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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下黑 第195節(jié)

    于是,周珩隔了幾秒,又道:“但你知道,我最看好的是你,雖然我不是她,但過去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幫你,那些可不是做戲……”

    流水聲傳入耳中,許景燁又一次拿起壺,將兩個杯子都倒?jié)M。

    周珩注意到他的動作,又輕聲說了句:“不管怎么說,十一年前我跟你也算好過,多少還是有點熟悉的,再說你我是同一種人,合作起來也會更順暢?!?/br>
    同一種人——利用感情,達到自己的目的。

    許景燁端著兩個杯子轉(zhuǎn)過身,緩步朝她走來,并不著急,似乎也給足了她時間逃跑。

    而他的表情已經(jīng)恢復了平靜,除了眼底還殘留著紅血絲之外,整個人仿佛還是之前那個貴公子,仿佛剛才和她動氣的人不是他。

    周珩將這一切看在眼里,也有一瞬間的猶豫,其實她可以站起來躲開,不去接那杯茶。

    可是許景燁此舉無疑是為了修復剛才的過激,她不好躲開,而且就算躲得了這一次也躲不掉下一次,難道次次都躲么,難道要永遠跟他保持距離么,長此以往下去,就成了她怕他了。

    正是因為想到這些,周珩始終保持著原有的坐姿,直到許景燁在她跟前站定。

    她接過遞到面前的杯子,說了聲“謝謝”,遂喝了口。

    再一抬眼,卻見許景燁垂著眼眸,看著她。

    那眼神真是……她不懂。

    她真是越來越不懂這個男人了。

    周珩將嘴里的茶咽了下去,又挪開視線和第二口,同時訓練有素的轉(zhuǎn)動思路,想著下一句該說什么,如何在話術(shù)上再狡猾一點,既不落于下風,又能把人穩(wěn)住。

    最主要的是,眼下的局勢不能亂,也不能散。

    然而就在周珩思忖的同時,許景燁的聲音忽然落了下來:“我跟你,什么時候好過?!?/br>
    周珩一頓,嘴里的茶水還沒咽下,同時詫異的看向他。

    可就在下一秒,他和她手里的茶杯,就都落到地毯上,他的動作實在太快,也太有攻擊性,在他動手以前,她甚至都沒有察覺到他的蓄力。

    直到周珩被許景燁壓在沙發(fā)上,脖頸也被他用手鉗制住,她幾乎是在那個瞬間,就被嘴里的那口水嗆著了。

    她根本顧不上反抗,就劇烈地咳嗽起來,她的臉紅了,氣道里進了水,眼淚也飛了出來,整個五官都火辣辣的難受。

    她控制不住自己,就只能咳嗽,身體做出最本能的反應,就是將氣道咳干凈。

    可掐著她脖子的那只手卻始終沒有挪開。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周珩終于緩過來,她也沒了力氣,就只能虛弱的躺在那兒,瞇著仍在流眼淚的眼睛,盯著上面這個男人。

    如此近的距離,他們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倒影,許景燁的神情依然平靜,盯著她的眼睛卻是深沉的。

    周珩知道,就算她現(xiàn)在四肢并用的掙扎,也不是他的對手,而這種無用功通常是莽撞的男人才會做的,女人自有女人的辦法。

    至于按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若是他想掐死她,應該在剛才她嗆著的時候就下手了。

    周珩緩慢的吸了口氣,輕聲問:“你要做什么?”

    許景燁低下身,湊得更近了,他吐出來的氣息就拂過她的面頰:“我還需要一點證明?!?/br>
    什么證明?

    周珩心里剛生出疑問,他的另外一只手就落在她的臉上,仔細且輕柔的撫摸著,緩慢的描繪過每一道線條,尤其是眼睛、鼻子和嘴唇。

    落到嘴唇時,他的手指停留了很久。

    周珩始終保持著安靜,直到他的唇落下來,啃咬著她唇上的rou,甚至還將舌頭探了進來,含住她的舌尖,仿佛他們是熱戀期的戀人一樣纏綿。

    周珩睜大了眼睛,除了心口砰砰砰的快跳,幾乎是處于震驚狀態(tài)的。

    她真是摸不透許景燁的劇本了。

    他吻著她,卻不帶半點情愫,仿佛只是冷靜客觀的品嘗著什么東西,然后再做出評價。

    怎么,都過去十一年了,他還能記著和“周珩”接吻的感覺?

