你也是知道的。哪怕你說是他幫著‘周珩’策劃了綁架案,我都信?!?/br> 蔣從蕓言之鑿鑿,周珩從她的話和表情中完全找不到一絲破綻,而且站在蔣從蕓的立場,她也沒必要替許景燁說話。 隨即周珩思路一轉(zhuǎn),又想到剛才蔣從蕓的“口誤”,于是又開始詐她:“那么那時候的我,和許景燁又是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在我的記憶里,我還看到我和他的一些親密舉動?” 蔣從蕓接道:“這我怎么會知道?” 這聽上去是很正常的一句回答,但周珩卻起了疑。 如果蔣從蕓真的毫不知情,她問的就應(yīng)該是“還有這回事”。 這么看來,蔣從蕓是知道的。 這時,蔣從蕓發(fā)問了:“話說回來,你在那個倉庫里見到許景燁,然后呢?” 周珩抬了下眼皮,對上蔣從蕓的目光,她想了下,說:“然后,我看到那些綁匪去侵犯‘周珩’,而許景燁選擇袖手旁觀,他因?yàn)榭吹轿液ε拢€來安慰我?!?/br> 蔣從蕓的表情瞬間變了,嘴里喃喃道:“這么說,真有他的事兒……” “不對吧。”周珩突然說:“你剛才還說許景燁對‘周珩’是真的,怎么聽到我的話,竟然不維護(hù)他了?” 蔣從蕓嘆了口氣,沒有半點(diǎn)緊張,反而比剛才輕松了不少,還拿起茶壺又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才說:“我有什么可維護(hù)的,你都說看到是他了,我還能說什么?!?/br> 不對,這種反應(yīng)不合理。 周珩盯住蔣從蕓的表情變化:“如果真是他主使的,這件事也能解釋得通。許景燁對周家的辦事風(fēng)格是了解的,他也有能力躲過周家的耳目cao縱這一切。” 蔣從蕓繼續(xù)喝茶,還聳了下肩。 周珩又道:“你剛才口口聲聲的說,你對‘周珩’有感情,現(xiàn)在知道是他干的,又好像沒事兒人似的?!?/br> “那你還要我怎么樣?”蔣從蕓問:“找他報(bào)仇,給他一刀,還是去警局揭發(fā)他的罪行?你覺得哪一件我辦得到?再說了,事情都過去這么久了,你也只是想起一點(diǎn)片段,你自己也不確定吧,你有證據(jù)么?” 這一次,周珩沒接話,她神色凝重,仍在整理著思路。 相比之下,蔣從蕓反倒像是卸掉了壓力,喝完一杯茶還來了句:“剛才沒細(xì)品,你這手藝真的越來越好了?!?/br> 這話落地,蔣從蕓又看了過來,還笑了聲,仿佛閑聊天一樣:“看你這模樣,是不是和景燁吵架了?要不然怎么突然大晚上跑過來找我對峙,該不會只是因?yàn)槟阆氲侥切┢伟??我勸你啊,還是不要刨根問底的好,有些事過了就過了,人生嘛,還是糊涂一點(diǎn)比較舒服。想得太多,知道的太多,就會勞神,會短命的。對了,你這趟出差有收獲么?” 周珩聽了蔣從蕓一通廢話,這才吸了口氣,將煩躁壓下去,等負(fù)面情緒都沉淀下來,才說:“有。許家和姚家的買賣黃了?!?/br> 蔣從蕓正將茶杯湊到嘴邊:“黃了?這還叫收獲?” 周珩卻慢悠悠笑道:“這和周家又無關(guān),而且我和姚嵐還交了個朋友?!?/br> 蔣從蕓眼見周珩“漁翁得利”,哪怕再遲鈍也意識到問題所在:“你和景燁,真的鬧別扭了?” 周珩直接說道:“應(yīng)該說是,他將我作為籌碼,送給程崎幾天。作為回報(bào),程崎給長豐集團(tuán)降了十個百分點(diǎn)的抽成?!?/br> 這下,蔣從蕓徹底呆住了,各種情緒在她臉上流轉(zhuǎn)。 周珩欣賞了好一會兒,輕描淡寫的自嘲道:“想不到我還挺值錢的,程崎倒也大方。你說我要不要多投資程崎一股,要是許景燁這條線完蛋了,我立刻就能再給你擇一門女婿。” 只是蔣從蕓卻沒有調(diào)侃的心情,她追問道:“等等,你這幾天不會一直跟姓程的廝混吧!” 廝混。 這個詞用的倒是別致。 周珩笑道:“我也是順?biāo)浦?,順勢而為,身不由己啊?!?/br> 蔣從蕓沒理她一連串的成語,當(dāng)即站起身,是真的急了:“你瘋了你,你以為許景燁和許景楓一樣好對付!” 說話間,蔣從蕓來回踱步了兩圈,隨即又站定,瞪著周珩:“我說你怎么出差回來不回去,還跑來問東問西?!?/br> “他是不好對付,可你激動什么?”周珩說:“是他先把我送過去的,又不是我上趕著給他戴綠帽?!?