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黑 第228節(jié)
她的態(tài)度很真誠。 許景昕盯著她的眼睛,片刻后,坐起身。 兩人的距離近了些,他含笑著問:“我還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你,周瑯,還是周珩?” 這一次,沉默的反倒是她了。 周珩盯著那雙眼睛,眼中的笑意一點點褪去,表情也漸漸沉淀下來,流露出一絲藏在骨子里的野性。 許景昕審視著這一切,反倒有耐心陪她耗下去。 直到周珩再次咧開嘴,樂了,然后問他:“那你都叫‘她’什么呀?” 許景昕說:“我叫她阿珩?!?/br> “哦,那你也可以這么叫我。”周珩說:“名字么,只是稱呼罷了,我無所謂的。” 許景昕也跟著笑了:“她也有一句話讓我?guī)Ыo你。” 周珩好奇地問:“是什么呀?” 許景昕說:“她想知道,你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是一直在晚上,還是白天也出來過?” 聽到這話,周珩的眼神漸漸變了,不僅銳利而且?guī)Я艘唤z厭惡。 許景昕一時不解,想要看清楚些。 然而周珩卻坐起身,還用兩只手撐在面前的床褥上,就這樣傾身靠近他,眼睛亮的出奇:“這個問題,應(yīng)該問她啊?!?/br> 怎么? 許景昕皺起眉。 周珩又一次彎了眼睛:“你也幫我?guī)Ь湓捊o她,這具身體好好的,為什么她非要跳出來分走一半呢?” 第161章 11 chapter 11 ——為什么她非要跳出來分走一半呢? 許景昕漸漸瞇起眼, 琢磨著她話里的含義:“你是說,你一直都在,她才是后來的?” 周珩咯咯笑起來:“當(dāng)然了!” 許景昕卻仍有懷疑, 這是他的習(xí)慣動作:“如何證明?” 周珩仿佛認真地想了一下,搖頭:“我證明不了,也不需要證明,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啊。而且我也不在乎你們是不是相信, 就算你們都說我鳩占鵲巢也無所謂,我不高興了, 自然有辦法讓所有人一起不高興?!?/br> 這個脾氣,這個性格, 還真是白日的周珩判若兩人。 許景昕沉默了片刻, 腦中再次閃過之前看過的周珩和周瑯的資料,包括自己的分析判斷, 若說白天那個是“周瑯”, 他認為和資料是符合的, 但后來發(fā)生了一些事, 也令他的想法有了轉(zhuǎn)變,只是他并沒有跟她說。 如今再看眼前這個周珩,他此前那些想法又一次跑了出來。 十幾年前在周家的那個周瑯, 斷然不會是眼前這個性子, 這種性子是顯然縱容出來的。 許景昕半晌沒說話,眼神卻仿佛能看透一切,被他這么盯著, 周珩也有點不適應(yīng), 隔了片刻終于忍不住問:“你在看什么呀, 景昕哥哥?” 她語氣很嬌嫩,當(dāng)然也有故意拿捏的成分,可她叫“哥哥”卻很自然,顯然她很擅長這一套。 許景昕卻不是好忽悠的,他問:“既然你說你一直都在,那么十一年前發(fā)生的事,你也參與了?白天的周珩剛好忘記了那段,我想你應(yīng)該還記得?!?/br> 周珩的臉色很快變了,不僅笑容沒了,就連看他的眼神也變成了瞪視,陰沉沉的。 許景昕將手撐在膝蓋上,又問:“不想說?” 周珩冷哼:“我跟你很熟嗎,為什么要告訴你呀,你現(xiàn)在是在審問犯人嗎,不要以為我叫你哥哥,你就說了算了!” 得,變臉了。 許景昕好笑道:“你也太容易炸毛了,我只是問了一嘴?!?/br> “你這個人,真的沒勁兒。”周珩抓著枕頭下了床,扭頭就走。 許景昕沒有動,就坐在原位看著她,直到人出了門,不會兒又傳來“砰”的一聲關(guān)門聲,周珩回屋了。 許景昕嘆了口氣,又躺下來。 雖然周珩什么都沒說,可她的情緒反應(yīng),卻透露出一點東西。 他只是說了十一年前發(fā)生的事,可沒有提“綁架”二字,周珩立刻就耷拉了臉,顯然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綁架案,而且對那件事很有抵觸。 自然,那件事也的確刺激了她。 而周珩的抵觸情緒,似乎又不像是做賊心虛,反倒像是在遮掩,或者說是保護什么人一樣。 是許景燁。 …… 翌日早上八點,周珩被微信吵醒了。 袁洋問:“姐,今天不是我送你去公司么,你的車停在哪兒?” 周珩這才想起來忘了這茬兒:“哦,在我公寓的地下停車場,我的車位,你去取吧。” 袁洋發(fā)來一個ok的手勢。 周珩下了床,先進浴室洗漱,對著鏡子看了看氣色,似乎比前兩天好一點,也不知道是昨晚沒有夢游,還是夢游了,但折騰的不狠。 等周珩收拾好,下樓時,卻只見許景昕一人,不見康雨馨。 周珩看了看桌上,只有兩幅碗筷,問:“就咱們兩人么,她呢?” 許景昕說:“剛走?!?/br> 周珩又問:“那昨晚……” 許景昕將兩碗粥放在桌上,坐下說:“按照你的意思,跟她聊了幾句?!?