    那真是見鬼了。

    周珩剛想到這,唇上的力量就松開了,她的嘴唇已經(jīng)紅腫,他又用手指來回撫摸了兩圈。

    而這一次,她在他眼里看到了困惑。

    周珩本想說話,直接問他鑒定完了沒有,可她的聲音卻因為他接下來的動作而卡住,那只手目標明確的往下走,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衣領(lǐng)就被扯開了。

    周珩順著他的動作往下看,就見那只手落在她胸前的疤痕上。

    盡管那道疤顏色很淺,但它存在,他的指尖就沿著那條線輕輕滑動,而他眼睛里也有東西在閃爍。

    他又看向她,語氣仿佛壓抑且克制的說:“我就知道你在騙我?!?/br>
    周珩嘆了口氣,終于開始“掙扎”了,而且很輕易就坐起身。

    許景燁的手又要伸過來,卻被她躲開,她往后讓了一點,保持著距離,卻沒有像是膽小鬼一樣逃走,而是非常平定的看著他,說:“我的臉,還有胸前這道疤,都不是出自我的個人意愿,我當時受了傷,在醫(yī)院昏迷很久,醒來就被整這樣了?!?/br>
    這部分周珩沒有撒謊,可她也不會把這盆臟水往自己身上潑,無論是臉上還是胸前,都是周家的手筆,她自己也不愿意。

    可她也不想跟許景燁透露太多細節(jié),以免再刺激他。

    然而即便如此,當周珩話音落地時,她仍是看到了許景燁眼中,仿佛有什么東西一點點熄滅了。

    這一次,比剛才滅的更徹底。

    不過這一次,許景燁沒有像剛才一樣激動,他似乎平靜了不少,甚至可以說是無力了。

    他緩慢地挪開視線,低了頭,閉上眼,然后將臉埋進在掌心中,就這樣坐了許久。

    周珩沒有再說話,只將地毯上的杯子撿起來,隨即走進廚房。

    她給自己倒了杯溫水,緩慢的喝了幾口,眼睛一直盯著沙發(fā)那邊的動向。

    過了好一會兒,許景燁才終于動了,他抬起臉,依然維持著坐姿,側(cè)頭看來,問:“那你的精神分裂是怎么回事?”

    周珩一頓,說:“這是事實,我回去以后不久就被送進醫(yī)院。家里人跟我說,我當時受了很重的傷,除了外傷之外,還被人性侵過。至于我的精神問題,據(jù)醫(yī)生的說法是受了巨大刺激,再加上我的頭部遭受了一點外部撞擊,雖然不嚴重,但是這兩者加起來,就導致了我的精神分裂。哦,還有一個后遺癥,就是在綁架期間,我到底看到了什么,為什么只有我一個人跑出來了,她的尸體去哪兒了,這些事我都想不起來了?!?/br>
    周珩非常冷靜的陳述著這部分事實,同時也在觀察著許景燁的表情,她自然不會透露,她已經(jīng)想起部分片斷,尤其是許景燁還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那個倉庫里。

    在他面前,她依然要裝出毫不知情的受害者,只有這樣才會松懈他的警惕,令他以為,她是可以繼續(xù)哄騙的。

    沙發(fā)那里,許景燁良久不語,他也沒有再看周珩,只是眼神發(fā)直的看向前方。

    周珩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是在消化事實,還是在計劃下一步?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許景燁已經(jīng)不再質(zhì)疑她的身份。

    周珩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是沒有表示,便牽出另一個話題:“對了,你筆記本里有一段視頻,我看到了。”

    隔了兩秒,許景燁終于有了反應,他閉了閉眼,說:“我知道?!?/br>
    周珩接道:“那天你說讓我給你找資料,其實是引我發(fā)現(xiàn)那段視頻。是因為我有過類似的遭遇,還因此丟失了幾天的記憶,你想用它來刺激我,看我會不會想起什么?”

    許景燁的視線掃過來:“那你想起來了嗎?”

    周珩瞇了下眼睛,笑了:“很可惜,什么都沒有,我的記憶還是很混亂。”

    許景燁又別開臉,面露疲色,似乎連話都懶得多說一句。

    周珩見狀,想著不如趁著他疲倦,再問點什么,借此證實一下自己想起的片段?