/br> 蔣從蕓氣道:“這么多年了你怎么還是不了解他,他做安排,你可以拒絕啊,你可以走人啊,你可以找他大吵一架啊,你好歹表現(xiàn)出一點(diǎn)不愿意,怎么能就直接接受了!” “你怕他吃了我?”周珩笑問。 蔣從蕓說:“不是怕,是現(xiàn)在咱們家處境艱難,你爸又……好歹先過了這段時間,等你站穩(wěn)腳跟了再說其他,怎么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再跟許家樹敵。再說姓程那小子對你能有多真,他能真的過許景燁?他就是跟你玩玩,興許就算沒有你這出,他都會降那百分之十……” 蔣從蕓念叨了好一會兒,周珩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直到蔣從蕓說累了,又坐下來,周珩這才說:“大不了我就跟他攤牌,讓他自己選,是跟我撕破臉,解除婚約,還是念及周家的價值,以后互不干涉,各玩各的。許景燁是聰明人,我相信他一定知道怎么選。對周家來說,現(xiàn)在的確很關(guān)鍵,也很艱難,但許景燁也是一樣腹背受敵,海外部他已經(jīng)丟了,要是再得罪周家,他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br> 這下,蔣從蕓不激動了,連看周珩的眼神都變了,不僅心驚于她的成長,也驚訝于她竟然能如此想得開,倒有點(diǎn)脫胎換骨的意思。 女人一旦割舍了情感,那在很多事情上都會無敵。 “看來你真是下了狠心了。”蔣從蕓說了這樣一句。 而這件事,是她年輕時候做不到的。 她對周楠申,也是因?yàn)榻?jīng)受了這么多年的蹉跎、折磨,才走到今日。 周珩沒接這茬兒,只是站起身,說了句:“晚了,我回房休息了,周楠岳和梁峰的故事,就等下次你再告訴我?!?/br> 而事實(shí)上,如今的她也不是那么在意,那么想知道了。 無論那兩人過去發(fā)生過什么,都不會影響她的決定,最多也就是當(dāng)個八卦聽聽。 周珩話落,就往門口走。 蔣從蕓也沒挽留。 然而就在周珩的手剛碰到門把時,她的手機(jī)卻響了。 是陳叔的來電,他今天一直在醫(yī)院照看周楠申。 周珩看到來電顯示,仿佛瞬間明白了什么,很快將電話接起來。 與此同時,她也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以為陳叔會告訴她,周楠申不行了,醫(yī)生讓所有家屬去醫(yī)院見最后一面。 可是電話接通的剎那,陳叔說的卻是:“小姐,兩位許先生來醫(yī)院了,他們還先后跟先生聊了很久。” 周珩自然也注意到了陳叔的用詞,他說的是“先后”,以及“兩位許先生”。 也就是說,那兩位許先生不是一起來的。 周珩跟著問:“許長尋和許景燁?” 陳叔說:“對,許長尋已經(jīng)走了。許景燁是在他后面來的,都進(jìn)去半個多鐘頭了。先生只說不讓我進(jìn)去打攪,可是我這心里老是不踏實(shí),眼皮子還一直跳……” “你現(xiàn)在就進(jìn)去,打斷他們。”周珩快速道。 雖然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是為什么,只是和陳叔一樣,有一種不舒服的預(yù)感。 “好,我這就去。”陳叔應(yīng)道。 但不過幾秒的停頓,陳叔的聲音再度傳來:“許先生?!?/br> 周珩意識到是許景燁從病房里出來了。 “陳叔。” 緊接著,電話里就傳來皮鞋踩在磚地上的聲音。 許景燁的聲音近了:“誰的電話?” 陳叔輕咳了一聲,說:“是小姐,她打來問先生的情況。” “哦,我跟她說?!痹S景燁將手機(jī)拿了過去。 很快,周珩就聽到他近在咫尺的聲音:“阿珩,是我?!?/br> “嗯?!敝茜駪?yīng)了聲,靜待下文。 許景燁淡淡道:“我剛?cè)ヒ娏税职郑牧藥拙?。就我觀察,他的情況很不妙,可能也就是這兩天了。” 第127章 14 chapter 14 周楠申還有幾天的命, 其實(shí)周珩并不關(guān)心,畢竟從將他送進(jìn)江城醫(yī)院開始,就意味著周楠申的生命進(jìn)入了倒計(jì)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