/br> 周珩也跟著坐下來,一時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驚訝,就盯著許景昕看。 許景昕見她這樣,倏地笑了:“邊吃邊說。” 周珩心不在焉的吃了兩口,放下筷子:“還是先說吧,給我個痛快?!?/br> 許景昕又是一笑,也放下筷子,轉(zhuǎn)瞬正色了幾分:“她提了個要求,希望我把許景燁救出來,她很關(guān)心他。我猜,這也是她愿意跟我說話的主要原因?!?/br> 周珩想了想,接道:“十一年前,我和許景燁的確有點關(guān)系,我猜那時候我也動了真情,但這段記憶我是沒有的,應(yīng)該是她。” 許景昕繼續(xù)說:“然后,她跟我說,是她先來的,你才是后來的。這意思你明白么?!?/br> 周珩好一會兒沒接上話。 片刻后,她似乎想明白了,才說:“綁架案之前的事,我是有記憶的,而且可以追溯到我的童年。如果說我是后來的,那么我出現(xiàn)的時間起碼也有二十年了?!?/br> 許景昕輕嘆道:“我剛才翻過資料,如果確定是人格分裂,那么這種病一般都起始于童年,大多因為是童年創(chuàng)傷。因為成年人已經(jīng)完善出一套消化外界刺激的系統(tǒng)。而它和精神分裂一樣,都是自動觸發(fā)的一種防御機制,因為年紀太小,受到的刺激太大,無法負荷才會出現(xiàn)。至于成因,有遺傳因素,也和童年遭受過虐待有關(guān)?!?/br> 這番話落地,周珩更茫然了。 童年遭受虐待么,她肯定是沒有的,那些來看管她和母親的人,的確對母親施暴,但他們從沒有動過她。 至于遺傳,梁琦的精神很正常,即便命運多舛,還被囚禁多年,也沒有到崩潰的地步。 周珩的糾結(jié)不自覺地流露在臉上,許景昕看到了。 他也猜到周珩的思路,也幾次想開口將她打斷,將她死胡同中拉出來。 事實上,他也第一時間排除了童年虐待的可能性,但讓一個小孩子受刺激,也并非需要虐待,可能還會有其它途徑,比如她看到了某些事,已經(jīng)超出了她精神上的負荷能力。 當(dāng)然,還有遺傳因素。 可是“柳婧”二字在他嘴里徘徊了幾次,都沒有說出來。 還是不能cao之過急,起碼現(xiàn)在并非最好的時機,還是要再等等。 人往往就是這樣,會“自我逃避”,自己將眼睛遮起來,其實這也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機制。 就好比說另一半出軌了,作為枕邊人其實是最早有所覺察的,畢竟彼此深知對方的生活習(xí)慣。 可在現(xiàn)實中卻有一種現(xiàn)象,就是周圍的朋友都看出來了,唯獨枕邊人還被瞞在鼓里。 是真的不知道么,是真的沒抓住過端倪么,是否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略了對方的異常,還是在自欺欺人,開啟了逃避模式? 這頓早飯周珩有些食不知味,勉強吃完,覺得胃有點緊縮。 等到收拾好餐桌,周珩才想起來問:“除了剛才說的,你們還聊什么了?” 許景昕說道:“還有兩個很有意思的點。我說我不知道許景燁在哪里,她說讓我找程崎,說他一定有辦法,還說讓我給程崎帶句話,只要他能救許景燁,她做什么都可以?!?/br> 周珩點頭道:“我們畢竟是從小就認識的情分?!?/br> “是么,我倒不認為是這種情分?!痹S景昕笑了。 周珩頓住,和他對視了兩秒,又聽他說:“程崎為茅子苓、林曾青做的事,你我都看到了,他沒有跟她們講條件,那些事是他自己要做的。如果是這樣的情分,根本不需要她開口,程崎那天也不會想要許景燁的命。在她看來,這是一次交換,是要講條件的。她也一定清楚,為什么程崎要殺許景燁?!?/br> 周珩下意識攥緊了掌心,其實有些事她并非毫不知情,她雖然一直在尋找答案,可是每當(dāng)靠近時,她又下意識的回避,不敢去揭破。 周珩垂下眼,吸了口氣,隔了幾秒才回應(yīng)道:“他們的恩怨,應(yīng)該來自十一年前的綁架案?!?/br> 許景昕接道:“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點,我剛提到這件事,她就急了,而且反彈的很厲害,她在害怕,也有保守秘密的意思。我猜讓她這么做的動機,也是許景燁?!?/br> 周珩看向他:“因為綁架案,極有可能是許景燁做的。不過我想,程崎也有參與,但應(yīng)該在暗處,他和許景燁那時候并沒有接觸過?!?/br> 許景昕沒接茬兒,只是將自己此前的假設(shè)代入其中,很快就推斷出一個故事的雛形。 只是要證實他的猜測,還需要再做一件事。 周珩見許景昕沉默了許久,她也起身進了廚房,順手煮了一壺茶出來,端出來后,又看了眼時間。 按理說,袁洋早該到了。 大概還在堵車? 周珩倒出兩杯茶,說:“今天坐我的車吧,袁洋來接我?!?/br> 許景昕醒過神,應(yīng)了一聲。 周珩又給袁洋發(fā)了微信,問他到哪兒。 只是好一會兒都沒人回。