    思及此,周珩話鋒一轉(zhuǎn),說:“不過有件事,我好像還沒跟你說過。既然現(xiàn)在你我說開了,也決定繼續(xù)合作了,那么讓你知道也好?!?/br>
    “說吧?!痹S景燁沒有看她,只靠近沙發(fā)里,有些頹廢,半瞇著眼睛,一副興趣不大的模樣。

    周珩走到他面前坐下,存心了要礙他的眼,也不禁腹誹著,哦,終于演累了,在知道她不是“周珩”以后,就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了。

    “精神分裂這種病會讓人對現(xiàn)實產(chǎn)生混亂,會生出妄想,會分不出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明明沒發(fā)生過的事,也能編出個一二三四?!敝茜皲亯|道。

    許景燁索性閉上眼,抬手揉了揉眉心:“所以呢?!?/br>
    “我也有這種癥狀出現(xiàn)?!敝茜裾f:“我不僅出現(xiàn)了,我還看到一些你我之間的發(fā)生過的事,就在十一年前,咱們很親密,而且還被她看見了……但她沒有生氣,好像還一直知道這件事。我很好奇,你和她到底是怎樣的關(guān)系,假情侶,還是各玩各的?”

    “嗤。”回應周珩的,是一記嗤笑,就連許景燁的鼻腔中也發(fā)出輕哼。

    他終于睜開眼,目光充滿了不屑:“難怪叫妄想癥,你這病情真夠嚴重的。”

    周珩心里一緊,面上卻不露聲色:“怎么,這段是假的?”

    許景燁抿緊了嘴唇,有些忍無可忍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再張嘴就要罵臟話了。

    可他到底還是忍住了,隨即站起身,居高臨下且冷漠的掃過她,遂邁開腿離開沙發(fā)區(qū),同時落下一句:“你還是再去醫(yī)院看看腦子吧?!?/br>
    周珩:“……”

    ……

    許景燁的態(tài)度又給周珩心里留下一連串的問號,而這里面有些事她原本都已經(jīng)分析清楚了,沒有疑問了。

    可現(xiàn)在……

    許景燁回到自己的房間后就一直沒有出來,周珩一個人在客廳里又坐了片刻,最終倒了杯熱水回到自己屋里。

    她還是很茫然,就趁著洗澡的時間整理思路,然而那些思路不整理還好,越整理越覺得混亂。

    如果說許景燁之前的演技是在維持原來的深情人設(shè),她還是可以理解的,并且由衷佩服,起碼在他親自上手證實她的身份之前,他還沒有松懈警惕。

    或許在那一刻,許景燁也在想,哪怕有萬分之一的概率,她是真的“周珩”呢?只要她是,他就得演下去。

    直到他證實了她是周瑯,他的態(tài)度終于變了。

    他甚至不愿多看她一眼。

    只不過她搞不清楚,他那種回避是因為覺得厭煩,還是因為不想面對“周珩”的模樣。

    隨之而來的也有幾個新問題。

    按照她想起來的片段和程崎的證實,當年的綁架案是和許景燁有關(guān)的,而他用了那種非常手段迫害“周珩”,卻不知道“周珩”已死,這就說明在最后“周珩”遇害的時候,許景燁并不在現(xiàn)場。

    想來也是,若是他在,她也不可能是程崎帶走的。

    那么“周珩”的尸體是誰處理掉的,綁匪么,還是梁峰的人?

    這件事許景燁應該也沒有參與,否則他應該就當場證實了那是“周珩”,后來在見到她以“周珩”的身份出現(xiàn),也不會毫無疑問。

    還有,以許景燁后來這幾年的態(tài)度推斷,當年“周珩”遭到侮辱時,她應該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許景燁。

    也就是說在“她”咽氣之前,應該還以為許景燁是深愛她的。

    否則這幾年,許景燁面對曾經(jīng)被他迫害過的初戀,還能表現(xiàn)的那樣癡情、執(zhí)著,這心理素質(zhì)也太強大了。

    只是為什么當年許景燁要設(shè)計綁架她們呢?以他和“周珩”的關(guān)系,他根本沒必要走這一步啊。

    難不成在那時候,許、周兩家就已經(jīng)表示過,“周珩”要許配給許景楓,沒他的份,所以他寧可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